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地有雨,蓄势三日,乃阴云密布,引而不发,但见云时隐,不见有恶,天爽日凉,然其三日后,惊雷轰于野,而百兽颤颤,一击而下,树倒林燃,雷火盛于间。”
“至一点如先锋急行,万点随于后,其势露,如锋矢,如重锤,穿于万物,剁于厚土,此势乃发。暴雨重疾,似人间重骑,似九天倒卷,其声震,其势瀚。若山崩,若海啸,其势何以阻之?自难挡也。”
“清风散于世间,看似些微,转瞬已是飓风万丈,星火散于原野,看似隐熄,转瞬却是燎原满地。势通常散于无形,起于微末,聚势期间,引而不发,时隐时现,明道者可见。”
“但到一触而引,势如天倾,其行滚滚,其色破碎,何以当之?非胜力不可挡之,然其势上也,极少能抵。”
“待到势尽,一片狼藉,尸骸也,无力智者,多为顺也,待到狼藉后,再拾山河,避实击虚,此所为也,吾明述之。”
“便若此时,楚地有雨,暴雨如瀑,势散无形,聚势引势,一击而下,巅上之时,无人能挡,多逃之,等时逝,水洼满城也。”
“此势之道,尽由其中,万物为象,催化而生,明道者不可不察也。”
“便名《论雨谈势赋》吧。”张子圣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的暴雨,如是说道。
嬴政听完大为震动,说道:“此道也!”
………
张子圣听闻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坐下,喝了一口酒,说道:“在回咸阳之前,你便名为尚公子。”
嬴政问道:“何为?”
子圣曰:“尚通上,你乃王公宗族出身,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执掌大势的人,然,势乃上!故以此为名也。”
嬴政回道:“善。”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张子圣问道:“这天底下最难得到是是什么?”
嬴政回道:“此事师尊早已有言在先,是人心。”
“那么为师今日再问你一个问题,最容易得到的是什么?”张子圣说道。
嬴政回道:“徒儿以为,生活之苦,人生之难,才是最易得到之物。”
张子圣回道:“非也。”
嬴政回道:“为何,这苦难之事,便是你不去伸手摘它,它也便会自行寻来。”
子圣回道:“苦难皆由人心,有人居于富贵之殿,荣华之所,只觉苦难加身,疼痛不已,有人隐于山野之间,于百兽为伴,却也甘之若饴,愉于享受。”
嬴政回道:“有德之士无论居于何处,都自是福德无穷,气运连绵,坐拥富贵而不知珍惜,多半是欲求不满,自寻烦恼,或久疾缠身,贪得无厌。”
张子圣笑道:“话不辨不明,理不辨不清,此言,却是不够准确。”
嬴政恭敬地回道:“愿受教,政洗耳恭听。”
张子圣说道:“苦难本无由,皆因人找之。”
嬴政听闻,却是回道:“师尊此言不妥,苦难之事,却若风霜雨降,岂非人之找之?”
子圣回道:“风霜雨降,乃自然万象,强者砺其心,弱者蔫其行尔。岂不为人自找之?”
嬴政不服气道:“那何为强,何为弱?”
张子圣回道:“强弱本无定势,胜为强,败为弱,此道也。”
嬴政低落道:“弱肉强食,大争之世,徒儿早已厌烦,难道这世间,便都尽是如此么?”
子圣回道:“你说这天下最易得到的是苦难,那苦难于你,自是最易之事。”
“老子云: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
“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
“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
“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以寄于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者,若可托天下。”
“为人上者,最忌患得患失,最忌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汝当切记。”张子圣如是说道。
嬴政听完,收起情绪,拜道:“嬴政受教了。”
张子圣又道:“老子之道,难言也,若只读其表皮,恐入歧途也。”
“宠辱不惊,非不敬荣辱,人之一世,草木一秋,若火树炙热,若银花灿烂,刹那永恒,虽一瞬即逝,但见华彩,便足矣。”
“为师早便有言在先,这世上最难得的便是人心,最易的却也是人心。”
“人之于万物类别,便于情之一字,有情无情,万物为之扰,天地为之证。”
“情乃绪,绪有万千,是以情为一,不为最易之得。”
“荣辱乃情,忠义乃情,暴虐乃情,阴鸷乃情,善乃情,恶乃情,情之万千,万念归一尔。”
“有情包万绪,然其源无情催之。是以无情乃有情,有情却无情。”
“然,难易之得何为?最难之得为信,最易之得亦如是。”张子圣说道。
嬴政听闻回道:“信乃何物?”
子圣笑道:“信何为?无它,乃人心尔。”
“人心何为?信或不信,有信或无信,道居其间,自转矣。”
嬴政听完回道:“此真理也。”
酒尽人散,走下楼,店小二从马厩里,牵出两匹从寻梦泽驯服的万里马,张子圣嬴政便就上路了,行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此时,雨停了,暴雨来的急促,却也短暂,骤雨初歇,马踏青石,发出啧啧响声,水花溅出,到真是,满地水洼。
便就如同这天下,沉起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