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青垚换了身冲锋衣下楼,刘毅已经等在大堂。
汽车刚驶出庄园地界不久,青垚觉察有些异样,身后似乎有车刻意跟着。她慢下来准备看清车牌,那车却“唰”地超了过去。驴岭这地方自古民风彪悍,但昔日的刀光剑影也早已换作如今的海晏河澄,太平盛世里也不知那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她不由得怀疑是自己疑心太强的缘故。汽车在蜿蜒的山路上徐徐盘旋,两个人聊着天儿如忘年至交。
这时青垚接到沈绎心的电话,让掉头回去。
“掉头啊?”青垚看了刘毅一眼说,“我们就快进山门了,说好上金顶呢。”沈绎心说:“要不你先找一家叫‘定园’的地方,等我过来。”
“等你?”尽管沈绎心努力克制,青垚还是感觉到他的不安。她问:“你不是跟陈教授一起吗?”沈绎心说:“我跟陈教授请示过了,郁总另外安排人送他。”青垚笑道:“我认识路,不用特意赶来。”沈绎心有些急躁,以至于音调也变了,“废话少说,等我!”
“定园”是一家本地人开的禅味山居酒店,离山门不远,是个清静地方。“他是失心疯了才想的这一出吧!”青垚嘟囔着对刘毅抱怨,“这不耽误您去峨眉山吗!”刘毅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他希望跟你多待一段呢。我们年轻那会儿,心思就跟天上的云一样飘来飘去,两个登对的人总也下不成雨。小沈这人还算爽快。”
“刘阿姨误会了,我们只是同事!”青垚的脸莫名泛红,昨天刚听完他对的两性关系的论调,“他不会对女人感兴趣的,除非……”
“什么?”
除非是为了肉体的欢愉或者精神上的依赖……这话怎么讲得出口!青垚哼哼着,含糊说道:“谁知道他想什么……”太阳越发明艳,细碎的光线从透亮的叶缝中投射下来,金光四溅。汽车沿着山居小道悄然缓行,青垚不停地找话闲聊,稍稍安静便浑身不自在。这里太静谧了,开了长长的一段路,迎面没有一辆车,甚至连人影都没有。前方出现一个岔道,酒店雪白的围墙近在咫尺,她宽了心,把车速放慢到二十码。迎面上来个身坯粗壮的男人,敲了敲车窗,示意青垚把车往竹林那边开。“酒店车位满了,停那边,由后门直接进去!”
青垚放下车窗,伸出头打望,竹林里果然停放着好几辆小车。她请示了刘毅,刚打转方向盘,心里便涌起一阵悸动,想把车窗收起已经来不及了。她的手腕突然被男人抓住,鼻子里传来一股恶心的汗臭味,那男人扑进车来,一把扯下了车钥匙。
竹林里突然涌现出六七个男人,分成两波堵在车门外。青垚被人提着衣领,粗暴地按倒在一辆黑色奔驰的后座,没等坐稳,又被推进来的刘毅撞了一下,同时又挤进两个人来,一左一右将她们夹在中间。只听关门声、油门声和刹车声交错四起,汽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青垚无比恐慌,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唯一的线索只有沈绎心奇怪的举动。为什么要她到“定园”?为什么这帮人会在这里专程等她们?感情和理智都不允许她怀疑什么,她告诉自己冷静。“刘阿姨,你没事吧?”听见刘毅平静地说“没事”,青垚松了口气。她自认没什么敲诈的价值,但刘毅不同,专家夫人,还有些背景,从沈绎心在电话中的语气推测,他似乎也知道有人专为刘毅而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她们被拉扯下车,由两个人架着跌跌撞撞地在山中密林穿梭,矮丛枝条挂在胳臂上,湿漉漉的。又走了十多分钟,她们被带到丛林间的一处木房子里,“砰”地关上了门。房间很小,潮湿破旧,是废弃的度假屋,空气中弥漫着发霉的气味。她低声问道:“刘阿姨你还好吗?”
“嗯。”刘毅异常平静,“你也没事吧?”两个人正说着话,只听外面一片喧哗,叫骂声响作一团。
“一个人?他妈的找死!”
“狗日的,秦哥没空!”
“想挨揍是啵!”
她们扒着窗口往外一看,青垚的心差点儿破胸跳出,忍不住失声叫起来:
“沈绎心!”
沈绎心单枪匹马被七八个男人围在中间,听到呼唤抬起头来,抱歉地笑了笑。有个男人趁他分心,挥着碗口粗的木棒捅他后腿,他冷不防,趔趄着单腿跪在地上。青垚急了,踢开房门冲下台阶,“人多欺负人少啊!”她扒开人圈,侧身抬脚照着那个男人飞踢出去。
“侧踢头部,发力足够的话,有可能把人踢死的。”苏炳桓当年教她防身术的时候这样说过。这里没人领教过青垚的拳脚,那男人翻滚在地,“噗”地吐了口血沫子,嘴里“嗷嗷”叫着。人圈倏地收拢,木棒全都抵在青垚的前胸后背,这些人仿佛疯了一般,七八根木棒雨点儿似地打在她身上,再这样下去,不死也残了。形势逼人,刘毅皱着眉冲下台阶,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一个声音高喊:“住手!”
“……先别动手……”一个灰大衣男人高举电话,“昊哥,马上到!”领头的男人将木棒丢在地上,伸手去接电话。
眼看围堵的人四散开去,沈绎心忽然站起身,二话不说把青垚抱在怀里。那胳膊又紧又结实,灼热的体温就像要把两个人焊接起来。青垚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搞得六神无主,随着触电般的酥麻传遍全身,她晕乎乎地像只绵软的布偶任凭沈绎心摆弄。
“听好……”沈绎心的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声音冷静,几乎低不可闻。青垚一愣,听他继续说。“等会儿,我让你们走,你就带刘阿姨沿着来时的路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能跑多快跑多快!车子就停在路边,一辆本地牌照的白色捷达。上车之后直接去峨眉山,不用回酒店了……”青垚清醒过来,忍不住全身颤抖,她问:“我们摊上什么事了?”沈绎心却像没听见似的,紧紧地抱着她不回答。
“好歹解释一下,”青垚被他桎梏得窒息,挣扎着问,“我见到陈教授怎么跟他说?”
“……放心,”沈绎心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没有半分松手意思。“是要解释的,不过得先离开这里。”
“到底怎么了?”青垚费力地抬起头,只见他原本灼灼的眼眸,已然笼了一层薄雾,看起来像个迷醉的人。青垚诧异的目光让沈绎心惊醒,他低吼了声“该死!”胳膊蛮横地圈着她的背,嘴唇掠过她的脸,在她的发丝和耳郭边游离,从旁看上去就像闹别扭的情人在缠绵私语。
“你一定要把刘阿姨完完好好地带去峨眉山,务必抓紧时间!等下直接上高速,不要停……”沈绎心蹙着眉头,胳膊勒得人难以呼吸。青垚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呢?”
“他们只是要钱,”沈绎心说,“钱到手,过两天就会放我。”
“过两天!”青垚惊跳起来,“是昨晚讹房费的那帮人吗?郁总知道这事吗?怎么让你来?”
“知道。”绎心有些急躁,鬓角冒了一层薄汗,他抬起眼眸看了看四周,只见树下靠着的、地上蹲着的人,全都像看杂耍般盯着他们俩。
他坚定地说道:“放心!陈教授在峨眉山等你们,刘阿姨知道地方。”
这时,那灰大衣高喊着:“昊哥到了!”
四散的人纷纷站立起身,严阵以待。只见远处的丛林小道上,几个灰黑的人影正慢腾腾地走过来。沈绎心放开青垚,双手负立,刘毅走下台阶,与青垚并肩站在绎心的身边。来人共四个,走在正前方的个头矮小,身穿藏青色的夹克,模样深沉,是人称“昊哥”的秦昊天。
“你说高彪担保,人呢?”
秦昊天走到沈绎心跟前,招呼都没打便直入正题。正午的阳光从他头顶照射下来,在原地投射出一团黑影。青垚心里一颤,感觉他健硕敦实的身体,散发着浓重的戾气,说话的声音像刀刮。
“阿彪被临时召唤,找我做中间人跟秦先生谈谈。”
“屁的个中间人,他跟那女的认识!”被青垚踹翻的男人怒气冲冲地打断了沈绎心的话,嚷嚷着上前理论。
“没错!”沈绎心冷冷地看了那男人一眼,毫不掩饰脸上的怒气,“砍我就算了,谁要敢伤了她俩一根头发丝儿,等着蹲大牢吧!”
秦昊天黑着脸没说话,倒是先前领头的男人插嘴说:“昊哥跟高彪井水不犯河水,他担保的人我们绝不会动。但是昊哥,这中间人有毛病,得彪哥出面才行。”
秦昊天点点头,问沈绎心:“你打算怎么谈?”
沈绎心伸出手,掌心向上摊开:“电话借我用用,阿彪自己跟你谈!”
秦昊天侧了侧脸,灰大衣递上手机。沈绎心当着秦昊天的面拨了号,按下免提,随着电话“嘟嘟嘟”地响,一个女声说:“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听到这提示,青垚不由得汗毛竖立,紧张得张开了嘴。沈绎心看起来也不愉快,等了一会儿重新拨号,仍然提示关机。
“关机……”秦昊天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等开机再说吧。”
“不行!”沈绎心上前一步,“我留下来,你放他们走!”
秦昊天乖张阴鸷的脸上露出些许怒意,他说:“我给高彪面子,亲自来了。你算个啥东西,讲条件?”这话太难听了,青垚正想发作,却被刘毅扯住了衣袖,只听沈绎心说:“阿彪担保,我来换她们。”
秦昊天阴恻恻地笑起来,一边围着青垚和刘毅打转。他的个子很矮,青垚能看到他的头顶上隐约有道疤痕。“彪哥在我或者给个面子,你要瞎闹,就一起留下来!”
青垚总算搞明白了些,这帮人跟她们并没有直接仇怨。但沈绎心居然能跟黑道联系,这太让人意外了!正想着,只见沈绎心踟蹰了一会儿,说:“不妨告诉你,是高勐把人叫走了。”秦昊天一听高勐的名字,像被烫了脚似的,抬起的腿立刻缩了回去。
“勐子哥?”他笑着摇了摇头,直直地盯着沈绎心说:“想骗我?!”
沈绎心眯着眼睛与他对视,一言未发。
“驴岭谁不知道,高勐二十年前就被别人收养,早就不是高家人了!”秦昊天搓了搓手,凑到沈绎心近前将他打量了一番,“你是高彪的中间人,还是高勐的中间人?”青垚听得迷糊,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她必须专注事态的发展,把握好沈绎心所说放她们离开的时机。
“什么事值得高勐把高彪专程叫过去?高彪从来不参与你的生意,为什么偏要在这桩买卖里搅和呢?”沈绎心平静地说着,手一伸将电话递出去,“要不你亲自问问?”秦昊天不傻,过了很久才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我不想打听你们什么来头,不过做买卖有讲究,首要就是诚信!”
青垚意识到事情并不是讹诈房费那么简单,还有更深层的交易。显然刘毅也想到了,她提高声音说:“买卖不是独家生意,哪有不算账的!”
“不错!”沈绎心接过话说,“阿彪答应双倍赔付,秦总还执意讲诚信,我倒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在做买卖!”秦昊天愣了半天,想了想说:“那,我得亲自问问,麻烦你接通勐子哥电话!”说到高勐,他显得有些谨慎,腰背不由自主地勾了一勾。沈绎心依旧按下免提拨号,电话发出“嘟——嘟——”的长音,每一下都重重地敲打在青垚的心坎儿上。
这次总算是接通了。那边传来一个慵懒低沉的声音,“是谁?”
“勐子哥,是我。”沈绎心将电话靠近唇边。
“哦!”那声音变得温和起来,显得很高兴,“准备到我这儿玩两天吗?”
“这里有人找彪子,他电话不通,我只好打扰你。”
“彪子估计在赶路嘞!”电话那边的声音高亢起来,问道,“什么事?”
青垚心想,原来那个叫高彪的真被勐子哥招呼去了。
沈绎心看了看秦昊天,将电话递过去。秦昊天双手接过电话,声调忽然上扬,堆着满脸的笑容,恭恭敬敬自报家门:“勐子哥是我,驴岭秦昊天。记得我不?”
“驴岭秦昊天?谁敢不认识!你找阿彪是开会呢还是打架啊?”电话那边的声音又重新变得慵懒,显然在调侃,“缺了彪子不热闹吧?”
“哪儿啊!”秦昊天跺了跺脚,说,“今天遇上麻烦事了,找阿彪帮忙,他要不在的话,勐子哥说句话也行。勐子哥,什么时候回驴岭,兄弟给你摆上一桌,啊?”
“江湖事,江湖了。找到我算怎么回事?”电话那边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挂啦!”话音未落,已经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秦昊天被拒,面子上过不去,拉着脸看着沈绎心。
沈绎心收起电话,平静地说:“勐子哥说了,江湖事江湖了。你要的赔付,酒店照给,你不缺那点儿时间,修远集团也不缺那点儿钱。两个女人在这里过夜不方便,就这么说定了,我留下来。”
秦昊天想了半天,说:“勐子哥能说句话,别说放人,我这买卖不做都成!卖阿彪的面子也行,可现在我连他声音都没听着就把人放了,不合适。”
“有我在啊!”沈绎心说,“芝麻大的小事,何必弄成这样。”
秦昊天来回踱了两步,问沈绎心,“兄弟们来回的损失怎么算?”
“双倍!”沈绎心看着他,“阿彪回来现金结。”
“说定了?”
“定了。”
秦昊天似乎还在犹豫,沈绎心转头对青垚说:“你带刘阿姨先走,我跟秦总进屋商量。”青垚直瞪瞪地看着沈绎心,她知道轻重缓急,终于咬咬牙,对秦昊天说:“谢啦!”说完,拉着刘毅转身便走。
刘毅被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脚步越来越快,等到走出木屋的视线了,青垚“呜咽”一声哭起来:“刚才我一直忍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须臾,青垚抬手擦了擦眼泪说:“我们先去眉山,过两天沈绎心会解释的。”
刘毅停下脚步:“你看刚才的情形,小沈还能回来吗?”
“刚才……”青垚不敢确定,但是她告诉自己要相信沈绎心,否则就前功尽弃了,“他说能,一定能的!”
树林慢慢变得稀疏,脚下的路也逐渐宽阔,不远处果然有辆白色的捷达车停靠在路边。
“刘阿姨,你会开车吗?”青垚问。
“比你技术好些。”刘毅语气清浅。青垚看出她不是个遇事六神无主的平常女人,“那,你可不可以……”她说不出口,沈绎心交代她无论如何要把刘毅带去眉山,可是她没办法把他一个人丢在木屋里。
“可以。”刘毅好像早知道她想说什么,没等说完便扳着她的肩膀说,“你身手好,想办法把小沈带出来!我在车上等你们。”
“不!不!不!刘阿姨千万不要等我们!”青垚着急地说,“你得回眉山报平安,否则我不敢离开你!”
“哼!几个小滑头!”刘毅说着,快步来到汽车旁,扶着车门对青垚说:“虽然我没搞明白,但旁观者清。小沈跟他们打的是心理战,所谓高彪的担保,也许根本不存在。”
“不存在?”青垚大吃一惊。
“秦昊天放我们走,恐怕以为你我是高勐的什么人,你没见他觍着脸巴结的样子。高彪的电话是沈绎心拨的,鬼知道他拨的什么号,等秦昊天想通这一层,恐怕有他苦头吃!”青垚想不到这个层面上,听刘毅这么说,急切地问:“高勐跟沈绎心是真认识,秦昊天忌惮这人。怎么说高彪担保骗人呢?”
“破绽就在这里。如果担保是真的,高勐跟秦昊天通了电话,沈绎心大可带我们一起走,他留下来不是多此一举吗?高勐听秦昊天跟他要句话就翻脸,显然是不能沾惹自己。江湖上规矩多,有些东西背不得。沈绎心大概也清楚,于是提前弄出个高彪搞中介。他既然主动留下,就是准备好担待穿帮的后果。你想啊!钱是酒店出的,查找指使人也是郁顺尧的事,我们在这儿无非是多等两天。他这么做是想拿自己交换我们,耍个小聪明借高彪的势。小伙子到底年轻,不知道其中厉害,等秦昊天冷静下来,亲自打通高彪的电话,盛怒之下指不定怎么收拾他呢!他这么仗义,刘阿姨也不能丢下他不管。你快去带他走!剩下的事给公司处理。”
青垚大惊失色,听了刘毅的分析再联系沈绎心抱着她说的那些话,终于明白过来,“要是跑不掉怎么办?刘阿姨,他会不会死?”
“挨顿揍是免不了,不想让他死就赶紧去!车门打开横在这,我开车没几个人能追上。”青垚本来打算陪沈绎心做人质,听完刘毅的话立刻改了主意,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声回答说:“刘阿姨,我听您的!不过您要是发现不对,就立刻开车走,千万不要管我们知道吗?”
等到刘毅点头答应,青垚才转身回跑。
她闭着眼睛奋力迈开双腿,耳边“呼呼”的风声呼啸而过,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离木屋不远的树林边。她悄然越过灌木丛,把自己隐藏在矮木之间,绕到木屋背后。她扒开百叶窗,爬进屋子里,发现这是卫生间。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站在门背后轻轻撩开一道缝隙,透过缝隙观察木屋里的情形。
空荡荡的房间里,沈绎心与秦昊天正靠墙坐在地上聊天。
“勐子哥不会跟高彪来往,除非你们都是他的人。”秦昊天笑着弹了弹烟灰。
“不。”沈绎心否认。他说:“我跟他谈不上交情,中间带个话而已。”
秦昊天问:“你是修远集团的人?是郁顺尧请的高彪做担保?”
沈绎心笑了笑,不置可否。
“既然郁总点了头,你也认识高勐……有些话说出来是不合规矩,但今天要解释清楚也顾不得了。”秦昊天说,“有人指定在修远公司的研讨会上闹一出,我的人昨晚在酒店没住下,赶巧她们一早出来,兄弟们就盯上了。我跟你掏心窝子,也是想请你给郁总带个话儿,我秦昊天但凡有别的道儿能走,也不敢跟修远集团作对!”
“是谁要你这么做?或许我可以帮你。”沈绎心问。
“你终究不是我们这种人。”秦昊天笑着摆了摆手,“换你们郁总,绝不会开这口的。”
正说着,门被推开,灰大衣男人低声说:“昊哥,出来一下。”
秦昊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掐了烟头站起来。
门被反手关上,屋里仅剩了沈绎心一人。
青垚趁机推开卫生间的门,低喊着:“沈绎心,走!”沈绎心猛然回头,看见是青垚,露出惊诧、愤怒的表情。青垚一个健步上前,拽着他的胳膊说:“刘阿姨在车上等我们!”
“你……”沈绎心气得咬牙,从齿缝里挤出半句,“被你害死了!”青垚顾不得解释,着急地说:“刘阿姨要我回来接你的!”
沈绎心没再责怪,他将青垚抱起来丢出窗外,自己跟着跳下,没等站稳,秦昊天的人已经拥堵到窗口来了。
“想跑?!”
呼喝声四起,两人奋力朝丛林外跑去,身后缀着一群人猛追。
“你是骗他们的?”青垚边跑边问。“嗯。”沈绎心蹙眉承认,脚下没有丝毫的停歇。青垚心想了,果然被刘毅猜对了。
“为什么?”
“这些人不知道轻重,我不放心,就跟朋友商量着先哄住他们放人,其他的事交给酒店处理……”
“沈绎心!”青垚叹了一口气,指着前方的白色汽车喊,“在那儿!”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青垚的脚下腾起一股尘屑,沈绎心摔倒在地。
七八个男人围拢上前,秦昊天破口大骂,极尽所有下流难听的话。他拿着木棒敲着沈绎心的下巴,凑在他的鼻子跟前喝道:“打死你们,大不了扔山里喂野猪!在驴岭,也就你敢耍花枪!”说时迟那时快,沈绎心右手一扬,没等看清,木棒已被夺去。青垚顺势跳起,单腿压在秦昊天的背上,帮着沈绎心制住他的双手。
沈绎心踉跄着起身,望着围圈过来的人低吼道:“退后!”手下人看到老大被擒,纷纷后退。这时,沉重的轰鸣声响起,扬起一阵漫天的尘土,刘毅将汽车退到沈绎心和青垚的跟前。
“上去!”沈绎心抓着青垚,一把将她甩进车里。
“一起走!”青垚紧紧地抓着他大喊,刘毅的话深深地印在脑子里——“带他走!剩下的事给修远公司处理。”
“放开!”沈绎心还想留下来赌一赌,青垚却咬着牙狠狠地说,“公司的事轮不到你出头!我不会放开你的!”
沈绎心咬了咬牙,背靠着车门将木棒丢到秦昊天脚下,“不好意思,得罪了!”说完他转身一跃。就在上车的瞬间,耳边听到青垚的惊叫,眸中定格的是秦昊天扬着木棒,失去理智的黝黑脸孔。他本能地张开双臂,把青垚护在胸前,随着一声闷响,头颅如同被炸裂,热辣的碎片涌向鼻孔滴落在唇边。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眼前仿佛在播放黑白的无声电影。烟尘中,棍棒飞舞砸在车窗上,青垚将他连拖带拽揉进后座,还没来得及关车门,汽车便冲出百米之外,将咒骂声和跳脚的人群远远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