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搞毛啊！”

“搞毛啊！”

“这是搞毛啊！”

寂静的车道上，关琥一边开着车，一边以十秒钟一次的频率发出嚎叫。

如果叶菲菲在车上，她一定很不屑地说——神经病。

如果张燕铎在车上，他会一脸云淡风轻地说——你该唱的是随遇而安。

好了，这世上没那么多如果，所以现在车上只有关琥一个人，而且是在夜间的山道上，没人会投诉他制造噪音。

已是夏末，山上的空气透着微凉，关琥把车窗都打开了，扯开了嗓子吼。

张燕铎曾说过适当的吼叫有利于减轻压力，关琥很想说——我所有的压力不都来自你吗？想让我减轻压力，最好的办法就是你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以上，都是他的心里话——字面上的意思。

这次真的不能怪他咆哮，这都什么季节了，居然有人没事干跑到山上搞露营，说什么活跃气氛，请问各位都还没毕业吗？

‘可是，关琥你不想来，可以不要来啊，又没人强迫你来。’

在山上搭帐篷的时候，叶菲菲对他说。

当时关琥什么话都没说，只看了张燕铎一眼——他并没有想来，是某人暗示说如果他不配合，今后就不提供破案灵感跟三餐了。

关琥自己就是警察，在破案方面，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但不提供三餐这招戳中了他的死穴，所以考虑再三后，他决定忍辱负重，参加了这次的露营活动。

参加者除了他们兄弟外，还有叶菲菲跟谢凌云，小魏因为赶稿，没时间参加，换成了越光。

越光会对这种没脑子的集会感兴趣，有点出乎关琥的意料，不过想到野外活动可以帮他散心，便很热情地接纳他进入了这个小团队。

可是大家把帐篷支好了，篝火点好了，一应晚餐食物都准备就绪后，发现乌龙了。

他们没带佐料。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眼神一致地看向关琥。

关琥看张燕铎。

‘调味料不是你准备的吗？’

‘我以为你会准备的。’

张燕铎穿着浅白色的休闲登山装，戴着无框眼镜，一副不事家务的贵公子形象，关琥觉得询问他的自己太蠢了，在料理杂事上他根本就不该指望这种人。

‘所以你要不要去买呢，亲爱的弟弟？’

‘现在？到山下？去买？’

关琥问一句，张燕铎就点一下头。

‘不然呢？辣椒面胡椒粉也罢了，但是没有盐，你让我们怎么吃晚餐？’

‘是啊是啊，我跟凌云负责串肉串，这些事关琥你又做不好，那只能跑腿了。’

好吧，两个女孩子有事做，越光又眼睛近视，他开车走夜间山路，关琥也觉得不放心，至于张燕铎……关琥直接把他排除在外了。

这就是关琥开着车在山间狂奔的起因。

还好现在是夏季，店铺关门都比较晚，关琥买了需要的调味料后，就加快油门往回赶，本来还想打电话跟大家报备一下，车开到半路才发现手机没信号。

到底是谁提出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露营的？

要说关琥不喜欢玩，那倒也没有，最主要的是他有心事。

虽然自梳一案已经结案了，但案子最后留下了很多谜题，他照张燕铎的建议去找夙飞虹，却哪里都找不到他。

还好夙飞虹的叔叔夙照青在李当归那里当保镖，关琥只好去夙照青那里询问，才知道夙飞虹看破红尘，出去云游四海了，夙家也不知道他的行踪，更别说联络他了。

遇到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案子，他也烦恼得想看破红尘出家了，不知道行不行？

自嘲完毕后，关琥还是要面对现实，既然他不能出家，那只能托夙家的人帮忙寻找夙飞虹，除了夙飞虹精通风水堪舆外，他也跟这件事有着微妙的牵连，假如他看到了那些路线图，或许会提出独到的见解。

但很可惜，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有关夙飞虹的行踪，他们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所以有时候关琥还是满佩服张燕铎的，换了是他，他根本没心情去参加野营活动。

‘偶尔散散心也是不错的，你把自己搞得这么紧张，也不见得就能找到线索。’

以上的话是张燕铎说的，关琥就是这样被骗进来的，原因无他，野营活动中需要一个跑腿的，而他刚好胜任。

还好山里没信号，否则他的手机会被叶菲菲打爆的。

关琥暗自庆幸着，又加快了车速，山路很窄，不过除了他这种‘神经病’外，这么晚了没人还会在山上乱跑，所以可以由着性子地开。

山风穿过车窗吹进来，带了许许凉意，关琥吼叫了一会儿，终于心情舒畅了，他一手把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把短袖外衣脱了，随手丢去后车座。

谁知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旁边山林里闪过绿莹莹的光芒，光芒阴森森的，像是狼眼，一闪就消失了。

关琥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定睛再去看，已经看不到了，山中传来不知是什么野鸟的叫声，时不时地响起，让人心里发毛。

听说这座山里还建了不少别墅，所以应该没有狼虫虎豹等野兽吧，可如果不是狼的话，刚才那东西又是什么？

狼眼闪得太快，关琥开着车，又不断打量山林那边，却找不到野兽的影子，最后他只好得出结论——看花眼了。

一路上没再遇到其他怪异的事情，关琥把车顺利地开回到野营的地方。

他在平缓的地方停好车，拿了调味料跑了过去。

帐篷外挂了几个太阳能灯，把周围照得通亮，当中的空地上架着篝火，叶菲菲跟谢凌云正在简易菜板前忙活，越光负责整理柴火，张燕铎阖眼躺在躺椅上，看起来睡得十分惬意。

这家伙真会享受，却把他当跟班随便支使。

看到关琥，叶菲菲兴冲冲地跑过来，说：“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这么久，还以为你被狼叼走了。”

“我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小姐，不信你来开车试试。”

“是是是，你辛苦了，一会儿请你吃鱼。”

看到了菜板上已经清洗好的鱼，关琥问：“哪儿来的？”

“在附近河里捉的，都是老板的功劳，他一叉子叉一条，简直不能再棒了。”

叶菲菲接过调味料，跟谢凌云忙着撒到食物上，又把食物架到早已支好的架子上烤，越光也过去帮忙。

关琥没去凑热闹，走到躺椅前，本来想踹椅子一脚，谁知张燕铎睁开眼睛，把水壶递给了他。

“辛苦了。”

关琥临时把脚收回，导致趔趄了一下，他坐去旁边的椅子上，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夜观天象。”

张燕铎指指天空。

山间夜色之美是大都市无法比拟的，在这里，连星斗都变得璀璨起来，但关琥很想说一句煞风景的话——我看你是在装X，闭着眼睛看个鬼天象啊？

“不把盖子拧开，我怎么喝？”

他把水壶往张燕铎面前晃了晃，张燕铎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好脾气地拧开壶盖，把茶水倒进杯子里，递到他面前。

这还差不多。

靠在椅子上喝着张燕铎奉上的冰茶，关琥的心情痛快了许多，茶就不用说了，最重要的是被人服侍，这种享受可不是常有的。

等关琥喝完茶，叶菲菲那边的食物也烤得差不多了，招呼他们过去用餐。

香喷喷的气味随风拂来，关琥顿时食指大动，拿着冰茶跑过去，叶菲菲把刚烤好的鲜鱼递过来，说是犒劳他。

关琥道了谢，拿着鱼串从当中咬了一口，只觉得鲜美无比，再看到旁边锅里咕嘟咕嘟正在熬的鱼汤，禁不住咽了口唾沫，烦心事顿时抛到了脑后。

谢凌云又拿来冰镇啤酒，一人递上一罐，关琥喝着啤酒吃着烤鱼，，突然发现偶尔来山上露营也是挺不错的消遣活动。

叶菲菲又把事先腌好的小菜盛到盘子里，分别递给大家，轮到关琥时，她皱起眉，上下打量过来。

关琥擦擦自己的脸，问：“脸上蹭灰了？”

“没有，就是想到今天是周末，关琥你喝酒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我不会这么倒霉吧。”

听了这话，其他四人一齐点头，表示这个倒霉定律一向跟他如影随形。

关琥囧了，赌气似的仰头咕嘟咕嘟把酒喝完，说：“这次绝对没问题，手机没信号，就算有什么突发事件，头儿也找不到我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也不想每次都被你扯进事件中。”

“怕事你就不要每次都跟着我啊，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在倒追我呢。”

“我倒追你？关王虎你醒醒吧，我就算倒追也是去追老板了，你有钱吗有颜吗有时间吗？三无人员还在这自鸣得意呢。”

被叶菲菲劈头盖脸一顿数落，关琥没脾气了，为了耳根清净，他取了两根肉串，躲去了谢凌云那边。

谢凌云正在为大家准备水果，关琥没话找话问：“你每次都跟我们一起玩，不怕你男朋友吃醋？”

“谁？”

“你男朋友，僵尸李。”

“首先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其次他回德国了，短时间不会回来，”谢凌云切着水果，随口说：“我们门不当户不对的，不般配了。”

口气里带了几分赌气的成分，关琥猜他们是不是吵架了，发觉自己再次踩到了地雷，他呵呵干笑两声，专心吃肉串，不说话了。

叶菲菲走过来，对谢凌云说：“不要赌气嘛，要知道这个世上好男人已经很少了，遇到了，就要早点抓住，你看现在剩下的都是野兽了。”

“嗯哼！”

附近的三位男士同时发出反对的咳嗽声，发现犯了众怒，叶菲菲吐吐舌头，说：“至少我们这里还有三位是正常的。”

嗯，他的确是正常的，但其他两位嘛……

苏唯看看其他两位先生，决定对这个结论抱中立的态度。

“听你的口气，复职一事还遥遥无期？”

“可不就是嘛，我也不知道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每次托朋友帮忙找关系，都说有机会复职，害得我兴冲冲地赶去，就发现遇到渣男，我知道我长得是不错，但不错也不是对方可以骚扰我的理由嘛。”

“觉得你长得不错？”关琥歪头看她，“那些渣男一定都眼神不好。”

叶菲菲柳眉倒竖起来，拿起旁边的木棍做出打人的姿势，关琥急忙躲闪，顺便换话题。

“说到野兽，这山上没有野兽吧？”

叶菲菲摆弄着棍子，说：“听说有猴子跟野鸡、山兔什么的。”

“我说的野兽是指凶猛类的，不是卖萌类的。”

“没有吧，有的话，哪还有人在这里建别墅啊，怎么？你遇到了？”

关琥把刚才看到的狼眼说了一遍，听完，叶菲菲噗嗤笑了。

“说不定是猫头鹰啊，这里猫头鹰挺多的，它闭上眼的话，你就看不到了，就以为它飞走了。”

什么猫头鹰？叶菲菲你说话能不能先动动脑子，你家猫头鹰躲在草丛里啊？

为了不挨揍，关琥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张燕铎站在旁边，听着关琥的叶菲菲的对话，他若有所思，半晌回过神，发现越光一直没说话，手里拿了个牙签，做出吃水果的样子，但是盘子里的水果几乎没有动。

越光有心事，从出发上山时张燕铎就注意到了，他一直心不在焉的，大概又在想他弟弟了。

几个人打打闹闹兼聊天吃东西，没多久就把烤好的食物扫荡一空了，关琥负责收拾残局，越光把篝火拨旺了，又去拿木柴，两个女孩去帐篷里整理睡袋，只有张燕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仰望星空，一副我好惬意的模样。

关琥往他身边挪挪，小声说：“越医生有点奇怪。”

“他会参加露营本身就很奇怪。”

“咦，这次不是他提议的吗？”

关琥惊讶的反应感染了张燕铎，皱眉问：“是吗？”

关琥不敢肯定，之前好像是谁随口提过，他当时也没在意，正要再细想，就见张燕铎脸色变了，迅速从椅子上站起来，环视周围，凝重的气场笼罩了他全身。

“怎么了？”

张燕铎用手比在嘴边，给关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犀利，像是某种野兽，在寂静中感应随时逼来的危机。

关琥侧耳倾听，这次他隐约听到了，附近传来沙沙声，响声时重时轻，由远及近地向他们靠拢，像是脚步声，但声音太杂乱了，无法判断是人的还是野兽的，只知道那声音带着不稳定的气息。

他下意识地去掏枪，结果当然是掏了个空，一转头，就见张燕铎已经将甩棍掏出来了，甩出一节，做出防御的架势。

越光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呆在那边，张燕铎低声交代他。

“告诉凌云跟菲菲，可能有野兽来了，让她们小心。”

越光慌忙跑去帐篷里，谢凌云跟叶菲菲很快就跑出来了，谢凌云拿着跟她随身不离的弩弓，箭翎已经搭在了弦上，准备随时拉弓。

叶菲菲手里拿了根棍子，躲在谢凌云身后，小声说：“难道真让关王虎那个乌鸦嘴说中了？山上真有野兽？”

关琥很无语。

有谁到山上露营还带武器的啊，看看两手空空的自己，他觉得这里只有自己才是正常人。

沙沙声更响了，还伴随着怪异的喘息，附近的鸟类被惊动了，扑啦啦的四下飞散，关琥嗅嗅鼻子，闻到了某种气味。

是他非常讨厌闻到的味道。

终于，声响近在眼前了，对面齐腰高的草丛被拨开，有人从里面连滚带爬地跑出来，半路脚被草蔓绊住，就地滚了几滚。

原来是人，不是野兽。

关琥松了口气。

不过这个人长发散乱，遮住了脸庞，一身雪白的长裙，再加上爬行的姿势，关琥第一时间想到了贞子——还真是个恐怖的开场。

“小姐，你怎么样？”

他想过去帮忙，被张燕铎拉住了，示意他小心，因为女人的白裙子上沾了很多血迹，手上跟脖子上也有，如果是她自己的血，那还能这样奔跑，真的是太厉害了。

所以张燕铎首先怀疑她的目的，观察着她的反应，慢慢地靠近。

听到有声音，女人吃力地抬起头，呻吟道：“救命……救救我……”

目光透过零乱的发丝闪烁着，充满了恐惧跟绝望，说话时声线一直在打颤，哆哆嗦嗦地不成句子。

这明显就是遭受了危险的受害者，关琥把张燕铎的手甩开，上前扶起她，问：“出了什么事？”

女人张张嘴巴，像是想说话，但因为太害怕，嗓眼里发出咳咳的响声，却说不出话来。

“咦，她有点面熟啊。”

见不是野兽，叶菲菲放下了心，把棍子丢开，走到女人面前，拨开她的长发，打量着她，突然惊叫起来。

“这个人……不就是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名字就在嘴边，但愣是想不起来，叶菲菲急得连连跺脚，又指着谢凌云，说：“就是你们家大老板的女儿，叫……”

“夏颖雪。”张燕铎替她说出了答案。

关琥皱起眉，突然之间想不起夏颖雪是谁，张燕铎只好解释道：“就是我们在太岁案中遇到的那个小姑娘，华兴文化集团大老板的千金。”

“是她啊。”

关琥的记忆力都用来记事件了，听到太岁案，他马上把整件事都想了起来，包括那个刁蛮任性又很喜欢缠他的大小姐。

看看眼前这个脸上身上都沾满血迹的女孩子，他很难把她跟夏颖雪联想到一起。

夏颖雪的额头磕破了，右手臂上还有一道划伤，这道伤口看起来比较重，把袖子都染红了，她用力点头，证明叶菲菲没有认错人。

关琥想扶她起来，却发现她根本没力气站起，只好保持抱她的姿势，问：“你怎么会在这里？遇到野兽了？”

“不、不是野兽，是被人攻击了……在、在别墅里……”

“什么人？”

“好多……大家都……疯了……快去……去救他们……”

“别墅在哪里？”

夏颖雪抬起手想指方向，但看看周围，竟发现分不出东南西北，她很着急，挣扎着想站起来，却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喂，你别晕啊，先把话说清楚！”

关琥伸手拍打她的脸颊，她毫无反应，关琥还要再拍，被张燕铎拦住了，让他先把人扶去帐篷里。

大家把夏颖雪扶进帐篷，由越光负责帮她检查伤口，还好，她身上只有几处轻伤，手臂上的伤也不是特别严重，原来她衣服上的血迹大多是别人的。

“夏家在山上有别墅吗？”

越光给夏颖雪检查伤势的时候，张燕铎问道。

谢凌云拿出手机查找，但手机没信号，她为难地摇摇头。

“应该是有，但这黑灯瞎火的要怎么找？”

“听她的意思，好像是别墅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不早点赶去救援的话，可能还会有人受伤。”

“说到别墅的位置，我有印象。”

越光看完伤势，站起来，说：“山上的几间别墅是蒋氏集团负责设计建造的，我有一次听……父亲聊起过，大概在这里。”

对于对自己没有抚养之恩的父亲，越光叫起来很别扭，还好这个时候大家都没去关注这种不重要的细节，他拿出纸笔，照记忆中的画了一个大概的方位，把纸递给张燕铎。

图画得很糟糕，简直可以说是小孩涂鸦，外加在上面点了几个点作为标记，关琥看在眼里，忍不住想——还好越光的医术不像画画这么糟糕，否则那就真成恐怖片了。

张燕铎接过地图，道了谢，说：“我跟关琥去看看情况，你们留下来照看夏颖雪。”

谢凌云会武功，万一有人跑到这里来攻击他们的话，她还可以应付一下。

谢凌云明白张燕铎的用意，说：“你们也要小心，我这里有信号弹，如果有情况，我会及时通知你们的。”

张燕铎跟关琥出了帐篷，身后传来脚步声，叶菲菲跟着他们跑出来，一副跃跃欲试要去探险的模样。

关琥说：“你留在这里。”

“这里有凌云了，我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忙，不如跟着你们混吧。”

叶菲菲说着话，掂了掂手里的微型防色狼电击棒，说：“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不给你们添麻烦。”

张燕铎给他们做了个跟上的手势，这就代表他同意了。

关琥也不好再反对，和叶菲菲走在后面，忍不住问：“来露营你还拿电击棒，是把我们三个人当色狼看吗？”

“那倒没有，就是习惯成自然，就跟老板甩棍不离手一样，唉，没办法，谁让我最近净遇到渣男呢。”

关琥沉默了，不知道是该同情叶菲菲，还是该同情那帮遭受她暴力攻击的渣男。

这片山林很大，除了开发过的一部分外，余下的都是荒草丛林，连小径都很难找到一条。

关琥跟在张燕铎身后，拨开杂草往前走，不由得佩服夏颖雪的求生欲望，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真亏得她能找到救援的人。

叶菲菲负责打手电筒照明，但山路险陡，三人都不敢走得太快。

在走到一处时，张燕铎停了下来，拿着地图左右看看，然后选择了其中一个方向。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山路逐渐变得平缓起来，黑暗中可以隐约看到几栋高耸的楼房，关琥加快了脚步，来到前面的平地上。

失去了树林的遮掩，其中一栋房子亮着灯光，特别显眼，关琥当先冲了过去，说道：“这种地图你也能找到目的地，我真是服了你了。”

这一片总共有五栋二层洋楼，但彼此都相距很远，房子之间以树木间隔，行成天然的围墙，亮灯的房子的门虚掩着，关琥靠近后，听不到里面有声音，但那种寂静很瘆人，直觉在警告他这里非常危险。

他抢先要冲进去，被张燕铎拦住了，自己走在最前面，进了房子。

一进去，张燕铎就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是血跟杀戮的味道，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更加提高警觉，以防有人突然发起袭击。

正对着房门的是走廊，借着走廊上的灯光，张燕铎看到了横躺在客厅门口的躯体。

那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她的额头破了，匍匐在地上，一只手向前伸出，做出想爬出来的姿势，但是面对他们的进来，她动也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张燕铎上前试她的气息，发现她已经没有呼吸了，但身体还是热的。

再往里走，血腥气更浓重，叶菲菲捂住了嘴巴，现在比起害怕，她更多的是对这种场景的不适。

三人走进客厅，这才看清那个女生的全貌。

她的后背上有个很大的血窟窿，从位置上来看，应该直抵心脏。

客厅里的景象更加惨烈。

当中的水晶吊灯没打开，只亮了一盏小壁灯，橘黄色的灯光下，一个穿polo衫的年轻男人靠墙坐在地上，他的头往前垂下，半边脸被砸烂了，血喷得满脸满衣服都是。

离他不远的地上躺着一个穿同色衣服的男人，他背对众人，看不到明显的伤口，只不过身下淌着一滩血，张燕铎转到对面，发现他是胸口跟腹部中刀，也都是致命伤。

他的躯体同样是温热状态。

在他身旁的地上有一柄仿古铁锤，锤柄雕刻着游龙纹络，龙眼由红宝石嵌成，铁锤上沾了血液跟毛发，还有一些灰白色液体，它的尺寸并不算大，但是要敲碎一个人的脑壳那是绰绰有余的。

客厅很大，原本的摆设应该很整齐干净，但现在全都东倒西歪，地板上溅着还没有干涸的血液，上面还落了一些新鲜花瓣，花束斜躺在茶几一脚，上面还写着贺词小卡，但都被踩得不成样子。

玻璃茶具、酒瓶、酒杯以及烟灰缸还有一些装饰摆设也摔满一地，液晶电视的屏幕也被砸碎了，从现场的惨状可以想象得出前不久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可怕的事情。

叶菲菲有点受不了了，捂着嘴巴发出干呕声，关琥跟她打手势让她出去休息，她摇摇头忍住了。

张燕铎站在没有溅血的地方，仔细观察这一切。

从酒杯跟花束来看，这里应该在举办庆祝聚会，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客厅里有三具尸体，地上的血迹有一些延伸到对面另一个门口，张燕铎走了过去。

门口的另一边是一个茶室，房间也很大，当中摆放着大型木质长桌，看椅子的配置，这里可以容纳十几个人，但此刻茶室里只有一个人。

他的上半身趴在桌子上，脖颈上被连砍数刀，双目圆睁，垂在桌下的一只手里握着一柄长刃匕首。

张燕铎先是试了他的体温，再看到他手上的匕首，眼神往客厅那边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

根据多次跟张燕铎搭档查案的经验，关琥马上明白了他的想法——这个人的匕首形状跟客厅其中一个男人身上的创口形状很像。

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是杀死那个人的凶手。

那他又是被谁杀的？

叶菲菲终于撑不住了，捂着嘴向外跑去，谁知就在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关琥急忙大叫：“危险，小心！”

他边叫边冲了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一个削瘦的男人从走廊另一头冲过来，跟叶菲菲撞个正着。

叶菲菲被撞倒在地，还没等她爬起来，就被那人用手勒住了脖子，并拿枪顶住她的头，冲关琥叫道：“退后！快退后！”

男人岁数不大，衣着高档，长相出众，但他现在脸颊潮红，眼神透着疯狂的杀气，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看那架势，随时都会开枪杀人。

关琥不敢乱动，温声安抚道：“好、好，我退后，你别乱来。”

他形式上的向后退了两步，又暗中给张燕铎打手势让他包抄。

张燕铎还在客厅里面，男人没有看到他，他把叶菲菲揪起来，卡着她的脖子向后拖，张燕铎趁机转去客厅的另一个出口，准备从后面出其不意地攻击。

谁知走廊当中有个小阳台，男人拖着叶菲菲往阳台上退，更糟糕的是阳台门开着，关琥担心叶菲菲，想跟上去，男人突然大叫起来，将枪口对准他扣下扳机。

关琥猫腰滚去一边，叶菲菲趁着男人转移注意力，将电击棒掏出来，按开开关，顶在了他的大腿上。

男人发出惨叫，用力推开她，抱着大腿打着哆嗦挪去阳台，这时张燕铎刚好赶到，拉住叶菲菲躲去墙壁另一边。

几声枪响从对面传来，男人吼道：“你们这些魔鬼，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是正义的降魔师，我会干掉你们的！”

正义降魔师？什么鬼？

要不是状况危急，关琥差点喷笑，他看向张燕铎，张燕铎跟叶菲菲也都一脸的莫名其妙，他只好冲对面叫道：“不管你是降魔师还是收妖师，杀了人都要受到制裁，我现在命令你马上弃械投降……”

话还没说完，就被枪声盖过去了，但很快就传来空弹的响声——子弹射完了。

这下关琥的胆子上来了，闪身出来，往阳台那边走去。

男人急了，对着他连续扣动扳机，大声警告道：“魔鬼，别过来！”

关琥无动于衷，继续往前走，喝道：“杀了这么多人，魔鬼该是你，还不马上投降，否则我告你袭警！”

“你是恶警，你、你这种人该下地狱的……”

男人接连警告，发现关琥根本不怕他，他索性将手枪甩了过来。

关琥闪身躲避的时候，男人趁机爬上了阳台边缘，大叫道：“奇门打开了，我要去拿我的装备！你们等着吧，我会把你们这些魔鬼都干掉的！”

“停下！”

觉察到男人的意图，关琥迅速冲上阳台，却晚了一步，男人说完就纵身一跃，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这里是一楼，但由于下面有地下室跟车库，所以算是有两层楼的高度，关琥跑过去，趴在阳台上往外看，借着房间里的灯光，他看到后院楼下是草坪，但男人的运气太差了，落下时头朝下，刚好撞在铁质围栏上。

围栏顶端很尖，在冲力下贯入了他的脑部，关琥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面对惨景，他说不出话来。

张燕铎跟叶菲菲赶了过来，叶菲菲探头想看，被关琥拉住，说：“如果不想今后每顿饭都吐的话，就不要看了。”

叶菲菲看看他的脸色，没有坚持，小声问：“真的那么糟糕？”

“非常糟糕。”

关琥抹了把脸，现场就不用说了，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的心情糟透了。

张燕铎的反应倒是很平静，看了现场后，又看看关琥，同情地说：“弟弟，接下来你又有得忙了。”

比起这个来，他更担心周末临时出任务，同事们应该会很想干掉他。

关琥的猜想没错。

一个小时后，重案组的全体成员陆续到达了，江开先进了别墅，看看守在门口的关琥，他欲言又止，走进去了。

接着是蒋玎珰，看看关琥，也走进去了。

之后是老马、李元丰、舒清滟，大家看到关琥，都做出相同的表情，相同的反应，最后关琥忍不住了，抓住舒清滟。

“美女，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们憋在心里不说，我看着也很难受啊。”

“我已经没力气吐槽你了，好自为之吧关琥。”

李元丰已经进去了，听到这话，他又转回来，附和道：“好自为之。”

关琥举起拳头做出要揍人的架势，李元丰毫不畏惧，冷笑道：“你知道大周末的大家休个假容易嘛，现在都让你给搅合了，你还敢发狠。”

什么叫被他搅合了？难道他希望周末出事件吗？而且还是这么残忍血腥的事件？

关琥有些憋屈，闷闷地走出别墅，萧白夜正站在不远处跟叶菲菲说话，看到他，走了过来。

关琥率先开了口。

“都是我的错，头儿，我认打认罚什么都认了，你要说什么，请尽管说！”

“我要说的是——”萧白夜探头往里看看，问：“里面是不是很血腥？”

关琥无语了，很想说这么怕看到血腥，你干脆不要做重案组组长得了。

可惜他不敢当着上司这么说话，挠挠头，道：“挺糟糕的。”

“有多糟糕？”

一个新来的警察捂着嘴巴从别墅里跑出来，没跑多久就弯腰吐了起来。

关琥指指他。

“看他就知道了。”

萧白夜转身就走，关琥急忙跟上，问：“你去哪儿？”

“去跟夏颖雪询问情况，这里就交给你了。”

“你知道路吗？”

“有菲菲呢，放心吧，没事的。”

萧白夜冲关琥摆摆手，拉着叶菲菲走了。

关琥叉着腰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

“头儿真是越混越回去了，以往他至少还会在现场做做调查询问工作的。”

“因为这次现场里没有活人，难道你让他去跟死人录口供吗？”

声音在身后响起，关琥转回头，张燕铎从别墅出来，血腥场面没有影响到他，最多是表情稍微冷峻而已。

他戴着勘查人员专用的胶皮手套，关琥猜想他已经检查过现场了，问：“有什么发现？”

“从几名死者的衣着修饰来看，他们都出身名门，在事件发生之前，他们曾嗑过药，客厅有留存一些药物，舒法医说是迷幻药跟兴奋剂等软性药品，推测那些人是嗑药过多，精神过于亢奋而造成意识混乱，导致互相残杀，还有，这栋房子不是夏家的，是李家。”

顺着张燕铎指的方向看去，关琥看到了别墅大门上镶嵌的门牌，上面写着很大的两个字——李宅。

“哪个李家啊？”

张燕铎耸耸肩。

“姓李的名流太多了，暂时还不知道，还是回头直接去问夏颖雪吧。”

关琥抬头看向别墅门口的监控探头。

“还要顺便查一下安保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