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赤脚走往心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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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遇到昱之前,我常常梦见自己赤脚走在寒夜风紧的摩登城市大街上,没有目的,没有畏惧,仿佛失去方向的虫子。

我在调酒班认识的昱。他是后来的新生,二十出头,站在我斜对面练习台前的位置上,看人的眼神极温厚清澈。

他年轻,瘦削,发型帅气,脸面清秀。在一群阔少打扮又性格张扬的小男孩中,他并不突显。倒是我,已经二十五岁,与一个年长自己十四岁的老男人同居过多年,肉体和性情变得扭曲,松散,不认识命运,不敢有愿望,也不清楚自己将来会如何。在这个小青年们玩耍和炫耀的世界,我无时无刻不感到自己像个沉寂的老妖婆。

学马天尼调制的那天,我才开始多注意昱。

那天我提前半小时去培训学校。调酒班在17楼。我刚进电梯,按下关门键,昱蹬蹬地跑来。他伸出一只脚卡住行将关上的电梯门,大摇大摆进到电梯,朝我点头,微笑,热闹地打招呼。

“师姐早啊!我以为我今天能占第一呢,原来还有比我更早的嘞!嘿嘿,昨我又大意把手机落在教室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隐约感觉这男孩像是调酒班新来的同学,微瞟了一眼对方衣角扎在裤腰的白色亚麻质衬衫,并不予以任何回应。

他毫无尴尬地看着我,脸上依旧敞着满满笑意。

电梯默默上行,升到11楼时,突然脚下轰隆一声震响,然后拍恐怖电视剧一样,故障发生了。

电梯厢左右冲撞摇动,绳索摩擦咝咝地剧响。微微下滑一些后,陡然停在了10楼和11楼之间,才算是稳定下来,门突然就开了。外面是灰暗裸露的水泥墙壁。

我和昱就这样被困在了电梯里。整个过程发生在几秒钟内。

我本能地后退到角落,缩着身子蹲下。昱站在门边,明显不敢动脚。他急快地把所有楼层的指示键统统按亮,又反复地按电梯应急呼救键,然后对着电梯门大声呼喊:“外面有不有人?来人啊!我们被困在电梯里啦!......”

外面没有任何回应,紧急铃也一直哑着不响。他开始焦躁起来,但持续拍按几次后,终是气馁地停了手。

我从包里摸出手机,却不知打电话给谁。

手机微光中,我看见昱小心地侧过身,贴扶着电梯壁,脚沿着地面滑行般轻轻挪移着挨近过来,缓缓地坐在我旁边的地上,然后,突然像个孩子一样挤过来,无知地问了一句,“师姐,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电梯里异常安静。昱的声音打颤,微带沙哑,仿佛从地板下的钢索中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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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调酒班之前,我已经在咖啡班混迹半年。会烘豆子,做单品手冲,打意式浓缩,复制组合树叶图案拉花,最后杯测还以高分完胜。来调酒班一个月不到,课程包括英式调酒和花式动作,我只学了前半部的一点皮毛,班上的小男孩子们已经以“师姐”称我。

这些课程都是大叔给钱报的名,就是和我同居的那个老男人。

大叔年轻时候想当画家,潜心作画多年,直到过了三十岁,才终于意识到成名梦已渐行渐远。后来向朋友借钱开了一家西餐厅,不到半年就倒闭了,血本无归,欠下一屁股债。他逃债来到这个城市,倚仗自己一副好皮囊,开始以骗女人钱财为生。

我对他来说,或许是个例外。当年三十三岁的他和我母亲一夜情后,才知道对方是个有精神障碍的穷寡妇,家中还有个刚被重点大学录取但无钱交学费的女儿。

我母亲那夜凌晨割腕自杀,死在与大叔同睡过的那个旅馆衣橱。我和大叔的第一面,在旅馆附近的医院太平间的临时停尸房。他戴着手铐,用一双幽怨的眼睛反复打量着我。旁边的警察粗略地给我讲事情经过。我呆了半响后,才开始放声大哭。我人生唯一声嘶力竭地哭,也就那一次。

大叔最后被宣判无罪释放,继续靠与形形色色的女人结交、厮混来维持生计,及供我念大学。

我不记得是怎样原谅他的,似乎我从开始就没把母亲的死归罪于他。那时我们见面很少,他总在东奔西走,从全国各地给我汇钱来,常常在电话里“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或带着酒后醺然醉意,喃喃地跟我讲他那些来钱的细节,如同讲着别人的故事,又仿佛撕开一张张变得面目全非的畸形的人性版图。

我念到大三时辍学了。原因是大叔进了监狱。诈骗罪,判刑两年。我断了经济来源。为了维持生计,我开始去便利店上班,去酒店干服务生,去超市做导购。

并不是所有家境不好的学生都吃得了苦的,像我这样软弱的,性格又不好的女孩,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懒散日子,面对打工的曲折和艰辛,几乎无法适从。钱没挣到多少,学习就先荒废了,大三上学期结束时,我以全线挂科的成绩,从学校灰溜溜地离开。

出来后不久,我就和一个认识不到一周的男人闪婚了。我们去了北方,辗转各样狭小肮脏的出租屋。怀孕,被家暴,流产,然后又怀孕。二十二岁那年冬天,我产下一名男婴,不知道孩子长什么样,男人就把孩子以三万元贱卖给了人贩子。

次日,我和那男人便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出大门的时候,一个陌生女子突然出现,他揽着她的水蛇腰,亲昵地唤她宝贝儿。我诅咒他们明天一起死去。他们上前来指着我一通臭骂,当然还嫌骂得不解恨,直接冲上前来,对我拳脚相交。

大叔那阵减刑出来,刚把一个金发女子骗到手,正拉着对方去民政局办结婚登记。

他后来说的,进民政局大厅时,就觉得迎面那个面容枯萎的女孩极像我。后来看到我被打、抱头哭喊,他才通过声音辨认出果然是我。

大叔后来没有和那个金发女子结成婚。他转身出到大门外,急急上前来把落在我身上的拳脚拉开,嬉笑着解围。他忍受着我前夫出言不逊的奚落,默默地带我离开。

当晚,大叔把我前夫引到一家夜总会包间,灌醉,毒打,让对方在我面前下跪求饶,又打折他的右手后,才肯罢休放走。

再之后,大叔把我安顿在一间花园小区的套房里。我们很快同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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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里非常安静。昱的声音打颤,微带沙哑,仿佛从地板下的钢索中传来。

我不想理他,但并没有把身子挪开。他居然挨得更紧了。虽然在我眼中看为是个不成熟的小男生,但荷尔蒙的热烈气息还是比较明显的。只是在被困的电梯里,这些气息显得无关紧要。

我握着手机,犹豫一阵后,还是拨了大叔的电话,但还没等电话接通,我便紧张失措地挂断了。

我把手机给到昱,“你打个电话给谁,求救吧。”

他推开手机,沉沉地说,“我没有可以求救的人。爸妈离婚后,我就独立出来了。老爸给我生活费,不过除了要钱,我从来不联系他。”

“啊?”我疑惑地看了看他。光线幽暗,我看不清他的眼。

“人生没有什么地老天荒,只有明天和死亡。”我用大叔常用的一句话安慰昱,但话一出口又觉得并不相宜。

他居然认同地直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靠近我坐着。

我们后来拨打了电梯内显示的应急号码。在对方赶到现场前,电梯突然自动恢复正常。它缓缓关门,上行到11楼后,停稳,开门。

我和昱一起出到光天化日之下时,不约而同地长吁了口气。在电梯做好检修前,我们不敢继续乘坐电梯上行去17楼,于是决定一起爬楼梯。我们在楼梯间里喘着粗气,相视着笑。我顿时觉得这个不太熟悉的师弟,仿佛变得亲近了些许。他的明媚笑容,似乎能让我短暂忘记生活的各样烦恼和不愉......

那天学的是干马天尼,一款安静优雅的鸡尾酒。

昱仿佛不是生手,第一杯实操,搅拌和摇合动作均十分娴熟,肢体动作敏捷流畅,幅度适中。冰块在他的手中快速转动,他表情淡定专注,和先前在电梯里那胆小惊慌的模样判若两人。

顶灯的白光映射在他纤瘦灵巧的手指和年轻英俊的脸上,随着他手间的优雅晃动,闪烁出宝石一样晶莹剔透的光芒。柠檬油雾喷洒在杯口上空,混杂着酒香溢散开来时,沁人心脾。

昱最先出了成品。他略显激动地端起酒后,居然直接朝我的练习桌走来,极绅士地推送我面前,请我首先品尝。

我当天的状态并不好,一直在慢吞吞地琢磨着搭配比例用量,都还没有开始试做。看到对面这小男生如此快速完美地制成,心生佩服,就接过酒来,细呷一口,瞬间被这清新辛辣的口感深深吸引。

抬眼间,我看见昱热切的眼,突然有种微醺的错觉。我快速地埋下头......

之后中间休息时,我自己也完成了一杯。苦精过重,辛辣偏执,并不好喝,看似简单的配方,越容易失败。但毕竟是自己亲手做的,我尝试着自己喝完它,于是悠悠地端着酒,出到走道,把酒杯搁在阳台上,站在晨光的阴影里,给自己点了根烟。

夹着烟,站立在高楼窗前,望着外面秋天的清寂长空,那抹游走的白云,宛如人间无处可逃匿的白色尘埃聚散又分离。

在我微微发了几秒呆的时间里,昱不知何时也出来了,他站在我身边,无声地喝完了那大半杯苦辣深重并且已经走了味的马天尼。

然后,轻轻地问了一句:“师姐,你之前在哪里上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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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叔同居后的生活平常而且单调。洗衣,煮饭,看电视,上网购物,等大叔回家。

他在一家夜总会插科打诨地上班,继续周旋于各样有钱女子之间。甚至带她们回家来,房门大敞开着,在我们睡觉的床上,他们忘情地进行鱼水之欢。

我早就知道大叔干的行当,似乎无所谓,又像是心已经麻木。我们总是有用不完的钱,又有什么不知足呢。大叔从来没有说过爱过。且我这样的人,寄居在这个世间暗河,有怀抱可以依靠,有食物和华美衣服,难道还要奢望爱情吗?

就像大叔常说的,人生能有什么地老天荒,不过是明天和死亡……

第三年夏天刚到的时候,大叔认识了一个名叫静雯的离异妇女,一个大企业的女老板。

他开始和她固定交往,但没带她回家来过。只是跟我谈及她时,他表情会变得格外谨慎,带着些许兴奋,无常地坐起来,抽烟,暗暗发笑。

我们继续睡在一张床上,他却不再伸手过来碰我。

从那时开始,大叔就辞掉了夜总会的工作,开着我从来没见过的豪车,带着我游走于各样培训班报名,像一个父亲带着孩子去各样补习班一样。他逼我去学商务英语,学拉丁舞,学瑜伽,学美容,学油画,学陶艺,学车,学料理。咖啡和调酒是我自己选择的,他也并不反对,但那时他已经开始专职接送静雯上下班,没有时间抽空送我来回。

大叔甚至后来都不再回我们的家了。他搬去静雯那边住。我不敢在他面前闹意见,想到他打折我前夫右手时凶神恶煞的黑社会模样,我终是怕他的。每天从培训学校回来,面对空落的大房子,很多时候,我不知道明天为何物。

我开始频繁梦魇。在深冬的寒夜,大雪纷飞的城市,远近林立的高楼大厦间,人来人往,我弄丢了鞋子。好像我从来就没穿过鞋子。我走在湿滑冰冻的大街上,不知道要去哪里。我本能般地要唤喊大叔的名字。但我在梦里总是想不起来他叫什么……

我早前在大叔与朋友的一次电话中,无意听到他想在城南开一家兼卖油画的咖啡酒吧,说是已经计划了几年,但一起没钱搞。后来,静雯不知怎么的也知道了他这心愿,一次性给投资了三百万。

他们很快开始一起考察,选址,安排店面装修,同时,也开始筹备婚礼。店子装修到一半时,我请他们过来吃饭,坚持说明,是我亲手下厨孝敬二位。

大叔先是犹豫,后来还是欣然同意了。

那天晚上,大叔像往常一样,指着我,表情自然地介绍说,“这是我家养女,蓁蓁。”

然后,他突然补了两句,“蓁蓁现在努力充电学习呢!我计划以后送她去国外留学。”

我的心当时剧烈地一颤。大叔先前相继带过十三个女人回家,也是介绍我是养女,但从来没提过会送走我的想法。

他这一次确定来真格吗?他跟静雯说这些,是要表态什么吗?

我在厨房里炖汤,心里却并不安稳,我咬着牙,暗暗地想着这些悲伤得头疼的问题。

大叔带静雯去书房看画。那些不许我乱碰的旧箱子里,装着大叔年轻时候的作品,还有他的梦想。

我有时会拿着汤勺,轻轻跑到书房门边去偷看。他们紧挨着身子坐在地上,若无旁人地交头接耳,搂着彼此的脖子深情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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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在国外学油画。”我望着窗外那抹云色,平静地对昱说,“现在回来想自己开家店。”

昱充满羡慕地深深看了我一眼后,饶有兴致地问,“那师姐想开家什么样的店呢?”

“兼卖油画的咖啡酒吧。”我淡淡地回应道。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到大叔一直以来对我的言传身教,撒谎要自然,不能脸红,骗人要骗到底,哪怕为之撒一千个弥天大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谎言的缘故,昱后来开始对我展开猛烈追求。

白纸一样的男孩子,爱恋来时,像风像雨像飞沙。

在随堂测试的时候,他主动帮我做柠檬皮卷。在下雨的中午,他淋湿了头发出去买便当。在圣诞节的早上,他送给我三袋500g装新烘的精品进口蓝山咖啡豆,附了他的亲笔贺卡。

当然,这些小打小闹对我并不起作用。

我打趣地问他,“你有三百万吗?有的话,我们考虑交往试试。”

出乎我意料的是,昱露着雪白的牙,吃吃地笑着说,“蓁蓁师姐,你又跟我开这种冷玩笑啦!这点钱,对我老爸来说,小意思了。嘿嘿,我那辆破车都不只这个价。”

我以为他吹牛,故作认真地说,“好啊!那你倒是送我一辆三百万的车呀!就明天吧。”

次日下午下课时分。

昱催我下楼,说有惊喜给我看。我们站在培训大楼的门口,伴随着他边摇手边一句“登登登登”——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见一台崭新的白色玛莎拉蒂跑车停放在正前方,车头灯闪烁着。

“2015款的,4.7LMC百年纪念版,不包括保险,302.8万,送给你了,刚刚好吧?如果不喜欢,咱以后可以换贵的。嘿嘿!”他一本正经地介绍着,就把车钥匙塞到我中。

我当时第一反应,不是突然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个超级富豪二代,而是以为对方真的脑子有问题。

真的,脑子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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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给静雯的那碗苦瓜炖肉沫鸡汤里,放了整整两袋老鼠药。

我后来平静地告诉大叔时,他在急救室的门口瞪红了双眼,冲过来,掐住了我的脖子,直接把我提起来,推向墙壁……

那晚,静雯端着汤碗时,表情就很不对劲了,但又明显是不想让大叔扫兴,她皱眉咽下大半碗后,我又给她满上,她也喝了。大叔再要接过去尝时,我借故打翻了瓷碗。

不过那时大叔心情非常好,后来一个人多喝了几杯,醉倒在桌上。我和静雯把他扶进房间。我推开她抱着大叔的那只手,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给大叔松衣,脱掉内衣,换上睡装。她站在旁边,没有说一句话,但是我能感觉她的惊诧与难堪。

我锁好房门,引她出客厅来。我们一起泡茶,开始彼此观察对方的脸。我似乎一直在笑,她问我为什么这么得意。我不回答。后来谈到大叔,她明显了解他不如我多。我们又去书房看大叔那些早年存画,她眼神中充满太多我所不具备的爱慕。

毒药的药性似乎很迟才发作。

凌晨时,静雯捂着肚子在卫生间的地板上打滚,全身抽搐。她先是口吐白沫,很快开始吐血,下身也开始出血不止。我没有叫醒房间里熟睡的大叔,反倒关了卫生间的门,熄了灯,赤脚站在她的面前。窗外清冷的月亮投射进来,我安静地看着她痛苦挣扎的样子,突然想起多年前去世的母亲。

不知道母亲在那个黑暗狭小的空间,曾是如何独自面对明天和死亡……

大叔把我推醒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我在静雯发作时,给自己灌了一瓶红酒后,倒在客厅的地板上沉睡。

我和大叔一起送静雯去医院时,我才知道这位年过四十的女人,已经怀孕三个月了,是大叔的骨肉,不过已经在昨晚的争战中化为一滩血水。

静雯被诊断为安妥中毒,内腔粘膜溃烂,肺毛细管损害严重,肾变性坏死,经抢救无效死亡。

大叔被警察带走。

我捂着被大叔掐红的脖子,若无其事地去培训学校上课。

那天,昱送给我一辆价值三百万的跑车。我骂他脑子有问题,却忍不住热泪夺眶。我没有接受如此厚礼,但接受了他的真心追求。正当我准备和昱开始一场轰轰烈烈的热恋时,他接到一通电话。

他的父亲打来的,说急找他一天了,电话一直不接是怎么回事。

昱的生母静雯于当日晨时在XX医院逝世,死于食物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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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被警察带走后,再也没有回来。

我离开了那个培训学校,搬家去了另一个一线大都市。我没有给昱任何交代,并且拒绝和他再见面。

我常常深夜行走在水泥森林的繁华大街上,穿着时尚温暖的靴子,是之前静雯买给我的见面礼。形态各异的路灯光宽容地撒在我的身上。我后来没有再做过虫子一样迷失的梦。

在新的培训学校,我开始继续学习调酒。花式动作。一瓶、一瓶一厅、加里安奴、二瓶、两厅一瓶、二瓶一厅、二瓶二厅、三瓶、四瓶、五瓶动作……

瓶子在我身体之间飞来飞去地舞动,如同自由笃实的精灵。

我成了一名职业调酒师,后来开了自己的店,也做咖啡,但不卖画。

我没有再遇见像昱那样单纯美好得像脑子有问题的超现实男孩。我也是在很久后才真正明白当初大叔跟我说过的那句话。他说,人生没有什么地老天荒,只有明天和死亡。

那么,为了那可能还有的明天,不是更应当用尽全力在今天去爱、去抵挡随时可能临到的心之死亡吗?

哪怕生命依旧软弱,充满疑虑、试探和诱惑,哪怕最后又只能一个人反抗或逃跑,但绝对不要再有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