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梦仙房里出来,便碰见“王大夫”正走进院门,我笑道:“王大夫来啦,老太太在房里,走,我带你进去。”
青鹤假模假式地对我拱手道:“有劳。”
他来到我身边时,我低声打趣道:“戏不错啊小伙子。”
青鹤面色严肃,低声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我道:“那是自然,那大魔鬼现在应该已经在安州城了,你今晚便可上去布置。”
青鹤道:“好。”走到老太太房门口,他忽然又问道:“云梦仙明天会去吗?”
我摇头道:“听她话中意思,应该是不去了。”
青鹤低头道:“嗯,也好,以免伤及无辜。”说罢便进了老太太屋内。
我站在原地片刻,也中莫名有些忐忑。青鹤此前让我想法将第一神龙支开堕鹰崖半日,他要去布置一些阵法机关。我知他武功与第一神龙有些许差距,之前他们师兄三人都未能将第一神龙拿下,现下只有他一人,我真不知道他胜算有多少。我可是全押在他身上了,如果他输了,我两的命都要赔进去。想想风险还真是大。
翌日,因为田先生不在,田家娘子就得下地里去干活儿,很早便出门了,小飞则跟着母亲去帮忙。眼看着申时将到,我也准备往堕鹰崖去,临行前,我看到云梦仙房门紧闭,本想去敲门说一声,但想想还是算了。今日的猎魔计划万不能有所差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看看住了几日的屋子,心中竟然生起一丝留恋……但想想,今日如果顺利,我就能回家了。收拾心情,奔赴堕鹰崖。
我慢条斯理地爬着山,走一步喘三喘,每当这个时候,就对第一神龙恨之入骨。好不容易到了山顶,远远便见一个白衣老头端坐于树下,正是第一神龙。
他果然如我所说,将自己收拾打扮得妥帖,一身白袍,修剪整齐的胡须和头发,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但他显然也远远地看见了我——只有我。
他的梦中人并没出现。我不知道他怎么想,只见他缓缓起身,呆呆地看着我。直到我走到近前,他才道:“她……不愿来见我?”
我看看周围道:“这还用问吗?”
他颓然地坐下,垂头不语。
我道:“其实,你还是可以自己进村去见她。”
他似乎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但良久之后,他缓缓道:“不,我不想再做违背她心意的事。”然后,他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忽然抬看看着我,抹了抹鼻涕,惊奇道:“你是何人?”
尼玛一受刺激又神经了!
那我还留下做甚,剩下的就交给青鹤了吧。
于是我转身就走,一边摆摆手道:“我就路人,路过的。”
但是,我刚一转身,目光掠过通往村落的山道上,正面两个人影缓缓地向上爬,一个扶着另一个——正是田家娘子扶着老太太一路上山。
她还是来了。
显然,第一神龙也看见了,但他此时已然糊涂,离得又远,云梦仙也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所以,他并没什么反应,只是远远地看着那两人道:“她们好像也要上来。上来做什么?咦,我又在这上面做什么?”
我实在忍不住了,回头说道:“云梦仙来了,你赶紧给自己两耳光醒醒吧!”
他一听云梦仙的名字果然又是一怔,立即笑道:“云儿,云儿!”一边大呼一边往山下跑去——
就在这一刻,奇怪的事发生了。
第一神龙刚步几步,突然像看到了什么阻碍似的停住脚步,身体因为惯性还往前倾了倾,但他武功高强,立即飞身而退,看着前方惊呼道:“这是何物。”
我是看“这是何物”,他刚刚停步的地方,无非就是几朵鲜红的野花,连成了一小片。
但第一神龙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似的连声大呼:“火海?哼,地狱都在我掌中,我会怕你小小的火海。”他运起大地狱,卷起一阵狂风,朝那几朵小花打去。
我简直惊呆了,我知道他神经,但没神到这种程度。他……是出现幻觉了吗?将这几朵小花视作火海。
突然间,轰隆一声,那颗巨大的银杏树拦腰折断,朝第一神龙压下。那可是棵百年巨树。第一神龙回头一看,无比惊恐道:“刀山?”他这次竟然不躲,而愣在当场,自言自语道:“我……死了吗?这就是地狱吗?
“龙哥,快躲开!”云梦仙已经快要爬上山,当然也看到了此间情形,一声大呼。第一神龙立即清醒过来,奋起一掌推向大树。
但真正的威胁,原来并不是这棵树。
我见大树茂密的枝吓中有道白光一闪而过,就在刹那间,我看清了——是一身青衣道袍的青鹤,他的衣衫与树叶融为一体,是一种绝佳的潜藏,手中拂尘根根矗立,如千万支白色的细针,直朝大魔鬼面门而去。
第一神龙此时正在全力对付倒下的巨树,更没想到会有人潜藏在茂密的树冠间,只听得他一声惨呼,捂住脸倒退数步。
我爹之前就说过,青鹤的武功和内力都不输于第一神龙,但实战打斗中却输在经验不足上。不过,这次青鹤的万千针刺准确地刺进了第一神龙的眼睛。仅此一招,第一神龙败局已定!
只见第一神龙双眼鲜血流淌,如同发狂的怒狮,挥舞着手中黑气一阵乱打。而青鹤则进退有据,步步为营,拂尘挥舞得虎虎生风,数招之间已将第一神龙逼至崖边。
我霎时间明白,青鹤知道杀不死第一神龙,是要将他逼下山崖!
眼看着第一神龙步步后退,已至崖边,当他脚后跟一半踏空之时,凭借着高强武功,硬生生稳住脚跟,未掉入山崖,而青鹤乘胜追击,一掌打到他胸口,第一神龙却趁机一把抓住青鹤手臂,十指用力,森然道:“想推我下去,好啊,那就一起下去。”
正在二人以内力较量之时,云梦仙已经来到山顶。她听到第一神龙的声音,一边唤道:“龙哥,龙哥。”一边摸索着过去。田家娘子见我,先是怒道:“沈姑娘,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枉我婆婆还担心你安危,才叫我陪着上山,你居然——”她还没说完,便又追着老太太去了。
田家娘子看来已经都知道了。我也顿时明白过来,云梦仙定是了解第一神龙,多半是担心她不来,第一神龙拿我泄愤,杀了我,于是又改变主意上山来。
想通这个,愧疚之情汹涌而来。
但……
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