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解构的底线:“解结构”的历史性问题

多少年过去了,德里达1966年在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讲演依然是人们理解解构主义的基本依据,这篇题为《人文科学话语的结构、符号与游戏》的论文,当时掀起轩然大波。1966年,人们还沉浸在结构主义的自满中,德里达却给了当头一棒。确实,这篇文章针对性强,观点鲜明,对结构主义的批判切中要害,相当全面地提出了在当时看来完全是异端邪说的解构主义观念。也许是由于浓重的反结构主义色彩,德里达的那些论断显得彻底而不留余地。对结构的整体性问题,对起源和中心,对形而上学的历史以及历史本身的含义,德里达都提出了与当时流行观点截然不同的看法。关于解构主义的最初解释与后来的印象,都与这篇文章的一些说法相关。而在随后的解释中,德里达又反过来不断强化了这些基本观念。因此,人们有理由把解构主义看成是与结构主义针锋相对的理论学说,尽管人们可以从德里达的思想来源,从解构思想最初的起源清理出德里达与现象学或海德格尔更为密切的关系,但解构主义之被命名从一开始就与结构主义结下了最为紧密的关系,没有人会怀疑它们二者之间的二元对立关系。确实,要理解解构主义就要理解结构主义,这并不是德里达的初衷,也不是德里达的解构思路展开的基本内容,但结构主义就像一面反光镜,照出了解构主义与之最不相同的对立面。

对德里达的理解确实可以有多种方式,可以从柏拉图入手,这样,德里达对西方形而上学历史的解构就可以获得一个时间性的图谱。当然,也可以从胡塞尔入手,这就可以追溯德里达解构理论的源起。本书试图从“解结构”入手,既然解构是相对于结构而被命名,那就首先清理解构主义与结构主义的关系,由此更能直接反映出解构主义的基本特征。

“解结构”无疑容易被理解为摧毁结构的完整性及其一切确实性的存在,德里达在反对结构主义时,也明确表示过结构没有中心,也没有起源,只有无限差异和替换的符号游戏。这里我想探讨的是:在德里达的解构思想中,“无底的游戏”到底“无底”到什么地步?符号的差异性、符号的游戏真的是无限的吗?德里达真的在设想一种没有场所、不在的、没有历史的符号的游戏吗?对这个问题的追寻,导向对解构最基本的含义,也就是解构的意义在什么地方可以被加以限定,可以被捕捉到它的“在场”,它的最小的,也是最根本和真实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