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梦醒之人

老实说——我不相信。

什么凤凰啊,凤凰只存在于深宫王后的华袍上!

于是,我督促道:“你说一大堆,但图现在不在你手上对吧?到底在哪里,我去帮你拿回来,再给春空仙就完事了。”

第一神龙道:“它至少曾经在我手上,玄元老道抓住我之后,‘匿凤图’还在我身上,但在押送途中,我时时觉得像入梦一般,我怀疑,押送我那三个人当中有人对我下了毒,令我神智恍惚,然后盗走了‘匿凤图’。等我到了太初观时,宝贝已经不在我身上了。”

我立即道:“肯定不是我爹,他若有这个宝贝,早卖了。”

第一神龙道:“嗯,其实我也仔细想过,这三人中谁会盗走这宝贝?应该不是沈太南,他没这个本事。还有一个人是玄元老道唯一的朋友,武英榜上有名的人物,叫梅晴空。但他是使剑的,并不会用毒。再有一个人嘛,是个游侠,我只知道他名字叫言颇,生得猥琐矮小,我此前从未听过他的名号。而且,此人既无佩刀也无佩剑,云儿来救我时,他出过手,也是赤手空拳。想在回想起来,就属这个言颇最为神秘。所以,我就觉得最有可能是他。”

我道:“你都说是游侠了,又不是很有名,我上哪里给你找去?”

第一神龙道:“玄元死了,你可以回去问你爹啊,他应该有印像。或者去问梅晴空。”

我叹口气道:“这事儿太难办,我只能尽力而为,你看行不行?不行就杀我算了。反正我现在也是个残疾人。”

第一神龙忽然又笑了,说道:“若你实在找不到这人,就把这个名字告诉幽叶谷的人,她们自然会去找。”

好一招怀壁其罪,借刀杀人啊!

“行,那就简单多了。”我应承下来,又对他道:“你今日去城里洗个澡,买身干净衣服,明日只管在此等候,云梦仙来不来,就看她的心意了。”第一神龙点点头。

说罢,我牵着小飞往回走。

这个让他下山的理由,算是十分自然合理了吧,应该不会引起他的怀疑……我心里盘算着。

明天,是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大日子。

傍晚回到家,田家娘子已经将饭菜端上了桌,老太太坐在桌边摸索着摆碗筷。田家娘子一见我们回来,责问道:“小飞,你带着姐姐去哪里了,中午都不回来吃饭,你不知道姐姐身体不好吗?还到处跑。”我怕他继续责备小飞,立即辩解道:“没事,我让他陪我上堕鹰崖了一趟,看看风景。”田家娘子也就没说什么了。

开饭了,仍没见田潜龙的身影,便问道:“田先生呢?”

田家娘子笑道:“哦,他去山里挖点参,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呢。姑娘你身体不好,得吃点好的补补。”

我心中一阵感动,田潜龙温和善良,真是跟他爹完全不同啊。

小飞忽然道:“奶奶,我今天见着一个爷爷,说是你的朋友。他的姓好奇怪啊,叫第一。”

“哐当”一声,老太太手里的碗掉落在桌上。田家娘子不知发生了何事,立即帮老太太收拾,老太太扯动着干枯的嘴角笑道:“哎呀,老了,手脚不听使唤了。”

小飞也不以为意,又道:“第一爷爷很厉害,一掌拍到那棵银杏树上,就掉下来好多叶子,还都变黄了。”

老太太道:“哦哟,我哪里认识那么厉害的人啊,他肯定是记错了。”

小飞道:“嗯,也是。”

虽然我看不见老太太的眼睛,但我静观着这一切,心中确定,她就是云梦仙。

饭毕,老太太对我道:“沈姑娘,一会王大夫要来为我眼睛换药,可否请你帮我打点水来房间,我先清洗清洗。”

田家娘子立即道:“娘,我来就好了,沈姑娘是客,怎么能让她做。”

我当然明白老太太的意思,立即道:“嫂子别客气,我来这几日你们悉心照顾我,我做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说罢就去扶老太太。田家娘子笑笑,也就作罢了。

到了老太太房间。

老太太坐在床边,开门见山地说道:“姑娘你到底是何人?”

我道:“云梦仙前辈,我是受第一神龙所托前来寻你的,确切地说,我是受他所胁迫来寻你的。”说着我把头绳解下来放到她手中。

她摩挲着那条头绳,淡淡道:“真的是他啊……哼,没想到他被关了这么多年,行事还是如此霸道。如果我没猜错,你的伤是他造成的。”

我“嗯”了一声。说实话,我目前还听不出云梦仙的态度对我来说是敌是友。

我道:“我们从幽叶谷一路寻来,他想见你,但想让我来探探你的态度,看你是否愿意见他。”

云梦仙道:“见?我眼睛都瞎了,还见什么见。”

没想到,她拒绝得如此迅速。

我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劝她去吗?好像不关我的事。

云梦仙将头绳放在桌上,说道:“曾经沧海难为水,我与他相识相爱的那段日子,在我的一生里,好像一个短暂的梦,生下龙儿之后,梦就醒了。你说,梦醒之人,还可能再重新睡过去吗?”

看着她忆往昔的模样,我想起了春空仙说的话,此时所见的云梦仙与我想像中完全不同。我以为的那个云梦仙,是一个热情、激烈、叛逆、执着的江湖女子,看来,那样云梦仙早已被漫长的人生打磨得平和淡然了,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或许也化为了她脸上一道道深深的皱纹……

我道:“见或不见,我不能妄论,但凭前辈自己定夺,我与第一神龙约在明日申时在堕鹰崖上相见。”

我想了想,掏出身上仅剩的银两,轻轻放于桌上,道:“明日一别,我也不会再回来了……多谢你们这几日的照料,来日虽长,后会无期。”

说罢,我起身离开。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云梦仙,她苍老的脸静默在昏黄的烛光下,微微偏着头,若思,若忆。虽然明知她看不见,但我仍然向她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