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评阿瑟尔公爵夫人的《西班牙探照灯》[193]

时至今日几乎没有必要指出西班牙战争不止有两个版本。即使是政府的支持者也有三个版本:共产党人的版本、无政府主义者的版本和托派分子的版本。在英国,我们对托派分子的版本了解不多,对无政府主义者的版本几乎一无所知。而共产党人的版本则是权威版本。阿瑟尔公爵夫人的书遵循着熟悉的纲领——事实上,将一小部分内容删掉,它可以被认为出自一个共产党人的手笔。我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以前没有说过的内容,因此,与其谈论这本书本身,或许思考一下为什么这类书籍会出现更有意义。

现在出一个支持共产主义的公爵夫人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几乎所有参与左翼运动的有钱人遵循“斯大林纲领”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无政府主义或托洛茨基主义对于年收入500英镑以上的人没有多少吸引力,但真正的问题不是为什么有钱人会是“斯大林主义者”,而是为什么他们会参加左翼运动。几年前他们并没有这么做。为什么公爵夫人会支持西班牙政府而不是佛朗哥?这不是因为她是另类的怪人。许多与英国资本主义体制密切相关的人——贵族、报业巨头和教会高层人物,都奉行同样的纲领。这是为什么?说到底西班牙战争是一场阶级战争,而佛朗哥是有产阶级的捍卫者。为什么这些人在国外是虔诚的社会主义者,而在国内却是虔诚的保守党人呢?

这个问题乍一看很简单:因为法西斯政权威胁到大英帝国。阿瑟尔公爵夫人本人在《它对我们的意义》这一章也给出了答案,解释了由法西斯分子统治西班牙的危险。德国和意大利将会扼住我们前往印度的通道,法国将必须多出一个敌国等等等等。在这里“反法西斯”和帝国主义是不相悖的。顺便说一句,这个系列有几本书揭示了这一道德观。似乎无论谁在保卫大英帝国就是在保卫民主——对于任何了解大英帝国实际运作的人来说,这似乎站不住脚。

但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因为虽然英国的统治阶层有很多人持反对佛朗哥的立场,但大部分人无论是主观还是客观都支持佛朗哥。张伯伦和他的朋友们以鲜有匹敌的卑鄙和伪善,由得西班牙共和国被扼杀。你如何解释这个明显的自相矛盾?如果你相信大谈“反法西斯主义”的阿瑟尔公爵夫人和牧师们真的担心英国的利益,你就得相信张伯伦并不担心英国的利益——而这是难以置信的事情。

张伯伦正在准备与德国打仗。重整军备、与法国达成军事共识、空袭预警和各方不怀好意地鼓噪着推行征兵制没办法以其它方式去解释。很有可能他把事情搞砸了,使得战略形势更加恶化,这种事情的发生一部分原因是他对西班牙被俄国控制和被意大利控制同样害怕。不管怎样,他正在备战。当政府在进行实际的备战工作时,那些总是在煽动仇恨和自命正义的所谓的左翼政党则负责精神层面的工作。军工厂在生产大炮,像《新闻纪实报》这样的报纸在创造使用大炮的意愿。我们都记得当大利拉说“非利士人杀来了,参孙”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当英国的利益一遇到真正的危险,十个英国社会主义者就有九个会变成沙文主义者。

保守派反法西斯主义者起到了什么作用呢?他们是联络员。现在英国的左翼人士都是坚定的帝国主义者,但理论上他们仍然仇视英国的统治阶级。那些阅读《新政治家报》的人幻想着与德国打仗,但他们也认为嘲笑毕灵普上校是必要之举。但是,当战争一打响,他们就会在毕灵普上校的炯炯目光下走起方步。事先达成和解是有必要的。我觉得这就是像阿瑟尔公爵夫人的这本书、乔治·立特尔·加雷特先生[194]的《墨索里尼的罗马帝国》、塔波伊斯夫人[195]所说的那些预言式的言论以及其他人的言论的真正作用。这些人正在把左翼人士和右翼分子联系在一起,而这是备战的必要之举——当然,不是有意这么做。西班牙战争——事实上是自阿比西尼亚危机以来的整个形势,但西班牙战争的影响尤为重要——对英国的民意造成了灾难性的影响,将几年前未能预料到的事情结合到了一起。有很多事情还不是很明朗,但我不知道如何去解释爱国的共产党人和信奉共产主义的阿瑟尔公爵夫人,除非这伙人即将面临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