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洛林王朝真正的终结者：逝于899年的阿努尔夫

加洛林王朝还是命硬。虽然处于混乱困顿状态，它还是试着浴火重生。888年的法兰克王国实际上就是一些在边界上打来打去的小国的集合体。在西法兰克王国，两个国王在同一年加冕，他们是战功赫赫的厄德和斯波莱托大公谷伊。在中法兰克王国的土地上，鲁道夫和路易处于对峙状态。前者来自日耳曼威尔夫家族，在瓦拉斯加冕称王，控制着日内瓦湖和勃艮第地区；后者是路易二世的孙子，在瓦伦斯加冕称王，控制着普罗旺斯。在意大利，弗里乌侯爵贝朗热和斯波莱托大公谷伊争夺着国王的宝座。也就是说，谷伊在双线作战。889年，他被贝朗热打败。这样一来，正在寻找新保护人的教皇艾蒂安五世只好去找胖子查理的克星阿努尔夫。此人有一个优势——虽然他是个私生子，但他属于加洛林王朝皇室，他的父亲是卡洛曼，爷爷是日耳曼人路易。

890年，教皇给阿努尔夫写了封信，表示希望在教廷见到他，希望他能重整意大利的河山，赶走威胁教皇的那些居心叵测的基督教徒和异教徒。阿努尔夫不为所动。直到895年，斯波莱托大公谷伊威胁要占领意大利，他才离开日耳曼尼亚，打败了谷伊。896年2月，他在罗马加冕称帝，仪式极其隆重，像是重现了800年查理加冕的场景。在帝位空悬8年后，加洛林王朝迎来了重生。

没过多久，阿努尔夫就膨胀了，蔑视那些“小国国王”。兰斯大主教福勒柯甚至就西法兰克王位继承人问题咨询他的意见，当时厄德和天真汉查理在争夺这个王座。查理甚至亲自去沃尔姆斯拜见阿努尔夫，并允诺让出父辈的王国。然而在罗马，斯波莱托大公谷伊的儿子朗贝尔并不承认阿努尔夫的帝位。盛大的加冕仪式后，阿努尔夫立刻动身去打仗。这次征战途中，他因为脑充血而病倒，被迫返回日耳曼尼亚。899年12月，阿努尔夫去世，距离查理大帝加冕整整100年。此后，加洛林王朝一蹶不振，虽然瞎子路易三世和弗里乌的贝朗热都加冕当过几年皇帝，但是这个头衔已经一文不值。

也许这就是这个偶然诞生的帝国的命数，它因教皇的私心而成立，也为了他的需要而存在，甚至连开国之君都质疑过它存在的意义。它能延续这么长时间大多是因为时局。它存在的同时受到自身一系列矛盾的威胁，特别是对于皇帝的两种互相排斥的定义。本来皇帝应该是中央集权的象征，依据法理而存在，然而根据法兰克王国的传统，国王和贵族的互信是帝国的基础，如果国王不能兑现承诺，贵族就会告诉国王他们不再听他调遣，而且言出必行。自8世纪以来，法兰克人的社会结构越来越像是附庸关系，君主通过给贵族一些好处，例如司法权和财政权，来换取他们的忠诚，这就导致了权力分散。另一个矛盾就是关于皇帝权力，从罗马帝国继承而来的皇权概念对国家权利、私人权利和家族财产有着明确的区分。法兰克人不吃这套。在法兰克，整个王国都是国王的。还有帝王之位，这本是不可分割的，在加冕仪式上，皇帝由众人欢呼鼓掌推选出来。而法兰克王国的继承者们可以分土而治。这样一来，帝国到底是领土概念还是政治概念？不同族群的人组成的帝国能与按族群划分的各个王国（法兰克王国、伦巴第王国、巴伐利亚王国等）和谐共存吗？虔诚者路易试着在817年的《帝国安排》中回应这些矛盾，然而他有政策无手段，没有行政人员和分级的管理机构。

另外，创立之初的一个严重误会为这个帝国埋下了祸患。历史学家路易·阿尔芬对此有着精辟的分析。“起初，政治力量吞噬了宗教力量，然而后者却慢慢地驯服了前者。在查理大帝时期，教皇只是一个加冕仪式的执行人，后来却掌握了帝位的分配大权，他把这个位子赏赐出去的目的是保证自身安全。在现代人看来，这样的角色互换是为了降低这个头衔的价值，虽然它是个义务繁重的虚名。这些皇帝本来是西方帝国的主宰，到9世纪末期竟成了教皇的打手，去捍卫他的宗教统治。”

自虔诚者路易以来，帝国被宗教逐步控制，变得面目全非。宗教权力和政治权力的混淆使这个帝国被教士利用。教士优先考虑的是精神和道义方面的问题，这对国家的有效运行毫无益处。和大多数帝国不一样的是，加洛林王朝没有因为外敌入侵而倒下，它的灭亡源于自身内部的重重矛盾，特别是它的原罪——将国家置于教廷之下。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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