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过了,春天还会远吗?
除夕的年夜饭,是一只肥的流油的大母鸡。陪马粉玲一起过年夜的,除了已经能走路的胡一刀,一头中年猪,一个大狸猫外,还有一只大红冠子公鸡和它的七个妾,大红冠子公鸡的正宫,由于心计太重,整天在宫中弄得鸡飞蛋打的,已经被马粉玲杀了,身体鲜红的血已经被马粉玲做成了鸡血面,那两个粗粗的鸡腿被胡一刀双手抱着啃吃了一个,另一个被马粉玲扣在碗底,准备明天过年时给胡一刀吃,马粉玲啃吃了两个鸡肋,吃了一碗鸡汤,吃了两个油饼,也饱了。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一个穿着灰色的狐皮,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另一个是他的妻子,穿着一身白色的狐皮,纤纤玉手,走起来,梨花带雨。马粉玲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他们的,便给他们准备了一个鸡头、一些剥了肉的鸡骨头,外加两个玉米面饼。本来马粉玲想将剩下的两碗鸡肉拿出来招待他们,可考虑到胡一刀长身体,需要加强营养,就没有舍得拿出来。
两位客人,对马粉玲的管待,很满意。白衣妻子用鼻子闻了闻鸡头,抬起头,看了看灰衣丈夫,离开了。灰衣丈夫走过来,用鼻子闻了闻,望了望白衣妻子,离开了。他们挤在一起啃吃鸡骨头,嘴里发出了“格吧格吧”的响声,动作优美,响声清脆。那清脆的声音传到一棵大杨树上,惊醒了两只在寒风中抱团取暖的喜鹊,它们“喳喳”了两声,重新抱在一起,躲在枯树枝搭建的窝窝里。
一望无际的天空,群星闪闪,马粉玲抬头望天,总觉得天空少了点啥,可少了点啥呢?马粉玲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了答案,天空少了一颗圆圆的月亮。没有月亮的夜晚,总是让人感到遗憾的,特别是这个除夕夜,小鬼乱跑,有子孙后代的,都纷纷回后代那里吃年饭去了,没有后代的,就成了孤魂野鬼,到处流浪,到处找吃的。马粉玲什么也不怕,就怕小鬼,特别是这个年夜,管小鬼的土地爷都喝酒吃肉去了,那些孤魂野鬼可吓人的。想起来,马粉玲浑身就起鸡皮疙瘩。
好在今晚来了两位客人,两位客人吃完了鸡骨头,吃完了玉米面饼,对这个有肉的鸡头只闻不吃,让马粉玲疑惑不解。马粉玲问道:“这个鸡头的肉我没有剥离,专门是给你们吃的,肉虽然少,但比起那些鸡骨头来,毕竟还是有点肉的,也一定好吃,你们两位为什么不吃。”
两位客人“嗷嗷嗷”说了一顿,相互望了望,又对着马粉玲“嗷嗷嗷”了一顿。马粉玲的确听不懂他们的话。还不会说话的胡一刀走过来,弯腰捡起鸡头,用小手搬开鸡头,给白衣客人送去了一块,白衣客人张开嘴吃了,吃得津津有味。胡一刀走到灰衣客人身边,给灰衣客人弄了一块,灰衣客人张开嘴吃了,吃得如醉如痴。剩下的一点,胡一刀吃了,吃的眉开眼笑。
马粉玲骂道:“这孩子,你怎么能吃我给他们的鸡头,你想吃,案板上还有呀!”
胡一刀对马粉玲的话没有在意,他已经和两位客人攀谈了起来,“嗷嗷嗷”个不停。
马粉玲看着他们,叹息道:“我儿胡一刀竟然和狐狸有共同语言。”
自从那次雪天白狐带胡一刀出走后,那只白狐和灰狐就成了她家的常客,它们经常跑来逗胡一刀玩,胡一刀也特别喜欢它们。胡一刀在它们的打逗下,越来越能走路了,脸上不时挂着笑。反正它们对胡一刀没有恶意,还能逗胡一刀开心,马粉玲并不反对胡一刀和两只狐狸在一起。
这个年夜,天还没黑,它们便来了,陪胡一刀玩耍了一会,天便黑了。天黑后,它们两个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去,守在门口,好像两只看门的狗。
马粉玲也希望它们能够留下,过年夜,需要守夜,漫漫长夜,小鬼乱动,她害怕。尽管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见过小鬼长什么模样,但奶奶曾经给她讲过的那些鬼故事,她至今想起来还害怕,尤其是小鬼剥皮抽筋那个鬼故事,那小鬼专门在人们过年夜的时候,趁着土地神喝醉,出来拨了人的皮,把人皮穿在自己身上,混迹人间,为非作歹。
有两个狐狸陪她和胡一刀守夜,她心里踏实。该死的胡天霸,已经跟着那个范静静跑了,她想起胡天霸,心口就疼,好像有无数的针扎着她的心一样,她感到她的心在滴血,全身抽搐。
她非常羡慕这两只狐狸,他们不离不弃。白狐腿上中了铁夹子,灰狐狸会跑来向她求助。无论春暖花开的季节,还是冰雪封冻的日子,它们都能够相依为命。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脆弱到连狐狸都不如。马粉玲开始羡慕起这两只狐狸,它们拥有她没有的真情。
曾经海誓山盟,曾经花前月下,可有几人的感情能够经受住天崩地裂般的锤炼,有几人的感情能够携手并肩走过荒无人烟的大漠?
寒冷的西伯利亚风虽然经过千山万水的阻挡,可到了这里,依然如此冰冷,山谷里的泉水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连那奔流不息的河水也结冰了。胡一刀和两只狐狸玩累了,他躺在白狐的怀里,白狐像搂孩子一样,紧紧地搂着胡一刀,灰狐走过来,对着白狐,用它的灰色皮毛堵住了胡一刀露在外面的肌肤。
在一个破旧的土窑洞门口,一白一灰两只狐狸紧紧抱在一起,用相互的体温还有皮毛抵挡着西伯利亚狂风刮来的严寒。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马粉玲不见了胡一刀,紧张地喊着。刚才他还和两只狐狸在玩,怎么一转眼没了,难道是小鬼拉走了。
马粉玲跑出门,冲着黑夜喊道:“胡一刀,胡一刀!”
胡一刀听见马粉玲的叫声,用手移开白狐的爪子,从白狐肚子那钻了出来,站在马粉玲的身后。
“胡一刀,胡一刀……”马粉玲冲着黑夜喊着。
“嗷嗷嗷”,马粉玲听见身后传来狐狸叫,转身,看见胡一刀站在她的身后,冲着她笑。
“这孩子,你藏那里去了,让我找得好辛苦!”马粉玲抱起胡一刀,来到窑洞,关了门,拉了灯。这个年夜她不守了,她抱着胡一刀,在黑夜里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