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两人回到别墅,其他刑警正各司其职,在现场忙碌,老远就听到江开的啧啧声,感叹杀人现场的偏僻跟血腥。

调查比预想的要快,因为现场没有目击证人,省去了笔录的程序。

老马在车库里找到了两辆车,推测是死者的,他用专线通讯联络同事确认车主,很快查到了他们的名字——一个叫李玮奇,一个叫华小筠。

“哇唔!”

看到名字,李元丰夸张地叫起来,关琥问:“你认识?”

“不算是认识,知道而已,李玮奇是鑫鑫鑫珠宝行老板的小儿子,李老板很宠他,想带他入商行,我在一次酒会上跟他见过面,不过连话都没讲过,他好像有点宅,不喜欢跟外人交谈,酒会到一半人就走了,李老板也拿他没办法。”

鑫鑫鑫珠宝商行是一家上市大公司,整天在电视上打广告做宣传,所以即使关琥对珠宝这类东西没兴趣,也知道它,嘟囔道:“又是姓李的。”

这话换来李元丰不悦的瞪眼。

“喂!”

“抱歉抱歉,那你还知道什么有关他的情报?”

“我只知道这些,我记得他父亲说他毕业了,不知道有没有出来做事,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大概公司也不需要他特别来帮忙。”

“那另一位车主你知道吗?”

“不知道,不过能跟李玮奇一起聚会的,应该也是名媛,这里有哪家名门是姓华的?”

大家一时间想不起来,这里又上不了网,便一齐转头看张燕铎。

张燕铎托托眼镜,平静地说:“说到姓华的,国际贸易商会主席华金万算不算有名?前两天我在电视上看到有关他的采访。”

“算吧,至少算名流。”

关琥对张燕铎的记忆力佩服得五体投地,问:“那还有没有其他姓华的名流?”

“暂时没有,这个姓并不多见。”

李元丰说:“那华小筠应该是华万金的女儿了,那还有三名死者呢?”

“我不是福尔摩斯,就算我是福尔摩斯,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也无法推理出死者的名字。”

“这个线索应该算吧。”

舒清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听到他们的对话,她把证物袋亮给大家看。

证物袋里是一张沾满了血迹的生日贺卡,卡片当中是生日蛋糕的卡通图片,下方是贺词——生日快乐,青春靓丽,最后署名是余风山跟余风海。

看到这两个名字,李元丰啊的一声,关琥问:“你又认识?”

“不认识,不过我有听说。”

“我有见过他们一次。”

舒清滟说:“他们是兄弟,年龄相差一岁,哥哥头脑挺不错的,大学毕业后,开了家IT公司,兼开发游戏软件,弟弟是个宅男,喜欢玩游戏,所以余风山开发的游戏都由他负责试玩,玩游戏的同时还赚钱,挺好的工作,他们的父亲是达亨银行副行长,为人没有什么有缺陷的地方,唯一的问题是很喜欢炫耀他两个儿子。”

一番话说完,换来众人的仰视。

老马说:“舒法医,你的记忆力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超强了,教教我们,记忆力怎么练。”

“不是练的。”

关琥问:“那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们很熟?”

被大家接连问道,舒清滟的表情有点尴尬,干咳了两声,说:“因为前不久我跟余风山相过亲,所以他们的家底介绍人都跟我说了。”

“哇……相亲啊,舒法医你已经到了急着要相亲的年龄了吗?”

“现在在办案,大家严肃点!”

被教训,众人不敢再放肆,舒清滟恢复了正常的表情,说:“我是被逼相亲的,对对方一点兴趣都没有,余风山应该也是这样,所以扯着他弟弟一起参加,中间还不断地讲电话,他还戴着黑框眼镜,所以刚才我第一时间没认出来,直到看到名字才想起来,不过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想要再详细的情报,就靠你们自己去查了。”

舒清滟说完,刚好越光也赶过来了,她给越光打了个手势,带他去现场,退出了案件讨论小组。

江开翻着记录,说:“还有一位死者的身分没确定。”

他指的是在茶室被砍中脖颈的被害人,这个人大家都不认识,关琥拍了他脑袋一下,说:“别老是倚靠别人,自己想办法去查。”

正说着,外面传来直升飞机的轰隆声,关琥跑到阳台上,探头往外看,说:“头儿挺厉害的啊,居然调动了警用直升机来帮忙。”

“跟萧组长没关系,那是夏家的私人飞机,夏颖雪的父母听说她出事了,就让人开直升飞机来接她回去。”

说话的是叶菲菲,关琥回过头,见她的脸色跟刚才相比好多了,不过一番奔波下,头发跟衣服上都沾了泥土跟杂草,看起来很狼狈。

“姑奶奶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回来的话,怎么给越医生带路啊?”

叶菲菲指指客厅那边,说:“凌云跟萧组长陪夏颖雪回家了,越医生问我这边的情况,说要过来协助同事做事,我就陪他来了,顺便看看这里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这种事你帮不上什么忙的,不帮倒忙我就谢天谢地了。

关琥悄悄腹诽,口中却说:“那就录一份口供吧,你是目击者之一,需要一份口供。”

“没问题,我现在别的不多,就是时间多。”

关琥叫蒋玎珰帮叶菲菲录口供,张燕铎又问叶菲菲。

“夏颖雪的精神状况怎么样?”

“很糟糕,她后来醒了,一直翻来覆去地念叨杀人、救命这些词,再多问,她就发疯大叫,所以萧组长才会陪她回去,大概是想找机会问案子。”

那女人有点心机,萧白夜这次可能会碰到钉子。

想到夏颖雪的身分,张燕铎对萧白夜的判断不太抱期待,等叶菲菲去录口供后,他再次回到现场。

关琥随后跟来,和他一起仔细检查现场的状况。

这是一栋二层小洋楼,车库在后面,从楼房正面来看的话,会觉得外观很普通,也没有多余的设计,但是走进去后,感觉就不一样了,从装潢摆设可以看出楼房主人的格调跟喜好,还有他的财力。

“看贺卡上的留言,应该是那两个女孩的其中之一过生日,大家聚在这里为她庆生,没想到发生了意外。”

“不是意外,是残杀。”

从现场状况来看,几名死者是死于互相杀戮,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好友突然间反目成仇,相互残杀?难道仅仅是迷幻药的作用吗?

关琥照着先前进入别墅的顺序,顺着现场又走了一遍,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模拟当时的情况。

几个年轻人在客厅喝酒嗑药,不知什么原因发生了争执,有人先动了手,其他人开始反击,华小筠在争执中摔倒在地,她拼命往外爬,却被人用刀从后心刺入。

余风山的头部被砸烂,凶器跟余风海身旁的铁锤近似,假设余风海先杀了他,后来余风海又被趴在茶室的死者所杀,但他很快就被李玮奇干掉了,而李玮奇也陷入了疯狂状态中,在他们赶来后,又企图攻击叶菲菲……

关琥走进客厅,客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很大的相框,里面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大家的合照,有搞怪的,也有日常生活照,但不管哪一张,里面的人都是满脸笑容,充满了青春活力的气息。

看着这些照片,再对比血腥的现场,关琥的情绪有些复杂。

“关琥,快来!”

江开在二楼叫他,关琥回过神,跑上二楼,穿过走廊时,他看到了电灯开关上沾着的血迹。

江开站在一个房间门前冲他招手,说:“乖乖,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连玩游戏都是货真价实的。”

关琥走进去一看,也不由得一愣。

房间很大,里面被改造成游戏室的样子,侧面墙上挂着大液晶屏幕,屏幕两旁摆满了各种关琥见都没见过的奇形怪状的武器跟枪械,房间当中还在不同的位置上设置了躲避子弹的障碍物,另一面墙上也有液晶屏幕,看起来是用来玩其他游戏的。

除此之外,另外两面墙上还挂着各种仿古刀具跟枪支,有些刀具是开刃的,外形装饰类似凶器铁锤。

江开说:“他们倒是挺会就地取材的,凶器简直是信手拈来啊。”

关琥留意到了地毯上的血迹,地毯是暗红色的,血点不多,滴在上面很不显眼,他顺着血点走到对面的桌前。

桌子上有台办公用的大电脑,除此之外,剩下的全都是手枪。

手枪随意堆在一起,各种型号的都有,有些枪膛里还有子弹,不过都是假的。

关琥把子弹退出来,那是警察野外演习时常用的弹头,射到对方身上后,会喷出荧光粉,不会伤到人。

桌角上的血点较多,还有掌纹跟指印,应该是李玮奇在拿手枪时沾上去的,他避开了这些假枪,拿了唯一的一把真枪去杀人。

关琥绕到桌子的前方,看到了落在地毯上的一柄短刀。

短刀连同刀柄大约有近二十公分的长度,整把刀几乎被血浸红了,刀刃翻卷,中间有不少凿痕,可见反复用过多次,看到它,关琥想起了那个脖颈被割的受害者。

张燕铎把墙上的刀具跟枪支检查了一遍,说:“这些都是假的,是游戏玩家玩的仿造品。”

“是啊,衙内不是说李玮奇是个宅男吗?他大概没事干就躲在这里玩攻关游戏,碰巧余风山兄弟又是开发游戏软件的,需要懂行的玩家为他们提供建议。”

“但玩着玩着,游戏就变成了真枪实弹。”

“走火入魔了吧。”

江开让鉴证科的同事进来做现场勘查,接着说:“他们大概是玩那种杀戮求生的游戏,李玮奇是户主,他仗着熟悉房间构造的优势,把其他人都干掉了,又上来拿枪。”

“他既然把人都干掉了,又何必特意跑上楼来取枪?”

江开挠挠头,回答不上来了,关琥替他做了回答。

“人没有全都干掉,别忘了还有夏颖雪。”

“对对对,他一定是想拿枪对付夏颖雪,但精神过度亢奋之下,把叶菲菲当成是夏颖雪了。”

对付一个女孩子,需要特意拿枪吗?

张燕铎无法认同这个解释,但是在没有更多的线索之前,他没说出自己的怀疑。

关琥说:“我比较好奇他们玩的是什么游戏。”

“这个可以回头让小柯来查,他喜欢玩游戏,对这些应该很精通的。”

鉴证人员忙着检查现场,为了不妨碍到他们,关琥出了游戏室,去一楼。

走廊一路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应该是李玮奇留下的,看着血点,关琥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楼下的尸首陆续被抬走,两人来到茶室,刚好看到那位不知名的尸体被抬出房间,越光站在门口,表情有些呆滞。

关琥走过去,问:“越法医,你还好吧?”

“呃!”

越光回过神,下意识地托了托眼镜中间,这个小动作揭示了他的慌张。

注意到了他的反应,关琥问:“有什么发现吗?”

“没什么,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发现关琥还在注视自己,越光有些尴尬,说:“我认识刚才那位死者,看到他,不由得感叹人生如梦。”

这时候就不要用诗情画意的词汇来造句了。

关琥问:“在哪儿认识的?”

“他叫赵坚,父亲是做房地产的,跟蒋家有不少生意上的来往,我跟着我……父亲参加过几次酒会,曾跟他见过面。”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关琥震惊了,再次上下打量越光,很想说原来他身边尽是些官二代富二代。

张燕铎也很感兴趣地问:“你对赵坚很了解吗?”

“不,只是点头之交,听说他在读博士,研究什么易经八卦的,他父亲很相信这些风水学说,所以支持他做研究,没想到……”

说到这里,越光的声音低沉下去,显然还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无法接受,顿了顿,问关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锁定凶手吗?”

“还不清楚,一切要等检查结果出来才能做定论,这些还要拜托你帮忙了。”

“没问题,怎么说我也跟赵坚认识一场,于公于私,我都会用心做好的。”

兄弟两人从别墅里出来,张燕铎说:“赵坚研究易学,跟我们正在查的案子有点对上了。”

关琥目视前方,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没有说话。

“你想什么?”

“他们死得都很惨,却只有夏颖雪活了下来,很难相信。”

“我也不信。”

刚看到夏颖雪的时候,她显得非常狼狈,但是跟别墅血案里的人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李玮奇死的时候,不知道我有没有听错,我听他说到了‘奇门’。”

“你没听错,至少我也是这样听到的,”

关琥从沉思中回过神,看向张燕铎,双目炯炯有神,道:“他最后说话的时候,像是鬼附身,但我不相信这世上有鬼,而且这一切也绝不是巧合,一切结果,都一定有它的原因存在。”

“那还等什么?继续查吧。”

接下来他们调查的是附近几栋别墅的情况。

李家别墅在这片空地的最边上外,除此之外还有四栋,里面都关着灯,出了这么大的事,直升飞机还在空中轰隆隆地飞,那几栋别墅里都一点动静也没有。

关琥跑过去挨个按了门铃,别墅里没人,车库也没有停车,看来今晚户主都没有过来,倒是他走了这么一圈,加上叫门跟检查的时间,前后花了足有一个小时。

调查工作做完了,关琥也累了一身汗,弯着腰,双手按在膝盖上喘气。

“这些房子彼此之间隔得也太远了吧?就算今晚有人住,隔壁发生什么事,也未必听得见。”

“有钱人注重隐私,可以理解。”

“那就要说抱歉了,为了破案,接下来我还要继续调查这些人的隐私。”

“比起这个来,弟弟,你是不是该再多进行一下体能训练了?”

等关琥缓过气来,抬起头想要反驳的时候,某人已经双手背在身后,扬长而去了。

现场勘查完毕,大家回到警局时,天早就亮了。

大家简单休息了一会儿就各司其职,一边吃饭,一边整理案件相关资料。

几位受害人的身分跟姓名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基本上跟现场问到的情报吻合,至于他们的个性、嗜好还有交际圈等部分还要等继续调查。

这次的案件性质非常严重,但奇怪的是新闻没有做任何相关报道,吃早饭的时候,关琥还特意打开电视看,却什么都没找到。

整个事件中唯一的幸存者就是夏颖雪,但是据萧白夜说,夏颖雪受了很大的刺激,回到家后也一直不停地哭闹,她的父母禁止警察靠近,还搬出了警方的高层来给他们施加压力。

为了不造成后续问案的难度,萧白夜没有强行留下,准备等夏颖雪的精神状态稍微稳定后再做打算。

上午,萧白夜被叫去开会了,其他人都各忙各的,关琥急于知道现场勘查结果,不等鉴证科那边来联络,就主动过去询问。

勘查结果还没有全部出来,越光把目前拿到的资料数据给了关琥。

华小筠后背上的伤还有余风海身上的伤口是长刃匕首刺杀造成的,凶器的刀痕形状跟赵坚手里的匕首相吻合。

余风山身上也有几处划伤,伤口经检验是落在游戏室的短刀造成的,刀柄上只有李玮奇一个人的指纹,不过导致余风山死亡的是铁锤,铁锤柄上留有余风海的指纹,而造成赵坚死亡的也是李玮奇使用的短刀。

鉴证人员在一楼的几处陈列架上找到了各凶器原本陈列的位置,都是随手可以拿到的地方,初步估计是几位受害人在互相攻击时拿来用的。

李玮奇作为最后的幸存者,他可能是担心别墅里还有其他的攻击者,才会在事后又去了二楼取手枪,客厅的壁灯开关以及走廊灯开关上都验到了李玮奇的血指纹。

楼梯上跟游戏室地毯上滴的血点是李玮奇跟赵坚的,但没有找到赵坚的脚印,推测是李玮奇在杀害赵坚后上楼,刀上溅了赵坚的血液,滴在了去游戏室的路上。

从目前收集到的证据来判断,几位受害人是相互攻击导致死亡的,死亡时间在关琥等人到达的十至二十分钟前,法医还在进行尸检,拿到尸检结果后才能确切地知道他们相互攻击的原因。

“有一个地方很奇怪。”

越光指着华小筠的尸检报告说:“死者的前额曾受过击打,但我们找遍了整个现场,都没有找到相应的凶器。”

关琥注意到死者的额头上有一块暗黑色擦伤,他问:“可以推测是什么凶器吗?”

“应该是顶端是圆形的物体,不会很重,否则造成的伤害会更大。”

越光说完,见关琥沉吟不语,他自嘲地笑了。

“这不是致命伤害,甚至不属于重击,应该不重要吧?”

“不,每一条线索都有它存在的价值,都很重要,谢谢。”

关琥道了谢,对比着手上的数据,感叹道:“真是件令人不舒服的案子啊。”

“我觉得比起案件本身,这几位受害者的背景更让人头痛,听说已经有人跟上头联络过了,阻止我们尸检,还好被其他受害者的家属制止了。”

“是哪位家长这么白目,家人遇害身亡,哪有不让尸检的?”

“华家,就是那位国际贸易商会的华主席,他说女儿已经死了,不想再看到她的尸体被破坏,还说余家两个儿子对他女儿都有好感,还为此几次大打出手,所以猜想是因情生恨导致的惨剧,所以希望我们把他女儿的尸体归还,不要再查下去了。”

天底下居然有这种荒唐的父亲,女儿死了,他却想用这么简单的理由结案了事。

关琥冷笑道:“他是在乎自己的面子,怕事情爆出去,影响到他的身分跟脸面吧。”

“也许吧。”

“那还有什么爆料?”

“我只知道这么多,其他的骚扰电话都让萧组长挡回去了,尸检照常进行。”

萧白夜虽然个性狡猾,又贪吃,但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有他撑着,关琥想暂时他们还可以进行追查。

他对越光说:“那我有问题再找你,尸检报告都出来后,你也马上联络我。”

越光答应了,看着关琥去了隔壁的鉴证科,他托了下眼镜,冷不防被张燕铎问道:“你有心事?”

越光一愣,刚才张燕铎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他几乎忘了这个人的存在,发现他盯着自己看,他慌忙摇头。

“没,就是没想到好好的出去露营,会遇到凶杀案,有些无法接受。”

“最近没听你提到吴钩,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

“多久没有了?”

“……三天……喔不,五六天吧,最近太忙,我没留意。”

“别太紧张了,凡事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听了张燕铎的安慰,越光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还好张燕铎没再多问,跟他告辞,去了隔壁。

越光定定神,继续开始做事,他想这是他唯一可以做的,那就是把本职工作做好,这样才可以判断出这件事与吴钩有没有牵连。

张燕铎走进鉴证科,就听到小柯一连串的叫苦连天声。

“不要再给我加作业了,我会死的,是,我是喜欢玩游戏,但喜欢玩游戏跟把玩游戏当工作来做是两码事,这么多游戏盘,是我要玩到天荒地老啊,你当我万能的啊。”

“没当你万能,我确信你一定万能。”

“滚!”

张燕铎走过去一看,就见小柯的办公桌上堆了几张游戏光盘,光盘上都印着相同的标志,应该是江开从余家兄弟的公司弄来的。

小柯脸上贴着一张湿漉漉的面膜,要是大晚上的看到,会以为见鬼了,想到他被强制玩游戏,张燕铎有点同情他了。

他走过去,问:“游戏盘很多吗?”

“七八张吧,这些都是余家兄弟跟游戏公司合作开发的,我刚才查了一下,他们自己公司开发制作的主要是网游,如果全部都通关,就算每天不吃不喝,也要玩上一个月了。”

关琥叫道:“江开还说你是高手,高手还需要三天?”

“你看不起我,你自己玩,我保证一个游戏你一个星期都玩不完。”

“不用将我,我不吃这套的,所以还是你自己来吧。”

小柯翻了个白眼,瘫到椅子上,不动了。

张燕铎帮他解了围,拿起几张光碟,说:“这部分我来玩,你玩的时候注意一下,看有没有关于奇门八卦或是风水寻宝这种的,如果有,挑出来给我。”

“老板我真是爱死你了,你收我做小弟吧。”

小柯感动得热泪盈眶,扑过来想抱张燕铎,被关琥半路扯着衣服后领丢回到椅子上,让他赶紧去查几位受害者的资料。

小柯呼天抢地的哭声中,兄弟二人走出了鉴证科。

回重案组的路上,关琥看看张燕铎手里的光碟,说:“你还真有闲情啊。”

“偶尔也要灌输一下新知识嘛,不尝试着了解被害人沉迷的游戏,又怎么能设想他们的心态?”

“我感觉越医生好像知道什么,可是他却不说。”

“他在这里没什么亲人,可以让他有心事却无法说出来的,大概只有吴钩了。”

“昨晚的案子不会跟吴钩有关吧?”

“应该没有,否则越光不会包庇他,再等等看吧,他是个知道分寸的人,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中午过后,萧白夜才回到重案组,给大家招手,示意他们进会议室。

组员们进了会议室落座,张燕铎也不例外,去他贯用的沙发上坐下,关琥瞄了一眼,心里说这简直成了他的固定坐席了,可这里是警察局重案调查组,不是幼稚园,进出还带保姆的。

发觉他的注视,张燕铎抬起头,托托眼镜,问:“什么事?”

关琥把头转回去了,当什么都没听到。

萧白夜拍拍手,宣布开会。

他先把自己参加的会议主旨转述给大家,简单地说,就是那几位受害者家属一致希望不要将事件扩大化,所以请他们低调处理,并尽可能早点告破。

那几家都是社会名流,他们联手给警方施加压力,警务处那边的人也很头疼,所以再三交代萧白夜看好他的属下,以免节外生枝,导致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这里,江开忍不住了,把手上的笔一摔,说:“就算养条狗,日子长了也有感情的,更何况他们还是亲人,难道这些人把面子看得比亲人更重要。”

“应该说名流世家做事有他们的考量,抛开面子问题,还有各种利害关系在里面,不过至少他们同意继续尸检,这已经很给面子了,所以你们做事小心点,出了问题各人自己承担。”

说到这里,萧白夜特别看了关琥一眼,追加,“尤其是你。”

关琥的回应是摸摸鼻子——他又不是第一次上黑名单,早就习惯了。

接下来是案情的汇总汇报。

李元丰调查了山间别墅的住户情况,除了出事的李玮奇家外,还有夏家跟其他三栋房子,夏家居住在本地,但另外三家的户主均长居海外,别墅只有在夏冬长假时才偶尔用到,所以平时都处于闲置状态中。

另外,几名死者的家庭构成也很简单,他们都属于社会名流人士,工作领域也各不相同,家族成员中均无犯罪记录,其中赵家跟李家还很热心公益事业,其他几家也常捐款给慈善机构,表面看来,大家都是良好市民。

听着李元丰的汇报,老马小声说:“这些人的公关做得可真不错,之前的碎尸案还没有破,现在又多了个上流社会公子小姐的杀戮案,看来近期是别想放假了。”

李元丰摇头说:“我倒觉得这个案子很好解决,就是嗑药加玩游戏导致的走火入魔,不好解决的是人际关系,哇,每个人的背景都很大。”

“不错,都很强大,所以我们更要小心处理,衙内,这几户人家的情况就由你去调查,必要时利用你的身分,务必问到他们之间的往来关系跟交际群,问得越详细越好。”

“好咧。”

“老马你还是继续跟踪碎尸案,玎珰,你负责跟山间别墅的另外几家住户联络,不要讲凶案的事,只说最近山间发生了几起盗窃事件,请他们注意一下,顺便问他们最近是否去过别墅,观察他们的反应。”

“是。”

“关琥。”

最后轮到关琥了,萧白夜对他说:“夏家这条线就由你来追,你跟夏颖雪认识,听说相处得还不错,现在她的精神状态很糟糕,谁都不见,警方也无法强迫她接受询问笔录,你就以朋友的关系去关心她一下。”

周围传来笑声,关琥的嘴巴张大了,反驳道:“这都是谣传,我跟夏小姐只有几面之交,不熟的,这种事还是让女生去问比较好,比如玎珰。”

“哎呀同性相斥啦,她一定不会理我的,还是关琥你来吧,必要时用用美男计什么的。”

萧白夜点点头,表示赞同蒋玎珰的话。

夏颖雪对他有好感的事这帮人怎么知道的?

关琥转头看张燕铎,直觉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张燕铎在搞鬼。

他苦笑问:“你们觉得我是美男吗?”

众人一齐点头,老马说:“我记得本年度局里最受欢迎警察的排行榜上你位列前三,应该算是帅哥了,再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嘛,你就不要推脱了,说不定一个幸运,入赘夏家,今后就前途无量了。”

应该说是前途无亮才对。

如果换个场合被夸赞,他一定很开心,但这个时候……

关琥又去看张燕铎,张燕铎笑眯眯地说:“既然大家都这么信任你,你就去一趟吧。”

笑容很有亲和力,但关琥觉得他绝对从这张笑脸中读解到了危险性,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觉得不需要‘前途’,他现在就已经很‘无亮’了。

半小时后,坐在去往夏家的车上,关琥一直保持默不作声的状态。

张燕铎开着车,转头看看他,伸手在他的头上乱揉了一气,问:“生气了?”

“我没那么无聊,我在考虑问题。”

“考虑出什么没有?”

“没。”

因为线索太少了,所以他想着想着就差点睡过去了。

关琥伸了个懒腰,问张燕铎,“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嗯?感觉出来了?”

“我是谁?是干刑警的,我会看不出你有心事吗张燕铎?快点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关琥不爽地瞪他,张燕铎笑了笑,总算平时弟弟没白调教,他的警觉性终于提高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秘密,只是这件事他一直压着没跟关琥说,现在关琥知道的话,一定会不满的。

虽然就算他不满,也不能把自己怎样。

“等见了夏颖雪再说吧。”他模棱两可地回道。

夏家到了。

正如萧白夜预料的,听说了关琥的身分,夏家的管家连通报都省略了,直接请他们走人,说夏先生吩咐了,夏小姐现在需要休息,不见任何人。

“我不是以警察的身分来问案的,我跟夏小姐是朋友,听说她遇到了麻烦,来安慰她一下。”

“我们小姐不用你安慰,走走走。”

夏家的管家狗眼看人低,见关琥一身普通的T恤加牛仔裤,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关琥还想坚持,被他直接动手推肩膀,一副赶人的架势。

这种人关琥见多了,他没在意,可是张燕铎在旁边看着,就有点不高兴了,给关琥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跟管家纠缠,自己大踏步走进了大门。

“喂,等等!你不能进去!”

管家看到了,一边叫一边想过去拦住他,被关琥抢先一步挡住去路,嬉皮笑脸地说:“既然你不让我见夏小姐,那跟你聊也是一样的,你在夏家做事做多久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不要拦我,我报警了!”

“那正好啊,我就是警察,你要报警说什么?”

“……”

就在关琥抓着管家乱说一气的时候,张燕铎已经进了夏家大院,路上虽然遇到了佣人,却不敢阻拦,直到他快走到客厅时,才被两名看似保镖的人拦住了,但是看看他的衣着跟气场,他们没敢无礼。

双方正僵持着,夏颖雪的父亲,华兴文化集团的大老板夏国璋从楼上气冲冲地走下来,他身旁跟着一位中年妇人,模样跟夏颖雪相似,应该是她的母亲。

张燕铎推开保镖,走进去,打招呼道:“夏先生好,夏太太好。”

夏国璋长得仪表堂堂,既有文人的儒雅,也有着身为公司大老板的气势,他指着张燕铎喝道:“我已经跟你们上头打过招呼了,不接受任何询问,你是哪个部门的,我马上打电话投诉你!”

“酒吧的。”

张燕铎说了个夏国璋作梦也想不到的答案,饶是他精明老练,一瞬间也没转过弯来,嘴巴半张开,愕然看过来。

张燕铎冲他微微一笑。

“我不是警察,是开酒吧的,你女儿出事,是我救的她,也就是说昨晚如果没有我出手,她就没命了,面对救命恩人,你们夏家就是这种态度吗?”

关琥跟在后面冲了进来,听到张燕铎这番大言不惭的话,他震惊了——这人太厚脸皮了,他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

夏国璋也很惊讶,重新打量张燕铎,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张燕铎没给他机会,直接把他推开,走到楼梯口,冲上面叫道:“夏小姐,我知道你没事,你是选择请我们进房间谈?还是大家齐聚一堂来谈?”

他的放肆行为惹恼了夏母,过来发怒道:“我女儿受了惊吓,现在才刚刚睡着,你不要惊着她,你救了她的命,我给你钱,你开价好了,不要在这里大吵大闹。”

“我不要钱,我只是想跟夏小姐做笔交易而已,夏小姐,这笔生意你不会赔的。”

张燕铎的声音很响亮,关琥看到夏国璋夫妇的脸都气白了,夏国璋吩咐保镖拉他出去,又让人打电话报警,关琥心里捏了把冷汗,生怕事情闹大了,会连累到重案组,只好抢在保镖前面去阻拦张燕铎。

就在楼下乱成一团的时候,上面传来脚步声,夏颖雪站在了楼梯栏杆前。

她穿着粉红色薄纱睡裙,长发披在脑后,卸下妆容,她看上去很清纯,又有点楚楚可怜的虚弱感,让关琥都觉得这次张燕铎做得太过分了,为了查案这样逼迫人家女孩子,实在是太不道德了。

他拽拽张燕铎,示意他适可而止,没想到夏颖雪先开了口。

“你们上来吧。”

大小姐发了话,保镖松开手,转头看向夏国璋。

夏母很担心,说:“颖颖啊,你还是休息吧,不要管他们。”

“没事的,妈,我有分寸,你们不用跟着,让他们两个来就行了。”

夏颖雪制止了母亲的跟随,转身回了房间,夏母立刻对张燕铎说:“我给你三十分钟的时间,有什么话,说完就赶紧走,不要太过分。”

“谢谢配合。”

张燕铎走上楼梯,关琥跟在他后面,感觉到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他们看,他背后被烧得火辣辣的,简直是如立针毡。

“张燕铎,你这次做得太过火了,”他低声警告张燕铎,“到时由我来负责询问,你什么都不要说,一个字都不许说。”

张燕铎看了他一眼,就在关琥以为他会反对的时候,他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两人进了夏颖雪的房间。

夏颖雪坐在沙发上,双腿屈起,双手环抱着腿,头微微低着,让额头上的创可贴很明显,脸颊上还有几块淤青,几缕发丝垂下,显得我见犹怜。

张燕铎进来后,反手把门关上,顺便上了锁。

关琥瞪他,他指指自己的嘴巴,像是在说——我又没说话,你瞪我干什么?

关琥只好选择无视处理,看看夏颖雪,琢磨着说:“那个……夏小姐你好,我叫关琥,以前在盘龙乡我们曾经见过的,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这次……其实……是昨晚……”

话被打断了,夏颖雪低声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昨晚太可怕了,像是一场噩梦,我好怕,只想着逃命,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们不要逼我……”

说到最后,话语中带了哭声,她的头垂得更低,肩头轻微打着颤,既像是出于恐惧,又像是哭泣导致的颤抖。

关琥被她哭得手足无措,走过去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对哄女孩子最不在行了,要不也不会女朋友交了一个飞走一个。

生怕夏颖雪一哭不可收拾,关琥只好用眼神向张燕铎求救,张燕铎却只当看不到,双手背在背后,在房间里踱着步,欣赏房间摆设。

下意识的,关琥也跟着他看过去。

房间里摆放着各种叫得出名字的跟叫不出名字的名牌家具,靠窗有一架钢琴,书架上还放着小提琴的琴盒,另一边是一个外形类似古董的大衣柜,旁边有道门,隔壁才是卧室。

关琥不由得咋舌,感觉这里光是卧室就有他家整个大了,有钱人果然不一样。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赶紧让这位大小姐不要再哭了!

他过去拽住张燕铎的衣袖,往夏颖雪这边拖,暗示他哄弄,张燕铎指指自己的嘴,又耸耸肩,一副‘是你不让我说话,我哪有办法’的样子。

关琥只好冲他拱手作揖赔不是,请他开金口,赔了半天的笑,张燕铎总算让步了,站到夏颖雪面前,轻描淡写地说:“时间有限,戏做完了就赶紧收工吧。”

关琥听傻眼了,看看张燕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又担心他的话再刺激到夏颖雪,上前捂住他的嘴巴,又把他向后拖。

张燕铎也不反抗,任凭关琥的拖拽,兄弟俩正僵持着,对面传来说话声。

“真意外,那件事你居然没告诉你弟弟。”

声音依旧轻柔甜美,却不再像刚才那么无助,关琥一愣,就见夏颖雪抬起了头,脸上堆着笑容,眼角的泪珠不是因为哭泣,而是忍笑造成的。

一时间他没顺利理解当下的状况。

“你……”

看到他的反应,夏颖雪笑得更厉害,指着他,对张燕铎说:“你弟弟太可爱了,这么容易相信别人,他是怎么当上警察的?”

“喂!”

被嘲笑,关琥面子上过不去了,看看夏颖雪,又转头看张燕铎,终于明白了过来——这就是黑心狐狸之前欲言又止的原因!

“可以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吗,张先生?”他微笑着问张燕铎。

就算神经再粗,张燕铎也能感觉到关琥的不快,为了不再火上浇油,他斟酌着说:“因为她的存在感太弱,再加上我没有足够的证据,所以就忘了跟你提。”

“喂!”

这次是夏颖雪不高兴了,不过她的抗议被张燕铎直接无视了,简明扼要地跟关琥讲述了自己对夏颖雪身分的怀疑。

夏颖雪应该是洛神组织的人,对此张燕铎有九成的把握,但为了不惹弟弟生气,他采取了一种模棱两可的讲述方式,间接强调自己只是怀疑,而这次他坚持要跟夏颖雪单独会谈,也是想证实他的怀疑。

夏颖雪一开始还有点气鼓鼓的,后来听着张燕铎的讲述,她慢慢也上来了兴趣,笑吟吟的当听众。

一番话讲完,关琥既意外又震惊,他先是怀疑张燕铎的说法,但夏颖雪的反应证实了这些话的真实性——在遇到了如此恐怖的事件后,正常女孩子都不该是她现在这样的反应。

看到他这个样子,夏颖雪又笑了,问:“是不是觉得我太漂亮,看傻了?”

无视她的玩笑,关琥正色问:“你是蝴蝶夫人的手下?”

“到了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是。”

“那么你的真正身分是谁?”

夏颖雪无聊地耸耸肩。

“不知道,因为我本来就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

“可是你却知道顶替他人的名字,心安理得地过这种奢华的生活!”

“我有什么办法呢?是洛神组织把我从孤儿院里接出来的,就算当初我拒绝蝴蝶夫人,她也会去找别人,说不定还会杀了我,我这么年轻,不想死啊。”

“那真正的夏颖雪呢?她是不是遇害了?”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她本人,我都是在她的录像中模仿她的动作的。”

说到这里,夏颖雪站起来,很认真地说:“我真的是被逼无奈的,请你们相信我。”

这个冒牌货在太岁事件中还杀过人呢,他要怎么相信她?

但现在不是追究旧事的时候,毕竟他们都没有证据去指证夏颖雪,所以关琥把重点放在了当前的问题上。

“蝴蝶夫人让你代替真正的夏小姐,目的是什么?”

“大概就是为了通过联姻,好让她们的组织控制更多的大财团吧,但是不顺利,越光看不上我。”

“除了你,蝴蝶夫人还有派其他人李代桃僵吗?”

“我不知道,容貌跟身材相似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就算真的有,他们也不会告诉我。”

“现在蝴蝶夫人还有跟你联络吗?”

“没有,不知道组织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问题,她好久没派人找过我了,我本来还挺开心的,才会跟朋友到处玩,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没想到又出了昨晚那件事……”

因为在悬棺案中,蝴蝶夫人成了幕后黑手的眼中钉,她现在疲于奔命,没有心思跟余力控制夏颖雪。

关琥说:“她的窝点有一个算一个,把你知道的都写下来。”

夏颖雪乖乖地拿来纸笔,写好后交给关琥。

纸上其中一个是紫阳花俱乐部的地址,还有两个地址比较陌生,关琥取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发现是租赁的店铺,目前都属于闲置物业,看来洛神组织已经转移地点了——狡兔三窟,蝴蝶夫人果然很狡猾。

他把这个话题按下,再问:“昨晚的血案你知不知情?”

“当然不知道啊,难道你认为我是凶手?”

夏颖雪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副‘你怎么会这样看我’的表情。

关琥让她坐下,自己坐到她对面,拿出记事本跟录音器,公事公办地说:“把你昨晚的经历说一遍,从你们去别墅的起因到过程,要一字不漏地说明。”

夏颖雪只好去看张燕铎,楚楚可怜地说:“你弟弟好可怕。”

“警察都是这样子的,你把事情讲清楚就没事了。”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讲。”

夏颖雪苦恼地说完,见关琥的脸色不太好,她没再啰嗦,开始讲述。

“我们几个人都出自同一所大学,因为岁数差不多,几个男生又喜欢玩游戏,还开发游戏软件,所以平时经常聚会,而且余家两个男生都喜欢华小筠,所以有时候会托我当中间人帮帮忙,昨晚大家约了去李玮奇家,说有庆祝什么的,顺便玩余家兄弟开发的新游戏,为了助兴,还……嗑了药。”

“看来你很喜欢这种上流社会的生活,连嗑药都当成家常便饭了,”关琥用笔敲了下本子,问:“药是谁提供的?”

“不知道,我跟华小筠去的时候,那些东西就都在桌上了,以前也都是他们几个男生准备的,余风山跟李玮奇都曾提供过,他们说适当地服用这种药物,会有助于提供灵感,他们这种行业都是要靠灵感吃饭的,只要不吸得太多就没关系。”

“胡说八道!”

一声大喝把夏颖雪吓得一抖,关琥骂道:“什么叫少吸点没事?你知道毒品害死多少人吗?有钱了不起啊,跟缉毒警察的命比起来,钱就是个屁!需要靠吸毒才能创造灵感,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那不是毒品,只是普通的软性药品……”

“都一样!”

夏颖雪不敢再说话,偷偷去看张燕铎,张燕铎拍拍关琥的肩膀,暗示他不要意气用事,专心问案。

在他的提醒下,关琥按住了自己的情绪,黑着脸,冷冷说:“继续。”

“我只喝了一点酒,也没多吸那些软性药品,我想过好的生活,但不是堕落的生活,所以每次都是为了配合气氛做做样子,但昨天好像是华小筠的生日,余家两兄弟都趁机向她示好,还送花给她,没想到华小筠喜欢的是李玮奇,还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出来,所以他们就吵了起来,赵坚一开始还劝架,但后来李玮奇骂他是废物,除了花钱和当跟屁虫外,什么都不会,赵坚也火了,他们就动了手,还拿了墙上挂的摆件当武器相互攻击。”

“不知道是不是酒加迷幻药的原因,他们的情绪都非常激动,一边攻击一边相互指责,我跟华小筠都吓傻了,我拉着她往外跑,可是半路她绊倒了,被余风山拖了回去,我不敢再去帮忙,就一个人跑出了别墅,途中还摔了好几跤,直到看到火光,我跑过去,才遇到了你们。”

关琥问:“好像是华小筠的生日?作为她的好朋友,你不确定吗?”

虽然眼前这位是冒牌货,但她应该知道朋友的情报,这样才不会在被问起时穿帮。

“我记得华小筠的生日不是昨天,可余家兄弟说是,华小筠也没否认,我就想也许是我记错了,你们知道,我以前遇到过车祸,记忆力变得很差,所以不敢肯定。”

夏颖雪很聪明,看到关琥录音,她便不留痕迹地做了解释。

“你还记得当时是谁先动手谁先受伤的吗?”

“不记得了,为了搞气氛,他们只开了一盏小台灯,后来大家大打出手,台灯碎掉了,里面一片黑暗,我吓得只顾着躲藏,哪有余裕看谁受了伤?”

勘查报告也有提到照明开关上的血指纹是李玮奇的,大概是杀戮结束后,李玮奇在过度恐惧下,打开灯来壮胆。

他继续问:“你平时跟他们玩,有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潜在的矛盾?”

“好像没有,至少没有很明显,如果矛盾很大的话,就不会一起玩了不是吗?”

“在案发之前,他们发生过争吵吗?”

“没有……”夏颖雪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说:“说不上是争吵,但好像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他们四个男生是先到别墅的,我跟华小筠后来进去的时候,听他们在聊游戏……”

听到了关键词汇,关琥眉头一扬。

“他们像是在聊通关啊密道啊,谁能打开地狱之门找到宝藏这类的话,反正就是男人都喜欢的那种冒险游戏,他们本来聊得特别兴奋,看到我们进来,就一起停下不说了,现在想一想,感觉很奇怪,华小筠还问他们是不是在研究新游戏,余风海说他们玩的是真的寻宝,要是找到的话,可以名动天下。”

“名动天下?”

“我觉得他在吹牛,他说不信就问李玮奇,可是李玮奇什么都没说,让我们准备晚餐,把话岔开了。”

“你记得游戏的名字吗?”

“他们没有提,只提到地狱之门跟魔鬼什么的。”

不知为什么,关琥想到了栴檀。

“你们平时都是去李家别墅聚会的吗?”

“不一定,有时是去其他人的家,有时是去我家,就是李家别墅旁边的那栋房子。”

“余家兄弟除了开发游戏外,平时喜欢打游戏跟收集枪支模型吗?”

“他们几个男生都喜欢,花很多钱买各种装备,你们去看过李玮奇的游戏室了吧?里面放满了枪,不过都是假的。”

“他没有真枪吗?”

“我不知道,就算有,我也分不出真假,不过他那么爱枪,肯定会买吧。”

“你们两个女生会跟他们一起玩游戏吗?”

“不喜欢,不会偶尔会配合一下,都打得很烂,所以我想昨天他们才特意不跟我们说新游戏的事。”

“那这四个男人中,有你喜欢的人吗?”

对话到这里,夏颖雪笑了,反问:“你认为我会喜欢嗑药又没上进心的男人吗?”

关琥在笔记本上一一记录好,关了录音器,站起来说:“有问题我会再联络你。”

“好,我会交代我的家人,下次让你们顺利进来。”

无视对方的友好,关琥说:“如果蝴蝶夫人联络你,请及时通知我们,假如你可以配合我们抓到罪犯,将功赎罪,我会在法庭上帮你跟法官求情。”

他在笔记本上写下自己的手机号,撕下来递给夏颖雪。

夏颖雪接过来瞄了一眼,又看向关琥,关琥已经转身走了出去,张燕铎微笑对她说:“好自为之。”

夏颖雪的表情绷紧了,目送他们离开,又转去看那张纸,忽然展颜一笑。

“我一定会好好配合的,警官先生,我也想今后高枕无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