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史景时刻准备着离开公司,行李已经打好包,只待一声令下,卷铺盖走人。可是忽然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悄无声息的没了任何打架的讯息,史景甚至以为十多天前是否打过架,不过那份隐隐作痛的伤疤,时时昭示着她之前的英勇事迹。随便吧,既然选择没人提这事,也不处置,就好好的做自己的事情了。史景又恢复了昔日的宁静,继续做自己的事情,认真的对待每一个产品。
品管部打架的事情怎么说?怎么也没了处置?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围着经理助理安利七嘴八舌的打听着最新的内幕。怎么处理?坐在不远处的史景虽然已经一百次的肯定自己的结局,可是没听到最后的结局还是报丝丝希望和转机。“不知道不知道,吃饭吃饭。”安利不想探讨这个问题。“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据说两个女人彪悍的很,衣服都扯下来了,好像是为了争男人,真是不要脸......”“你看到了,听谁说的?不要以讹传讹。”安利听着一个胡说八道厉声呵斥,想想再胡传什么谣言,又补充道:“已经报呈了,经理没批那。”史景长舒了一口气,不知是因为没批还可以多待几天还是因为没结果而庆幸。
一天的上班时间,似乎都在讨论这个打架的事情,毕竟这也算劲爆的新闻了。史景没理会大家的议论,何况又分的新产品,又是加急又是高难度的检测,哪里有闲心思去扯八卦?晚上加班十分,安利忽然来了线上,抬起头的史景一怔,该来的还是来了,不过心跳依然是加速的,一丝冷意袭遍全身,最坏的终归会来不是?
“经理在那边,你去找一下他。”安利小声的和史景说。史景顺着安利指的方向看到了酷酷的揣着裤兜站立的王扬明,“你自己不是知道地方么?何必要安利告知我?好吧,走正常的情绪吧。”史景走了过去,依然是对着王扬明笑了笑,没说话。“报告打上来十来天了,我一直压着,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压不住舆论,毕竟全公司的人都知道,都在盯着这件事呢。你是个好苗子,对于陶玲燕,其实开始时候我有过丝毫的犹豫,你们作弊什么那点事情我贼请,只是想着毕竟你们是老乡,想着你有一个小伙伴...”王扬明顿了顿,史景抬起了头迟疑的看向王扬明,她没想到他居然都知道。“后来你们宿舍的情况我也多少知道,只是不好再找理由开了她,最主要的是没想到会...”
史景坦然一笑:“我带来的祸害,终归要自己还的,感谢您的栽培,却辜负了您的栽培,实在是对不起。”史景忽然很伤感,或许真的要走了,还是有点舍不得吧?这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居然这样收场?“我一直压着报告没批...”
“我知道,我一直在等,只是没想到这么久。”史景直接打断了经理的话。
“你回去打报告辞职吧,开除的话公司永不录用的!你辞职,我可以过两天让她们把你特招进来。”王扬明对于失去这个优秀的同事似乎也是很伤心,“其他的事情不用你管,我来搞定。”
“谢谢。”史景看了看后面灯火通明的生产线,依然粲然一笑:“我今天还是这的个人吧?”王扬明不明故里的点了点头,“在加班,今天刚刚下的一个新单,比较复杂,好像没太多人可以搞定,我在检验,我去做事情了!”史景潇洒的走回了线上,头不回的挥了挥手和王扬明告别。史景其实内心是悲痛的,虽然早预测到了事情的结局,可真的到了这一天,依然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悲痛,她其实是爱这份工作的,可是她不能继续再做!“站好最后一班岗拉!”史景暗暗的告诫自己,剖去心中的悲痛,一丝不苟的开始自己最后的工作。
拖着疲惫的身子,史景一步一挪的走向了宿舍,脑子却一直在想,接下来自己去哪里?没亲朋没好友,那个天桥下的大爷也没了踪影,自己何去何从......想着未卜的明天,史景一阵的黯然失色,明天在哪里过夜?露宿街头么?推开宿舍的门,史景迟疑了一下,随着那扇重重的门“吱---”的声音,史景走进了宿舍,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转向了她,史景忽然发现线上几乎所有的人今天都到了宿舍,小小的宿舍感觉腰被挤爆了,尴尬的笑了笑:“你们怎么今天都在?”
“我们听说了你的事情的来龙去脉了,都很气愤!为什么啊?除恶还得搭上自己啊?”一个同事说着拿眼瞟着上铺的陶玲燕,“我们决定写签名书,要你走我们就集体罢工。”
“不要不要啊!”史景急忙制止大家伙的这个想法,“原本就是我有错,其实可以换个方式解决问题的。而你们如果这样更让我错上加错拉,我想回头是不是都没机会了?”
众人没了言语,史景继续道:“我刚刚出来嘛,不能吊死在这一个地方不是?我得多去几个地方跑跑、看看不是?各位有什么好的地方可以介绍给我啊。”
没想到的是,大伙瞬间被带偏,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哪个企业,哪个工厂的待遇不错,之前自己待的怎样什么的。一直闹腾的大家伙,全然不顾睡在上铺黯然伤神的陶玲燕。搞笑的是,中间讨论到谁满宿舍楼嚎叫,惊动保卫科时,一个个又叫嚣着要“修理修理”那个多是非的人,吓的杜萍大气不敢出,史景笑着说道:“小姑娘吓的够呛了啊,不要再吓人家了,人家也是无心的,再说怎么也是瞒不住的。不然不是耽误我去游荡其他的地方了吗?”史景继续打趣。说笑打闹了很久,天很晚了大家得回去休息,史景也得休息了不是?
“我们是来给你送行的,虽然你来的时间不久,却给我们做了好表率,工作踏实,没是非,你们走我们舍不得啊。”为首的那个同事,说着话忽然哽咽了。
史景忙打圆场:“呵呵,我可不比您啊,德高望重,什么产品都可以搞定,您才是咱们线的骨干、主心骨,都是跟您学习的,谢谢当初对我教导,也谢谢各位之前给予的帮助和爱护,承蒙各位的厚爱!”史景化解着悲伤的氛围,合并双手对着大伙作着揖表达着谢意,依然调皮的说着:“等我去其他地方见见世面啊,混好了来找你们,你们混好了也得带我啊!”她不想任何人看到心底的悲伤,也不想其他人因自己而伤心难过,信誓旦旦的说着各种承诺,哪里会想到,在那个网络不发达,手机都不是人人拥有的时代,遥远的异乡,一别就是一生。又闹腾了会,大伙才各自的散去。
众人离去之后,因为自己舍友也无法洗刷,让安利她们先洗刷后,史景才最后一个人默默的洗刷,洗去身上的灰尘,拂去疲惫的心情,躺在温暖的床上思索:“我明天在哪里呢?”一丝苦笑拂过久久未合眼的史景的脸庞,“回去读书吧,你看看人家来了工资待遇比你好多少?”“别人问起来呢?被开除回家了?你怎么那么没出息,遇事就逃吗?高考失利,逃;桃城,逃;花城,又逃?”“不行,绝对不能这样回去,怎么也得挣点钱不是?不然花完钱了就回去?然后再要钱复读?我真不知你脸朝那里放。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优秀的,王扬明经理不还说让我再回来的吗?如果不是因为我优秀,何必这样留我?如果不是因为这垃圾人,我会因此断了自己的大好前程?我肯定是有一定的成就,会有一番成功的景象的!怎么到你这里我好像就一无是处了呢?!”“好好好,你继续做事情挣钱,然后回去复读,OK?”另一个小人没说话,似乎很满足这样的安排,想好出路的史景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带着满足的笑容进入了梦乡。
尽管思索了一夜,想想未卜的前程,史景脸上仍然有些许的憔悴,把行李又拾掇了拾掇,想起通知还未下,没办法结算工资什么的,就又直接回了线上,“在那里等吧。”轲冉冰之前对王扬明亲自送来的史景是嗤之以鼻的,“哼哼,你器重的人能有什么?会拍马屁还是长的俊?”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的发现了史景的聪明,绝对不是一个花瓶式样的人,越发的喜欢、器重起来,只是没想到结局却......轲冉冰曾去舍监那里,去保卫科,以自己的名义担保史景的去留,更甚至要求史景去苦苦哀求舍监务必撤了提交的材料;王扬明也迟迟没批复这份材料,只是这事影响太大,无论如何不能销声匿迹,大伙茶余饭后一直在关注着这件事的说法,或者说看陶玲燕什么时候走,可这也意味着史景的离去不是?轲冉冰手里拿着那张王扬明那里取来的薄薄的辞工单,感觉有千斤重。
史景看到轲冉冰递过来的辞工单,真的好感动,这不单单是一张辞工单,更是大家伙对她史景的认可和肯定,虽说都是要离开更是,可是意义却大不同。“谢谢老大。”史景接过单子,对着轲冉冰依然是嫣然一笑,摇了摇头,恢复了理智,抛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认真的填了起来。“更是规定,开除的人永不得再进公司,辞职三个月后可以再进。王总意思,可以把你特招进来,还在我们部门。你如果怕人非议,可以先安排你去其他部门,或者去子公司待一段时间再回来。”轲冉冰看着填单子的史景喃喃自语史景一怔,泪水瞬间充满了双眼,之前一时冲动,什么不考虑,自顾自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里想过后路?大家伙呢?为她一直担心,为她思索那么多,比如王扬明压着材料一直未批复,比如轲冉冰想的曲线救国,比如昨晚众同事的集思广益,这些都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为了满足自己发泄一时之恨!难道还要个他们再次带来非议吗?
“谢谢您为我的考虑!”史景噙着泪水表达着谢意,没说其他,她怕自己一松嘴,说留下来会给王扬明、轲冉冰带来非议,也怕自己之后活在别人的茶余饭后的闲谈之中,成为别人的笑料。看着史景填好了单子,轲冉冰收了回去,恨恨的说:“她被开除了!”史景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我走了,去拿行李。”轲冉冰看着史景头不回的走了,才转身去找王扬明交辞职单子。
结了工资,交了工作服,办完了一切的手续,史景跟着保安回宿舍提自己的行。进了门,才发现,杜萍、杨琴今天都调休,看着跟在保安后进门的史景、陶玲燕,明白了一切。“啪---”两人把门重重的给关上,“我就想问问,还有天理没?为什么史景也要走?难道替公司除掉一个垃圾就得搭上自己?还有天理没?她什么样子的人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问问,这样的人真不知道怎么招进来的.....”保安不理他们:“有问题你去问上面,我们只是按照程序办事罢了。”拎起行李箱,对着史景:“我们可以走了。”“史景的东西你们不要带走,你们去问问,哪个不知道史景是经理亲自招进来的,轲冉冰线长宠着的人,怎么可能会走?”杜萍拉扯着史景的包裹,不要保安拎去。
送别史景的保安又岂能没一点耳闻?可是他能做什么?面露难色的对着史景,“好了好了,昨天不是说好了吗?我自己也想去其他地方看看的,经理和老大真的留我了,我不想给他们招致非议,所以我还是走吧。”史景压低声音对着两个人说。其实史景也清楚,杜萍招来了舍监、喊来了保安,她一直自责的厉害,可是史景真的不怪她,打架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隐瞒过去?再说,不还有一个张莉吗?当时情况那么紧急,都出血了,不是杜萍也是张莉或者其他人不是?说了王扬明、轲冉冰的挽留,其实清楚她们会说给安利,那么王扬明和轲冉冰就清楚她史景也不是一直要她们庇护的,最后她也在为他们着想。
杜萍依然拉着包裹不松手,保安也是纳闷了,不是领导喜欢的人都是员工的敌人吗?怎么老大们留她,这小员工还调休等着相送,一百个的闹呢?真是不明白。原本“押送”这全公司热议的小丫头,想着回来有料可吹牛呢,没想到交还东西、结算工资一点没难为她,到宿舍自己倒被难为了!“真她奶奶的邪性!”保安放弃了和杜萍拉扯那个包裹,只是看着史景她们道别:“好了,你也不要自责,原本我就想换个地方体验体验呢,这下你帮我大忙了。你们都好好的,万一我找的不错的地方,到时候你们也去啊,咱们还做舍友。”杜萍、杨琴清楚史景明白她们的担心,也会意史景表达的意思,既然已成定局,再做任何事情都是徒劳不是?看着依然微笑的史景,杜萍默默的松了手,“我们送你出去。”几个人沉默着朝厂门方向走去。
走出大门时,和杜萍、杨琴挥手告别,目送她们回去,转身的瞬间史景鼻子一酸,泪水依然是流淌了下来,就这么离开了?真的要离开了?蓦然回首那白色的综合楼,似乎也亲切了些许,摇了摇头,你终归是这里的过客,真的是离开的时候了!眼瞟处,这么有个熟悉的身影?定睛看,王扬明从大门侧处的保安室走了出来,走到史景的面前,重重的拍了拍她的肩头:“我可以先给你安排到其他地方,风声过后再回你的品管科。”史景想想陶玲燕之前的胡诌,这样会不会让那些话都变成了有据可查?“我准备回去复读了,无论如何还是得有个文凭,不然我永远都是一个打工妹,是不是?”史景仰头反问王扬明。
王扬明一怔,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她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这一切,不过这不就是自己所欣赏她的地方吗:独立自主、有想法,犹如她孤傲的大树,可以参天,可以矮脚,但绝不是那攀附、随遇而安的树腾!遗世而独立,想到此随即嘴角上扬:“很好,几点的车?家里都联系好了吗?”史景细品了几秒,回去复读,联系好学校老师没,几点回老家,随即回答:“老师一直要我回去的,回去就可以了,不用联系,下午的票,下午有回去的车。”史景这个没说谎,只是她还没买票罢了。“祝你明年金榜题名,我的手机号不会换,有什么事情可以打给我,欢迎骚扰。”王扬明伸出手,和史景握在了一起,笑着揶揄。史景也“噗嗤---”笑出了声,她没想到平时严肃的王扬明会说出欢迎骚扰的话,一下氛围轻松了许多。“那我有事就骚扰了?”史景俏皮的问道。王扬明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的荣幸!”史景挥了挥手,拎起行李走向了远方。
王扬明看着史景渐行渐远的身影,收回了视线,转向陶玲燕,不是亲耳听安利说起她的种种劣迹,王扬明实在难以想象还有如此两面三刀的人,看着楚楚可怜的样子,无助的眼神,真的难以和安利口中的农村骂街泼妇联系到一起,这个考试时就作弊,培训时处处给她放水的人,却害的自己失去了一员大将,原本王扬明恨自己当初的优柔寡断:没及时的否决了陶玲燕,现在听史景说回去复读,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不然没陶玲燕搅合这一段,史景不是应该好好的在这待着?一生的命运岂不是就这样定格了?或许这就是命运吧,释然的王扬明对着陶玲燕说了句“走好”,就大踏步的返回了他经理办公室去了。
走下那喧嚣的大街上,史景停了下来,回首公司,早已不在视线范围之内。站在瑟瑟的寒风中,史景感觉好无助:“我又要何去何从?晚上我的落脚之地在哪里?哎,我是不是应该接受经理的安排,先去其他的岗位,然后再调回?随便她们怎么说去。有本事你们也让经理这样安排啊。”“你怎么就这么没志气?这还是你吗?没骨气的主儿!你复读的大志呢?你就甘心一辈子打工?真瞧不起你!”心底的两个小人又开始吵架了。“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了。难道偌大的地方还没我史景的容身之地吗?只是我得走的远一点,免得碰到这边的同事,被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的。再挣点钱够学费了,我就回去,不然这样回去真是好丢人啊。”史景漫无目的的继续朝前走着,希望前面可以看到招聘的公司吧。
“到长安坐什么车啊?”正走路的史景忽然听到了浓浓的家乡话,抬头就看到前面两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正背着大包小包、一脸无助的问路呢,看到每个过往的行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应该是问了很多人,别人或者不清楚或者不知她们在说什么,被拒绝了吧。史景也不知道她们说的地方在哪里,毕竟她也算是初来乍到,可是自己可以说好普通话可以帮她们不是?随即走了过去。
“你们是考城的?”两人连连点头,家乡话当即交谈了起来。原来两人是嫂子和小姑子,侄女在这边打工,效益挺好的,刚好最近招工,问好了她领班,说可以让她们进来,就打电话让她们过来了,谁知道下了车两人再倒车时不知如何坐车,就出现了刚才的一幕。史景听了眼前一亮,自己是不是可以和她们一起?也算互惠互利了吧,随即说了自己的情况,只是隐瞒了打架一事,只说不想在那里做了,正愁找工作呢。“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不做就不做了,都不考虑后果,这没事做不是耽误工夫吗?瞎胡闹!不过咱们也算缘分,你给俺们问路,俺们带你去,不过我侄女就说我们两个啊,你能不能进去我们不知道,得看你自己的啦。俺们不能给俺侄女找麻烦!”史景听得她们同意自己同行,欣喜若狂,好吧,真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她们肯定不能给自己任何承诺,还是我大考城人实在,有啥说啥。不过只要是她们招工,自己肯定可以进去不是?
达成协议的三人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史景不停的问着过往的行人,问问环卫工人,终于问到了行走坐车的具体位置,三人大踏步的朝车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