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商场妥协利益大,怎知平地起波澜

“蠢货,蠢货啊!”姜别故举起拐棍想要抽打儿子姜重,却于心不忍又放了下来,只能气的直杵地,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这次姜别故离家日久,就是想去北方串货,把北方的皮草从西北和关外贩到南方来。南方做这个的不是没有,但都不成规模,价格也昂贵无比。

机缘巧合下姜别故认识了一些人,有了较为稳定的货源,于是便想大规模的进货。可这一切的运输成本颇高,安全性也很差。拉上两车皮草,那便是价值千金,很容易让人起了歹念。派出可信的人看着,再找镖局押送,成本又高了。

可常家在西北和关外的东北都有生意,若能伙到一起结伴而行,便是安全了不少。甚至可以分批蹭车,把这些皮草分散插在常家的货物里,价钱反比单独雇车人吃马嚼的要便宜。

入了关,常家更有水陆两道的便利。反正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里面少不了要麻烦常家。只要跟常家绑上,一趟运输下来货物安全不说,利润也能上涨四成。

故此说皮草在南方之所以贵,不光是本就贵重难得,更是因为运输之耗费和安全等故,所以千金难求堪为奢侈之物。有了常家相助,再有稳定货源,姜别故的皮草生意就可以安然无忧日进斗金了。

可谁曾想老子在外面风餐露宿到处忙活,好不容易搞定了货源,儿子却在背后捅刀子,跟人家常家闹翻了脸。

“太不懂事了!”姜别故道:“你看人家,一直顾着亲戚颜面,没有公然与我们翻脸,你却口口声声污蔑常家。你别解释什么他们抓不着证据,这事儿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姜重嘀咕道:“他们怎么没有翻脸?前几天召开集会,不就是彻底撕破脸皮了吗?”

“那不一样,你提了常家,人家口口声声说对手、别人家,就是没提姜家,落不下任何话柄。你就是说到大天边去也找不到人家的把柄,难不成咱们上赶着承认我们是常家的对手?”姜别故叹了口气道:“我都说了,少跟你岳丈混,他是个没脑子的。当初同意这门亲事,我也全是想接近常思福才急于促成的。常思福厚道,跟他做生意我心里有底。”

“可这次他做的可够狠的。”

姜别故再度摇了摇头,看着儿子恨铁不成钢道:“不是他,常思福讲究和气生财,看的是长远,从不争一城一池的得失。此次做事的人一正一奇,或刚猛或诡诈,我想就是常家粮庄的那俩年轻人所为。常思福好福气啊,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这两员大将。真的就是陪着常平来的两个老家兄弟?若当真如此,也命该常家继续兴旺下去。”

姜别故又叹息道:“这两人虽然说用计是一正一奇,但心术都颇正,也算你幸运。凭这二人的本事,稍有坏心必将我姜家带入万劫不复。”

“爹,岂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俩小儿,毛都没长齐呢,哪有您说的这么可怕。他们不过是狗仗人势,借了常家的优势罢了。”姜重道。

姜别故这次都懒得再叹气了,只是解释道:“孩子啊,会借势这一条就够你学一辈子的了,这俩孩子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材料啊。只怕待一日羽翼丰满,就算是常家也难以降得住这两条蛟龙,不过在此之前,常家是又要风光下去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哎,怎么就没落到我姜家呢。重儿,日后对这二人一定要多亲多近,慢慢修复破损的关系。

他们借助常家势大,突然张扬起来。常家做事一直不声不响,这省了很多麻烦,更是闷声发大财。可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常家做的又是四面八方的商户,并非本地小买卖。若非和常家有密切交集,谁会管你这些,人家看的都是最表面的东西。

这么一搞,常家粮庄重修,谁都知道他们是大店了。家大业大,就有底气说一些话。这下谁都清楚,收粮贩粮只有常家玩得转,他们有佃户有粮农,有仓储有运输,成本就是这么低于其他大粮商的,常家的威信和名头也由此发挥到了最大程度。

大家明知他们这么搞下去,以后上游下游命脉尽归其手,却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跟他们签订合同。蛇打七寸,他们抓住了命脉,看透了人心。

而两人目光长远看重未来,争得也不是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整体日后的巨硕红利。这个年纪有这样的眼光,了不起啊。

重儿,我的傻儿子。你若会借势,就该当即参会,完全拥护常家,说我们是亲戚就该站在一起,姜家会无条件支持常家粮庄。其实人家用的上咱吗?用不上,但话说了常思福就会给咱们一条生路。现在,只怕再也没机会涉足粮食生意了。”

“爹,您的意思是……”姜重脸色发灰,错愕道。

姜别故点了点头:“是,我要送出这赔钱的粮食生意,再给常家登门谢罪。”

“爹,您可要三思啊。我可是把契约压在了常三爷手里,况且您这么做,咱们的面子不掉地下了吗?”

“契约的事情我会解决,至于面子?面子又不值钱,面子只属于常家这种大买卖家,咱们小门小户的买卖家还是多看利益吧。”姜别故疲惫的靠在了椅子上。

姜重百思不得其解,父亲并没有对此担忧太多,好似房子田产店铺没了也无所谓,只要跟常思福搞好关系就行了。

说话间门外一阵吵闹声传来,一会儿下人便通禀道:“老爷,老爷不好了。”

“会不会说话,你他娘的才不好了呢!”姜重骂道。

姜别故瞪了儿子一眼,随后和颜悦色道:“慢慢说,别急,怎么了?”

“官差来拿人,说咱们家粮食吃出人命来了!”

“什么!”姜别故大惊,半晌后哈哈大笑起来:“招数又变了,又变了,这一招毒啊!怕是常平的招数,常家三子着实了不起啊。”

“粮食怎么能吃出事儿来呢,这不血口喷人吗!爹,咱们该如何应对,我先去跟官差打个照面再说,不易让人家等太久。”姜重道。

姜别故点了点头,心中知道儿子这一去只怕是要蹲大牢吃点苦了。

人老精鬼老灵,姜自然还是老的辣。姜别故猜得没错,姜重当场就让人给拿下了。据一百姓说姜家的粮店卖米,他便买了一整袋,因为买的多所以直接把麻袋扛走了,如今麻袋上还印有姜家的标记。

结果回去后吃出了事情,一家人上吐下泻,其老父更是脱水严重,最终不治身亡。衙门立刻调查此事,那百姓说父亲只吃了一碗粥并没吃别的东西,而这米是从姜家出的。袋子有、人证也有,恰此时有细心人从米中找出了几味草药,问过医馆得知这些草药阴凉可致泻。

官府可不管那么多,先把人带回来再说。要是一般情况,便是官断十条,先审后打。这种人证物证俱全的,就直接问,不承认就打,熬得过的就熬过去了,熬不过的就屈打成招了。可姜家也是有钱人,来安知县自然不会直接用刑,便先缉拿关押了起来。

接下来几天,接二连三的出现了相似的情况。有的百姓是腹泻脱水,有的是中毒呕吐,不过万幸是都没闹出人命来。可这些人的相同点便是都在姜家买过米,而且还都在他们剩下的米中发现了药物残留。

官府随后就把姜家粮铺给封了,可百姓们却不干了,稍微有个头疼脑热发烧腹泻就怪在了前几天吃的米上。一时间民怨滔天,姜家天天被人隔着院墙扔石头。

“下道了,下道了!”阮天雄得知此事对顾敬亭道,眼睛死死盯着顾敬亭。

顾敬亭一愣骂道:“你不会以为是我吧?你怀疑我的人品没事儿,但你不能怀疑我的智力啊?这一招够狠够毒,可我们都稳操胜券了,我至于这么做吗?”

“你是说……”

“没错,除了常家这位大少爷还有谁?天雄,咱这小兄弟可不再是当年石碣村的林平了。”顾敬亭道。

“不行,我得去找他!”阮天雄说着奔了出去,顾敬亭摇头苦笑跟在了后面。

在常家没寻到人,再返回徐河嘴。徐河嘴没啥可去的地方,去哥俩开的书茶棚找常平,一逮就逮了个准。

“这就是你的招?”几人到了后面无人处,两人质问道。

常平点了点头道:“嗯,怎么了?”

“太下作了点吧,咱们是做生意,这种抹黑陷害的招数以后还是少用。你能对别人用,别人也能对你用,那岂不是乱了套了。”顾敬亭不好意思说,阮天雄好意思,劈头盖脸的训斥道。

常平吊儿郎当满不在乎道:“不是他们先下作的吗?噢,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要玩阳的常家玩得转,要玩阴的常家也玩的通,想跟我们掰腕子之前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姜家现在所遭受的,就是敢于挑战常家的下场,我看以后谁还敢!”

“可……”阮天雄还是觉得不妥。

常平却笑道:“两位哥哥啊,做生意当然要用商业手段,你们俩已经在商业上击败了姜家。我这时候再落井下石,别人不会说常家没本事,说常家不择手段,而是会惧怕常家的整体实力。我之前就说过,我可不是啥英雄好汉,你们真刀真枪打天下,我心狠手辣做小人,咱们兄弟齐心必能其利断金。”

阮天雄还想说什么,却被顾敬亭拉了一下,阮天雄侧头看去,顾敬亭微微摇头,便没有再说什么。

正如常平所说的那样,常家粮庄在这场粮食战中大放异彩风光无限,九成九的散商都跟常家签订了三年订购合约。

这私人的粮食生意极具地域性,不同于各省纳贡的皇粮。比如在山东的大米再怎么好吃饱满,可运到广州也不如本地的粮食便宜,要折算其运输耗损和各种花销。而粮食买卖走的就是个量,买主多的还是老百姓,百姓又大多图便宜,所以量上不去说啥也是白瞎。

故此常家粮庄的所谓垄断,也不过是以徐河嘴为中心,东西南北四方八面撑死也就四百里的辐射范围。

至于姜家则摊上了大事儿,粮食有了问题这就是黑心生意的代表,一时间群情激奋,若不是官府给他们贴封条贴的早,只怕早就被愤怒的百姓给冲击砸烧了。

粮食掺假业中本就有草药这一项,草药和粮食都是自然生长之物,比起掺沙子弄石子这样的招数可要高级的多。把草药搀入粮食,待粮食把药中的成分和水分吸的饱满,自然就重了许多。

压秤好卖钱,一斤多一点,上去了量就是大财富,利润足以多出三成。一般情况下用草药造假,摸起来闻起来尝起来,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堪称掺假的高招。

而那些草药大多反复利用,自然也不会选择较为名贵的药物。泻药的价格相对较高,只要是内行人,绝不相信姜家会掺泻药。而且草药是要筛出来的,怎么能残留在粮食里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种事傻子才会做,就算姜重再怎么不成器,也定不会如此的。

所以粮商各个看的明白,这是常家用的招数,不禁有些惧怕他们的心狠手辣,同时又为自己的识时务与常家合作而感到庆幸。

的确,那些人都是常平收买的,至于家中的病人是真的借由头讹钱,还是舍了亲人身体硬赚常平的好处和姜家的赔偿,那就不得而知了。

商家明白,可百姓哪懂这个,这些谣言越传越凶,最后知县老爷亲自出面,查抄姜家的粮食,并罚银一千两用于赔偿。当然这样的惩罚自然是常平不再托在衙门做官的常如征使力,加上姜别故送了一千两给知县后才落下的判罚。

但对于姜家来说困难才刚刚开始,因为常三爷常思齐可不管这些,他拿着那些契约上门逼债了。

姜别故并没多担心,当即去找了常思福。常思福哪能看不出自己弟弟的招数,而姜家的存在正是两家最好的缓冲,这也是姜别故败而笃定的原因。

常思福一定不会看着姜家彻底败落,不光落了赶尽杀绝的坏名声,更让老三常思齐对自己产生合围之势,到最后难免来个兄弟相残。所以他借钱给姜别故还账,而姜别故也懂事,投桃报李把剩余的粮食仓储全部送给常家,彻底退出粮食这行。并就新的皮草生意予以常家一成的利润,双方达成了合作。

常思福宅心仁厚,在常家做事极其舒服,有过不一定罚,但有功一定赏。短短几月内,阮天雄和顾敬亭把百余粮食散商收在麾下,断了其他大粮商的后路,如今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清仓零售,甚至先一步找常家去谈库存收购问题了。

此场商战常家可谓是大获全胜,而阮天雄和顾敬亭两人也大放异彩。带着四万六千两保证金赶回常家,那一沓银票往账房里一送,做好的账本一交,常家里里外外算是传开了。别说常老爷如何看两人,就是家里门房下人们也都对二人点头哈腰恭敬有加,与往日看在常平面子上才有的表面文章大相径庭。

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发生的事情哪能瞒得过常老爷,他自然知道栽赃陷害是出自谁的手笔。出于对儿子的疼爱,他并未挑明只是说了什么做生意要宽厚要看长远之类的。

不过常老爷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至此之后常家的粮食买卖便可安枕无忧了。阮顾二人这样冒进冒险的做法,常老爷是不会做的,的确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哥俩做了,而且还成了,到底如何奖赏反而让常老爷拿捏不准左右为难。

“天雄哥,你们真厉害,最近每个人都在说,你再给我讲讲呗。”赵春姑看着阮天雄,眼睛都冒了小星星。

顾敬亭则一合纸扇道:“都讲了几遍了,再说,我纠正你多少遍了,这哪是阮天雄的计策,分明是我。你看他长得五大三粗的就不像个有脑子的,非得是我这种羽扇纶巾的谋士,才能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真不要脸啊。”常平对顾敬亭下了评语。

几人正在院里说着闹着,管家刘忠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常平没看到刘忠那略有灰白的脸,开玩笑道:“刘叔,我爹又要大排筵犒劳我这两位哥哥?你看他俩回来才三天便吃胖了,汊河镇和徐河嘴腿儿着也没多远,来日方长,可不能这么硬塞。”

“少爷,官差来了。”刘忠急道。

“啥官差?”

“姜重和常棋臻被绑架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