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开春,村子里传出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西坡地要通高速公路被征用了,一亩地一万五,村里人轰动了,立刻回来了,各家都在找自己的地,为了要回自己的田,乡邻打的不可开交,可是每家只有几分或几亩,而最大的赢家,却是赵家,赵家在湖边开了三十亩地,将近六十万,整个村子沸腾了。一辈子只知道种田的明远爸成了人人羡慕的对象。
明远爸心里想别人只见到钱,没看见他家人受的苦,一家人为了开那些地,大冬天别人在家里坐着,南墙根下暖和着,他们一家人顶着西北风,手上的皮磨掉一层又一层,脸冻的红红的,种地以后收成不好,光是除草就除了好几年,村里的人还笑话,这几年不是他坚持,这些地也就成了荒地了。
李春艳也呆了,可是那田却全给了明远。李春艳回去给大哥李春林诉苦,李春林却不以为然,李春林说“你公婆就两个儿子,应该平分的”。
李春艳说“当初是我不要那些地的”。
李春林说“你怕什么,又不是不能更改,在说了,那老的也不能光只着小的养老”。
明远爸和明远从村委会领回了钱,明远爸松了口气说“我们当初开田时人人笑话呢,种田年年贴钱也人人笑话,现在呢,也该我们笑了”。
明远妈也兴奋的说“这次明远盖房子的钱可以还上了”。
奶奶说“咱们以前咋样,以后还咋样,不要有了钱张狂”。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
明远爸把存折给了玉洁,玉洁说“爸,我不要,虽然我种了两年,可田还是你们的”。
明远妈说“说好的,谁的就是谁的,给你们了,不能反悔,你拿着,先把欠的帐还了”。
于是玉洁和明远先把家里的钱还了,最多的是大嫂的四万,明远多给了一万,因为大哥大嫂和小龙都帮了好几天忙。可是大嫂却不要,明远决定小龙结婚的时候随个大礼。
李春艳过来找玉洁,李春艳说“玉洁,这家里又不是你一个儿子吧,这钱该平分吧,这些年地里的活我也干呢。”
玉洁说“你根爸妈说吧,钱怎么花还是爸妈决定”。
李春艳于是去找公婆,奶奶也在,李春艳说“爸妈你们两个儿子不能偏明远一个”。
明远爸说“当初你不要地的那谁的就是谁的,说好了的”。
李春艳说“说好的也可以改的,你只给一个儿子不怕人笑话?这么多年我也给这个家干活呢。”
明远爸冷着脸说“说好的事不能改,你给这个家干过什么你自己清楚。”
李春艳气冲冲的说“那大宝可不是你的亲孙子吧,我的两个女儿还是你的孙女呢。”
明远爸生气的拍了桌子说“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李春艳气冲冲的出去了。
过了几天,明惠来了,明惠对玉洁说“嫂子,现在儿子女儿都一样,以后爸妈有事我们也要管,也得给我们点,不能你一个独吞”。
玉洁说“你找爸妈说吧,怎么花他们说了算”。
于是明惠去找爸妈说自己没工作,建华挣的也少,开了个店,生意也不好,她想考驾照,店离家远,还想买个车。明远爸说手里没钱,明惠说钱在二嫂手里,明远爸看明惠也惦记这钱,气的让明惠走。
明惠走后,明远爸说“给家里受过大苦的不见来,没受过一丁点苦的却来要钱”。
明惠又去找了明兰,明兰说玉洁一直心疼爸妈,再说地也分给就给吧,玉洁能当好这个家。
明惠不服气,去找明玉,家里开那三十亩地当时也是明玉干的最多,明玉说自己在家就是家里的一份子,干什么都是应该的,爸妈己经一人给了一亩空地盖房了,知足吧。
明惠知道李春艳去要钱后心想李春艳给这个家干过什么,那时明成当兵去了,家里的田是明远开着车平的。
李春艳背地却说明惠最小,人又懒,最没有资格。
李春艳去找奶奶,说奶奶当时也干活了,她想让奶奶带头主持来分这个钱,奶奶呵呵的笑着说“我八十多岁了有今天没明天的,要钱干什么?”
李春艳觉得老太太最会装,气冲冲的走了。
这笔钱把家里搅的天翻地覆,玉洁知道了以后怕李春艳针对大宝,就把剩下的钱给了公婆。
明远爸妈不要,玉洁说“你们拿上吧,这些年你们为我们操碎了心,我把帐还了,今年己经很轻松了”。
玉洁给明远说了这件事,明远说给就给了,让玉洁在家把家里照顾好,别管那么多。
明远爸妈收下了,玉洁松了口气,终于没有人来烦她了。
明惠过一段时间就过来问爸妈要钱,她说的可怜兮兮,痛哭流涕。她开个文具店,生意不好,馨儿还上幼儿园,家离店远,她想买辆小车。明远爸心里叹气,于是决定给明惠两万。
明远妈说家里一有事明兰就拿钱,明玉给家里受了很多苦,不能亏待,要给都给,女儿也要给。
分钱那天,明远爸妈说一家给两万,明惠说大姐二姐光景都好,现在最不好过的是她,大姐二姐不需要,又说两万块钱少了。
明兰心想自己对明惠最好,从小最疼她,馨儿生病明惠给她打电话,她就去医院帮她。又出钱又出力,自己也是工薪阶层。女儿快上高中了还住那么小的房子,可是现在明惠却这样说,明惠从来不知道感恩。自家姐妹为了钱就这样,明兰的脸上就淡淡的。
明玉也气,自己分的房多,也投入了不少钱,两个孩子正上学,什么都是双份。婆婆多病,自己要照顾,志伟一个人挣钱。她说自己不要了,躲到玉洁屋里看电视。
李春艳说两个儿子要平分才公平,明惠说二哥给家里干的多。李春艳说玉洁带着大宝,大宝不是家里亲生的,自己两个女儿才是赵家的人,为什么不能多要。
玉洁不知道火为什么又烧到自己身上,她默默的走了出来。回到自己的屋里。明玉看电视,玉洁陪着她看。两个人也无话。
明远爸气的拍了桌子,李春艳才不怕,没有她的,她就要闹的天番地覆。
明远妈说“一家两万,你们爱要不要”。
都消停了,拿了钱,明惠和李春艳走了。
明远妈把明兰叫到自己屋里,拿出了一张五万块的存折给她。
明兰说“这怎么回事?”
明远妈说“你不是买房吗?拿着”。
明兰不要,妈说“我知道你这几年没少给家里花钱。妈记得”。
明兰的眼里闪着泪花,“妈,你辛苦的供我上了大学,这是应该的”。
明兰出生于七十年代初,在重男轻女的西北农村,又是家中长女,父母的却还供她上大学,她的周围有多少同龄女孩都因为父母重男轻女早早回家嫁人了,这是她的幸运。她因此改变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她更因此感恩自己的父母。
明远妈执意给,明兰再三说不要,父亲母亲能记得她的付出,她知足了。明兰的脸上挂着泪。
明远妈又叫明玉,那些年明玉在家心疼妈,里里外外什么活都干,嫁人了反而没在娘家里这么苦。
妈额外给她两万,明玉说“妈,我不要,你拿着想吃啥吃啥吧”。
明远妈笑了“我能吃多少呢?”
明玉不要说“我家里能过的去,两孩子上学,花销不大”。
明远妈说“就算我给外孙子添的”。
明玉说“才十几岁,小呢”。
明远妈摸了一下明玉的脸说“小啥呀,明成明远到了十几岁,我就开始愁了,要给娶媳妇,盖房呢”。
明玉抬头看妈,明远妈看着女儿,女儿今年三十六岁了,细看眼角也有了细细的皱纹,明远妈心里想我看着你们长大,看着你们变老,我的心里也痛啊!
明玉说“就当我孝顺你们了”。
明玉没拿那些钱。
又过了一天,明远妈叫来玉洁说“今年也不种菜了,你歇歇吧,咱们种好这点地就行”。
玉洁点点头。
明远妈说“前几年你受苦了,把身体养好,在生一个吧”。
玉洁点点头,于是又过了几天,又开始喝婆婆的中药。明远看着头疼,让她别喝了,玉洁说婆婆辛苦熬的,还是喝吧。
过了几天,明远爸妈去了明兰家,正是下午时分,明远妈敲开了门,只有一菲一个人在家,一菲叫了声“姥姥”扑上来。
“怎么你一个人在家?”
“我爸妈忙,我常常一个人”一菲撅着嘴说。
“吃饭了吗?”
“吃了碗泡面”一菲说。
明远妈说“姥姥给你做饭”。
于是明远妈就下了厨房,正做着饭,明兰背了一个大包和手提袋疲惫的回来了。做为老师永远都是批不完的作业和改不完的试卷。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明兰惊喜的问。
明远妈说“爸妈来自己的女儿家难倒还要早早打招呼”。
明兰说“不是,我的意思是家里什么也没谁备”。
明远妈说“准备什么,女儿家有啥我吃啥”。
明兰放下包,来帮妈做饭。一菲给爸爸打了电话,一会儿,林峰也回来了。路上又买了些熟食。
明远爸妈在明兰家吃完饭,又拿出了那个存折。
“妈,我说了不要的”。明兰说。
“是啊”林峰也说“我们有房货,自己还就是了”。
明远妈说“拿着吧”把存折放到了桌上。“如果不要,以后就别回去了”。
明兰收下了,心中百感交集。
明兰搬了新房,打电话叫家人去暖锅。奶奶摸着雪白的墙壁,发亮的地板砖,时髦的家具心里感叹还是现在社会好。
林峰给明远爸指着对面隔着一条街的学校说以后上班就方便多了。
厨房里,明兰,明玉和玉洁一起做菜,明兰说“玉洁,你炒菜好吃,你给我们炒?”玉洁愉快的说“好”。
明兰她们在厨房里炒菜,李春艳挤不进去就一间一间的看。她打心眼里羡慕,什么时候她也能住上楼房呢?
一家人在明兰家团聚,男人们喝酒,女人们坐在一起聊天,孩子们蹦蹦跳跳的玩,度过了十分愉快的一天。
李春艳心里想明兰买房子婆婆肯定出了钱。她心里不舒服又出招,她想开店,过来问明远爸借钱,明远爸说“家里有田不种,开什么店,赔了怎么办?”李春艳气冲冲的走了。
明远爸说都惦记着这钱呢就对明远妈不行给小宝买套房吧,以后孩子长大了不希罕农村的房子,明远妈同意了。明远爸就给明兰打电话,明兰说那边房子离学校近,大宝小宝可以到城里上学,这样也好,于是明远爸就自做主张买了房子,又花六万给明远买了辆车,让明远开。大宝小宝兴奋的很。说家里有车了。
买房的那天晚上,明远爸高兴的搂着小宝说“小宝,爷爷给你置下房,以后娶媳妇不用愁了”。
明远回来了,明远爸板着脸说钱花完了。家里只剩下种地的钱了,让明远多挣钱。别指望家里。
明远说自己不常在家,让玉洁考个驾照,趁着农闲,玉洁去考了,很快考上了,从此明远回来就方便了,都是玉洁接送。
明远妈叫过明远说“你两个儿子,你爸想着你不容易,给你买套房,减轻你的负担,你以后别和他拗着,他对你没好脸色,其实还是最疼你”。
明远含泪点点头,他下定决心好好干。不在让父母操心。
李春艳跑来大闹,说公婆偏心,给明远买房。明远妈不理她,明远爸说田本来就分给了明远。于是李春艳气的回了一趟娘家。说婆婆偏心,什么都给了小儿子。
李春林说“你公婆不是还有地吗?你在要十亩地吧,以后田地就值钱了。”
李春艳说“她不给咋办?”
李春林说“你去要,不给我们就抢”。
李春艳回去找公婆,她说孩子大了,自己没事干,开店没本钱,不如在家种地,公婆还有二十亩地,想要十亩。
明远妈说“以前给你怎么不要?”
李春艳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李春艳强硬的口气让明远爸妈十分生气。
李春艳口气强硬的说“今年门口的十亩地,我要种玉米,你们别种了”。说完扬长而去。
明远妈没理她,春播时还是种了麦子。转眼之间,麦苗出来了,玉洁有一天路过东大门口,看见李春艳站在田埂边,指挥一辆拖拉机开进了田里,心里想着不好,就跑过去问“大嫂,你干什么?”
李春艳说“我干什么,这是我的地,我要种玉米,我要犁掉”。
玉洁说“妈好不容易种上的,你有什么话好好说”。
李春艳推了玉洁一把“你装什么好人?”
玉洁跌倒在田埂上。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拖拉机己经开了出去,犁掉了一路麦苗,玉洁连忙去拦,可是李春艳才不理她,一个劲推她,玉洁知道李春艳可不好惹,于是赶紧跑回家去,明远爸妈闻讯赶来,自己的麦苗己经七零八落的掉在田里,明远妈拿起麦苗看着,心疼的流下了眼泪。
她气的差点晕倒,玉洁把婆婆扶回来,明远妈就睡倒了,一连几天起不来炕。玉洁很心疼。
明远爸去找李春艳,李春艳和公公大吵,全村都知道了。
明成回来看妈,明远妈捂住心口,不想见他,明远爸狠狠的扇了儿子一个耳光,明成气冲冲回家骂李春艳做事太绝。李春艳骂他没本事,没出息,自己的爹妈都不喜欢他。
明成和李春艳打了一架,把李春艳打的鼻青脸肿,整个巷子都听见吵架声。最后,李春艳说要离婚,气冲冲收拾东西回了娘家,扬言要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