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阮天雄睁眼了,一看白敏恒就要起身。
这一睁眼后的举动最反应人性,此刻正是意识迷离时,没有那么多伪装。白敏恒看在眼里是欣喜若狂,这孩子真不错,非但没怨恨自己,还是那么懂规矩尊敬自己,这如何不让白敏恒感动。
“快躺下孩子。”白敏恒亲自过去按住阮天雄。
“叫什么老爷,叫义父,刚才老爷可认你当义子了。”顾敬亭眼珠子溜溜转,此刻开口道。
阮天雄却一愣,听完林平在一旁三言两语说了一切,这才笑道:“老爷,还是叫老爷吧,我们家不认干亲。老家有规矩,父母双全,认干亲不好。”
顾敬亭和林平有些担忧的看向白敏恒,生怕他不高兴,却未曾想他哈哈大笑道:“好孩子,真是个汉子,那叫白叔总可以吧?”嘿,这人呐,要是看对了眼,不管你怎么回答他都高兴。
“白叔。”
“唉。”
一众人等聊了一番,见阮天雄还是有点头疼就出去了。白玉雪还想在一边伺候着,却被白敏恒叫走了:“雪儿,让天雄好好休息,你在这儿还不够添乱的呢。”
“知道了爹。”刚才她一直守在阮天雄身边,此刻应了白敏恒的呼唤,便冲着阮天雄眨了眨眼睛,俯下身子凑到他耳畔低语道:“阮天雄,算我欠你的,谢谢。”
说完这大小姐跟着她爹走了,留下两个使唤丫头在一旁伺候,阮天雄只说旦有需求便会叫两位姐姐,便让她们出去了。这穷苦出身,被人伺候可不习惯。
她们一出去阮天雄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放开了被窝里强行按住自己那玩意儿的一双手,被子瞬间耸起一大块。刚才白玉雪那柔声细语,就在耳畔动人心魄,那轻轻的呼吸更是吹得耳朵痒痒的,连带着身上一阵酥麻。口吐芳兰又少女芬芳,离得这么近,阮天雄怎么可能闻不见。
如果说气、痒、味道都能坚守住,那视觉的冲击就再也不是阮天雄这个年纪能扛得住的了。白玉雪俯下身子,长短适宜的脖子白皙透亮,那乌黑的秀发粗细得当,就这样近在眼前,甚至一探身就能碰到。血气方刚的阮天雄不是故意的,却到底是起了男人最基本的反应。
他摇了摇头,白玉雪漂亮吗?当然漂亮,而且娇蛮却善良,腹有诗书却不做才女状做作,身为主人也并没有居高临下而是平易近人。
论样貌品性家世,白玉雪都是阮天雄见过的绝顶佳人,得此妻者夫复何求?不过阮天雄却一点想法也没有,为啥,因为差着身份呢。
一个是没了白家就朝不保夕,现为下人的阮天雄。一个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白玉雪,这二者之间的差别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要是仗着有功痴人说梦,想要一亲芳泽,那得来的一切便会如镜花水月般瞬间破碎。阮天雄才不会冒傻做那恃宠而骄的人,但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却又是满身的爽,就连被打破的头也好像不疼了。不论别的,就说刚才,今天这一切就值了。
阮天雄笑了,却又怕人听到,只能在床上偷偷嘿嘿了起来。
一路南行,直到高邮地界他们才停下了船,上了岸找了个当地有名的郎中给阮天雄瞧病。高邮乃江左名区、广陵首邑,医官郎中的水平还是不错的,一番检查并无大碍,白敏恒这才放下了心来。
“天雄啊,白叔这就放心了,一来是你安然无恙我不会抱憾终生,二来是终于彻底逃离了胡家的势力范围。胡庆的疯狂超乎常人想象,等回头一些辛秘我给你慢慢道来。你知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这么做?你又怨不怨我呢?”茶馆中两人独坐雅间,白敏恒轻声道。
阮天雄摇摇头道:“不清楚,但我也不怨。”
“为什么?是我叫你不动才挨了打,你正是年轻,应当觉得我窝囊才对。”
阮天雄笑道:“我没读过书,是个粗人,但我见过的人里,老爷……白叔,您是最厉害的一个,我想您有您的成功之处,做事自有条理,让我不动,我就不动,一切您会搞定。”
说着他讲了对那几个恶少的揣测,觉得如果硬耗下去只怕是要吃亏,不如吃小亏占大便宜的好。白敏恒听着这一切,看着阮天雄更加喜欢了,连连点头道:“说得对,你分析的很好,天雄我还是那句话,你这孩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随后白敏恒不私藏也不遮掩,把自己当时怎么做的怎么想的都说给了阮天雄去听,阮天雄听罢只感觉受益匪浅。
白敏恒道:“这就是大人的世界,何为大人,不是说年纪,不是说出身,而是真正的立于天地间的大人。就是要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做常人所不能做的事情,胡庆算是一个,那个给咱们船闸放行的刘世昌算是一个,我勉强也算是一个。在大人的世界里,并非要争个一时意气孰高孰低,看的是整体的得失。往往遇到了矛盾、问题,也不是非要来个你死我活,而是相互妥协。”
“妥协?”
“对,就是妥协,在相互的退让和妥协中寻求利益的最大化。无论是为官还是经商,大抵都是如此。”白敏恒语重心长道:“你们山东人常说一句俏皮话叫不蒸馒头争口气,天雄,这一棍子不白挨,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且过些年,看他胡庆又当如何,看这大运河又是谁主沉浮。”
一时间白敏恒豪情万丈,把阮天雄整个人都点燃了,只感觉浑身的血液翻涌,血突突的就差点从头上的伤口里喷出来了。这一刻,他险些就要脱口而出,把霍华的事情掀个底朝天。
可阮天雄忍住了,他佩服白敏恒,自己连性命之事都可以交给白敏恒决定。可霍华这事儿牵扯的可不止是自己一个人,听别人说霍华劳苦功高,加上跟了白敏恒这么多年,贸然说出去他会不会信呢?阮天雄必须要找到确凿证据才能讲出来,到时候便可一网打尽。
就算信了,那霍华到底有怎样的底气可以反抗一家之主呢?他是管家,一个管家想要篡位夺家产肯定是痴人说梦,那他必定有所依仗。
如果此刻阮天雄戳破了这层窗户纸,是否会逼的霍华狗急跳墙。一旦如此,只怕会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
故此阮天雄强压住了心头的冲动,他想再看看,再了解下白家的事情。而同样他有些单纯的相信,只要他们几个在,霍华就不敢乱动,而白敏恒看似文弱的外表下,智慧和内心却异样的强大,霍华不玩阴招的话绝对胜不了。
接下来的几天,白敏恒更加重用阮天雄了,天天带着阮天雄去见高邮当地的生意伙伴。万幸天凉了,可以戴个帽子,否则阮天雄就得顶着包扎的头到处行走了。
白敏恒每次见罢客都会给阮天雄讲今天谈话中一些隐藏的东西,话里有话也是大人的世界,其栽培器重不言而喻。阮天雄也是争气,平日里绝不多说话,但凡旁人问了,非讲不可了也回答得恰到好处,让在座所有人皆大欢喜。
在高邮待了十几天,阮天雄只感觉脑子都被塞满了,不敢说多了起码待人接物方面可谓是一日千里。
“这次永然兄出来的可够久的。”一个胖乎乎的商贾说道。
永然是白敏恒的字,说话的商贾叫赵逢水,字金源,看得出来他跟白敏恒关系相当要好。这些天忙里忙外的都是他在张罗,这让白敏恒很多事情事半功倍。据说两家是世交,当年还互相救过命。
赵逢水人如其名,一来是遇水就发财,不光吃大运河的水,还专门贩卖天下泉水等。另一则是他喝凉水都发胖,现在坐着都有点气喘吁吁的。
白敏恒点点头道:“是有段时间了,且得小半年了,不过咱们商人不都是如此吗?”
“怕你身体撑不住,这刚好不能太拼了。”
白敏恒也没藏私坦言道:“时不我待啊,金源,我这躺了将近三年,家里的生意虽然没落下,但也没怎么发展。商场之上便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况且我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赵逢水不解道。
“总觉得这次我出山后,苏州的几个新起来的商家有意无意的要对付我。不过商业竞争实属正常,可能也是我想多了。不过我白家日积月累,岂是他们可以比拟的,我无需关乎他们,只要做好自己,便得让他们跟着我的路子来了。”当着好友的面,白敏恒说话也随意了许多,颇显猖狂之意。
赵逢水哈哈大笑道:“甚是甚是,与其算计这个谋划那个,不如让自己强大起来,毕竟自古弱不胜强,这是永恒的定理。”
两人同时看了阮天雄一眼,阮天雄则眉头微皱,他可听了不少故事,都在宣扬以弱胜强,怎么到了赵逢水嘴里就成了弱不胜强呢?还说的这么肯定,好似天下没那以弱胜强一般。
看到阮天雄在思索,赵逢水冲着白敏恒点了点头,然后满意的一笑,白敏恒则也轻捋胡须显得得意洋洋。是啊,收了个会动脑子的好徒弟。
赵逢水突然坏笑起来言道:“商人重利轻别离,离家这么久,比年轻的时候还拼,一路做生意一路倒卖货物,钱是赚到了,不回家不怕后院起火啊,你可是有个娇滴滴的偏房呢。”
“浑说什么。”白敏恒知道赵逢水又要说荤话了,若是寻常下人小厮倒也无妨,可面对阮天雄这么一个“徒弟”,白敏恒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师道尊严。
赵逢水还要说什么,却听门房来报,声称白家护院杜城求见。
白敏恒不明白为啥杜城突然来了,便让赵逢水叫了进来。结果杜城还没说话,他身后的林平就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阮天雄哭丧着脸道:“天雄哥,快救救秀才,秀才就剩下半口气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