甚平擦了擦眼泪,哽咽道:“他说,你们不让我进我便闯进去,将你们李师兄的尸首交给掌门,多有得罪之处,我言九节事后任凭折月峰处置。”
林云溪听到这儿,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强抑不安道:“你这人说话怎么吞吞吐吐,什么李师兄的尸首,到底是谁的尸首。”
甚平接着道:“当时我也很疑惑,到底是哪位李师兄。言九节将尸体放到地面上,浑身血淋淋的。其他几位弟子入门较晚,不识得此人,我拨开尸首脸上散落的头发,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那具尸体正是•••正是••”
“是谁”褚端飞问道,也是大殿中所有人的疑问。
甚平仿佛聚集了平生所有的力气,道:“正是李太浩师兄的尸首。”
林云溪胸中大震,只感到一阵天晕地旋,踉跄几步,险些晕倒。许乐儿心思细腻,见到林云溪异状,一把托住了他,关心问道:“小七,你怎么样。”
林云溪此时心神激荡,犹且不相信这个事实,一把推开许乐儿。纵身飞到甚平身边,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不可能的,李大哥说要来折月峰魏师傅他老人家祝寿,怎么会死,一定是你看错了,说,是你看错了。”
甚平被揪着衣领,有些喘不过气来,脸色通红道:“师兄,我知你难受,可是他确实是李师兄的尸首。”
“胡说”林云溪怒斥道。
甚平苦笑道:“李师兄常来折月峰,我曾受他指点,怎会认错,千真万确,李师兄尸首就在门外,师兄一看便知。”
林云溪丢开甚平,急向山门处掠去。
玄一真人道:“乐儿,你先去一步,林溪现在心情激动,别让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许乐儿道:“是,师父”,说完,追着林云溪而去。
玄一真人叹了一口气,道:“造化无常,太浩那孩子性子太直,容易吃亏。”仿佛一个垂暮老人正在说起自己的子孙,语言平淡无华,众人却能感到语中浓浓的悲伤。
闵一鬼道:“生死有命,真人节哀。”
众人纷纷劝玄一真人节哀顺变,不可过度伤神之类的客气话。
玄一道:“走,我们也去看看,坏了大家的兴致,多多见谅。”
说完,从大殿中缓缓走出,只是他的步调虽慢,却是一步千米,几步之下便赶到山门,竟是为看李太浩用了缩地成寸的法术,表面虽淡泊一如往日,心中焦急可见而知。
众人只有御剑飞行才可勉强赶得上玄一真人的身影,纷纷称奇。
玄一真人赶到时,林云溪正伏在一具尸首上放声大哭。玄一来到李太浩身旁,见他衣衫褴褛,浑身血迹斑斑。头发凌乱不堪,似乎被狂风吹过,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神色甚是可怖,死时不知受过什么虐待。
胸口一处剑伤,穿心而过。云中剑安静的躺在一旁。灵性似乎随着主人的逝去而消失,剑上浓浓的雾气消失不见,只剩下古拙无华的剑身。
玄一真人将手搭在李太浩右手的脉搏,触手冰凉僵硬,脉搏已经停止跳动,翻开右眼,眼睛黯淡无光,没有了一丝活力。似乎一切迹象都证明了李太浩确实已经死了。
“师傅,李大哥他••••••”林云溪泣不成声,颤抖着问。
玄一真人谈了一口气,眼圈微红。修道之人向他这样修为早就心如止水,追寻天道,对一切的生老病死早就看的淡了,但玄一真人却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当年也不会因为四弟子叛离折月峰黯然神伤,直到如今了。
他与李太浩因为门规如此,虽无师徒之名,李太浩却在折月峰虽玄一真人学艺多年。李太浩性格为他所喜,求道答询间就积累了深厚的感情,此时见到李太浩如此惨状,心中悲戚,道:“林溪,世人谁人不死,只是先后的问题。”
林云溪霍然站起,向言九节喝道:“说,谁害了我义兄,我发誓一定要找到凶手,为义兄报仇雪恨。”
言九节本是桀骜不驯之人,先是千里送尸,被阻在山门之外,后那弟子出言无状,几番冷嘲热讽,如今又被林云溪大声呵斥。心中如何受的了这种气,不禁勃然大怒,冷冷道:“你们折月峰神通广大,怎会需要问我,我只是将李兄的尸体送到,后会有期。”
说完,就欲御剑飞走。
林云溪大喝一声:“站住,你不说就别怪我手中的剑了。”
言九节嘿嘿冷笑一声:“世上总多名不副实之辈,今日一见折月峰也不过如此,做人如此不堪,想必道法高深不到哪里去。李兄如此人物,怎会跟这样的门派有牵连。”
林云溪正在悲伤盛怒中,如何忍受得了污蔑宗门的话,咬牙切齿道:“你找死。”
说完一把长剑脱鞘而出,清如秋水,鉴人发间。剑名溪山清远,此剑亦画亦剑,传闻是一位画家与一位铸剑师共同完成,剑为躯,画为心,剑舞动间便是一幅幅画卷在缓缓展开,端是奇异非凡。
点染烟岚,恍若欲雨,树石浓淡,遐迩分明。
如挥毫泼墨的一副山水画,别人看来却是剑尖激舞的漫天剑影。言九节没想到眼前这人说动手就动手,而且剑术如此高超,他本就无心应战,加上被林云溪先发先制,顿时左支右绌,直落下风。
言九节此时感到陷入一副长长的山水青石的画卷中,触目皆是优美的景色,却步步杀机,在这幅画卷中,一石,一花,一叶,一溪都成了伤人的利器。
林云溪此时心情激荡,心中既悲伤李太浩的死,又愤怒害死李太浩的仇,万般情绪,正无处发泄,见言九节如此猖狂,便毫无顾忌的出手,竟是招招搏命的姿势。
玄一真人见林云溪状若癫狂,怕他真伤了言九节,忙喝止道:“云溪不得无礼。”
褚端飞侍奉玄一真人多年,如何猜不到他的心思,只是听言九节贬低折月峰,有心让他尝一点教训。此时听玄一真人出声,心领神会,知道事情应适可而止。
身影一晃,便窜入漫天剑影中,险而又险的避开每一道剑锋,来到林云溪身边,手指疾点,只听当啷一声,溪山清远剑落在青石台阶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林云溪身体被制,保持着一个结印的姿势动弹不得。
自始至终,褚端飞没有伤到分毫,甚至衣服,头发在剑风中依然没有丝毫凌乱,完好如初。在那漫天剑影中穿插游动,需要极敏锐眼里和高明的身法。褚端飞仿佛闲庭散步的一手,众人心中都暗暗心折。
“大师兄,快放开我”林云溪大声叫道。
玄一真人沉声道:“云溪,不得放肆,回去之后面壁三天。”
林云溪又惊又急,道:“师父,求你了,李大哥血海深仇,我还未能为他报仇”
玄一道:“你知道谁是仇人么?”
林云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一定会将真相查的水落石出,将害死李大哥的凶手找出来,杀了他祭奠李大哥的在天之灵。”
玄一继续道:“你这种样子连是非都不分,怎么去探查真相。言公子千里迢迢从东海赶来,你却如此对待人家,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我怎么放心让你下山寻找真相,还不快向言公子赔礼道歉。”
林云溪刚才只是心情郁结,发泄一番后,心情逐渐沉静下来,他本就是敢作敢为的个性,知道刚才自己的冒失之处,也不避讳,语气诚恳道:“言公子,刚才多有冒犯之处,请多多担待。”
言九节性子本就吃软不吃硬,见林云溪神态诚恳,心中怒火早就荡然无存。而且刚才小看折月峰的道法不入流,接过先是被林云溪逼的手忙脚乱,后又看到褚端飞风轻云淡的制住林云溪,心中又羞又愧,道:“刚才多有辱及折月峰的地方,还望林兄不要见怪。”
两人不打不相识,刚才还是剑竹相向,此时互相道歉,竟感到十分亲近,仿佛多年的老友一般,如果不是时机场合不对,依两人四海之内皆朋友的性子,怕是要把酒言欢了。
林云问道:“言兄,你可知道杀害我义兄的凶手。”
言九竹皱眉道:“我也不知道,如果让我知道是谁的话,我这次一并将他的人头也带来。”
二师兄荣芝性子虽然幽默,却心思细腻,最具智慧,而且常年在外做事,处事圆滑,是几名弟子中江湖经验最丰富的,连比他年纪要大,出道较早的祁伯也比不上。此时听言九节语气,似乎与太浩颇为熟稔,开口问道:“你之前与太浩可认识。”
言九节点头道:“前天我们才结识的,那日他在一片树林中救了我一命,相谈甚欢,我本想邀请他到山庄小住一段时日,他说要为玄一真人祝寿,就急匆匆的走了,就在昨天晚上我收到一封信,信上没写名字,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不恶寺中,云中垂危,快去相救。我见过李兄出手,以他修为非是绝顶高手怎能伤到他,以为是某人的恶作剧,因此将信将疑赶到不恶寺,走进大殿时发现李兄已经气绝身亡,云中剑正插在他心口中随风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