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白醒来的时候窗外月光已经替换掉了日光。“我怎么睡着了。”揉着酸麻的腿和屁股,站了起来。此时季北里早已不在屋内。
“季北里?你在楼下吗?”她摸索着下楼,发现只有卫生间的灯亮着,他大概是在洗澡吧。
本想简单地做个晚饭,但是在厨房和冰箱找了个遍只发现了鸡蛋和米,还有一些过期的寿司三明治之类的。那就做一个蛋炒饭吧。
等她做好蛋炒饭的时候,季北里已经收拾好出来了。“北里,快来吃饭吧,我做了蛋炒饭,今晚先将就一下。明天再次买菜给你做好吃的。”
“不用了。”季北里并不领情,径直走到冰箱去拿三明治。
“我看了,已经过期了,快来吃炒饭吧!”
季北里没有说话,走到餐桌前,坐到对面。秋月白把盛着蛋炒饭的盘子推到他面前,他什么也没有说,慢慢地挑着米粒往嘴里送。
“我叫秋月白。我以后就是你的家教了,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我知道。”
“你有没有做学习时间安排啊?比如你早上几点起来,我们需要几点到几点上课,几点睡觉......”
“你定吧。”
“那你薄弱的科目是哪些啊?我们可以根据情况来制定学习计划。”
“我没意见。”
“那我们明天一早开始学习吧,8点起床,9点开始好吗?”
“嗯。”
“那我今晚制作一张时间表出来,以后就按照这个时间表执行......”
“嗯。我吃完了。”说完他就起身上楼了。
“......”
幸好梅林早就把她要住哪个房间都交代好了,不然指望这个冰山面瘫来安排,她就只能睡大马路了。秋月白睡前把时间表制作好之后,还发了一篇微博,吐槽了一下今天第一次见的学生是个傲娇小公举。
第二天是周六,她起了一个大早,在外卖APP上购买了一堆粮油米面和生活用品,把冰箱都塞满了。还熬了小米粥,煎了鸡蛋当早餐。然后8点钟一到就上楼去叫季北里起床。
“北里,起床啦!”屋里没有回答,“我直接进来了哦”,她进去的时候,季北里已经起床了,还是坐在窗台上,戴着耳机,应该是在听英文广播。
“吃!早!饭!啦!”她扯开了嗓子对着季北里大喊。季北里看了她一眼,不吭声地穿过她身边,自己下楼去了。等等,刚刚,他的眼里是透露着嫌弃???算了,好歹有点人的情绪了,她拿着工资就不跟他计较了。
秋月白必须要每天要往返学校和北里的家。白天会给他安排好复习的课程进度,布置一些作业给他。晚上还要过去给他做饭,讲解作业。按照约定还必须每天晚上留宿在他家,以防万一他哪天想不开会发生意外。
时间就这样过了一个月,转眼就是国庆节了。今年国庆节和中秋节连着放会有9天假期。这么长的假期,秋月白想回家去看奶奶,而且第一个月的工资梅女士已经转账给她了。
“北里,我想跟你请个假,这回我们学校放9天假,我想回去陪奶奶过中秋节。”
“好。”依然是那个惜字如金的季北里。
“可是你一个人待9天能行吗?”她有些担心。
“习惯了。”
“那我就买明天上午的火车票咯,这样我后天一早就可以见到我奶奶了。”真是太高兴了,今年暑假都在忙着兼职,只在家陪奶奶待了几天。
季北里不再说话,继续扒着碗里的米饭,细嚼慢咽,依然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澜。
秋月白一整晚都激动得睡不着,想着马上就能见到奶奶和在老家的好朋友花苗苗了。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先告诉花苗苗这个消息,让她后天一早去码头上接她。
“小白,你国庆节回家吗?”倒是宁小远的消息先弹出微信界面。
“回啊,你呢?”
“我也要回,我们一起回去吧,你买票了吗?”
“我刚在网上买票了,上午那班车。”
“那我也跟你买同一班次,我们明天在火车站见吧。”
宁小远可以说是跟她青梅竹马,他们从幼儿园就认识了,一起玩过家家,一起上小学,一起参加儿童节表演,一起参加小学、初中、高中的毕业典礼。说来也巧,居然还考上同一所大学。
想着奶奶想着那些小时候的事情,她很快就睡着了。
“北里,起床吃早饭啦!吃了我就要走了哦。”她跟往常一样做好了早餐上楼去叫季北里起床,他却没有照例不锁卧室的门。
“北里!北里!你开门啊!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在里面吗?”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真担心他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情,平常他睡觉都不会反锁门的。
秋月白突然想起之前梅女士交给了她所有房间的备用钥匙,她慌慌张张地跑到自己的房间去翻找。“嘭”她的膝盖撞倒了柜子边缘,但已经顾不上疼了,她抓了一整串钥匙叮叮咚咚跑回北里房间,想尽快打开房门。
她一把一把地试着钥匙,双手都在颤抖,钥匙对不准钥匙孔。是的,虽然近一个月的相处季北里除了冷漠并没有任何反常,但是他毕竟患有抑郁症,此刻在她的脑海中房间里面已经是血流成河的画面了。
“北里!”门终于打开了。里面没有任何异常的痕迹,只是季北里还睡着。
她走到他的床边,他背对着她。秋月白心想他是不是感冒了或者发烧了或者昏迷了,不然她这么大声地叫他,他不可能听不到。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想看他是不是发烧了,结果却摸到了一片湿润。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又或者他每个晚上都是这样度过的,而她现在才发现。月白隔着被子轻轻地抚着他的背,对于这个像弟弟的学生,她更多的是心疼。他的妈妈好像从来也没有打来过电话,又或者他根本没有接过。
每次她跟梅女士汇报他的情况,她也只回复了了数语,也不过是些“我知道了”“我相信你”“谢谢你照顾他”之类的客套话。
毕竟梅林是个小提琴演奏家,需要跟着乐团世界各地的演出,不能时刻陪伴在他身边,所以才找到秋月白的。
“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们一起回去奶奶家过中秋节。”他大概是想念他的妈妈了吧,她想。她不知道因为这句话,被子里面季北里那红肿的眼里有了笑意。
“好了,我刚刚给你买好票了。起来吧,快起来啦!要不然来不及了。”她几乎是把他拖下床的。他去洗漱的时候秋月白顺便给他收拾好行李。
一切准备好,她就拉着季北里匆匆忙忙出门了。
“呼~还好赶上了!”过了安检口,她直接拉着季北里的手一路狂奔,终于在最后5分钟内进入了车厢。
坐下之后她的电话响起来了,是宁小远。秋月白这才发现手机上有20多个未接电话,全是宁小远。“喂,小远啊,不好意思哈。我来晚了,差点没有赶上车,所以没有顾得上接电话。我在11节车厢,你在哪儿啊?”
“我在13节,离得不远,我过来找你。”宁小远说完就挂了。
“小远!这儿呢!”国庆节回家出行的人很多,火车过道上都站着人。季北里的票买晚了,也是站票。秋月白看到小远拎着包艰难地穿过人群过来了,就喊他一声。
“小白!”宁小远一脸的兴奋,走到她身边停下来。
“小远,这是我家教的学生,他叫季北里。”她指着季北里跟宁小远介绍。
“你好,北里。我叫宁小远,你可以叫我宁哥或者叫我远哥。”宁小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
季北里依然望着窗外,头也不回,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小白,你也没买到坐票啊。”宁小远有点尴尬,他把行李塞到座位底下,双手搭在座椅的靠垫上,跟小白聊天。
“啊,这不是本来没打算带北里回去嘛,今天早上临时才买他的票,所以我们俩就只有一张坐票。”季北里听到这里转过头来了,抬头一脸无辜地望着她。
“啊,没事儿。我们可以换着坐,再说了中途会有很多乘客到站,他们走了我们不就可以坐了嘛。把季北里一个留在家里9天,我有点不放心,担心出什么紧急情况不能及时赶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季北里在她眼里像个孩子,但是她有点怕他,他就像一只防备心很强的猫,随时可能会炸毛。
“嗯嗯,那倒是。没事儿,有我在呢。”宁小远的眼里闪过一丝黯淡,但也仅仅是一瞬就消失了。相反在一旁坐着闭目养神的季北里,听到有人说担心他,嘴角一抿。
坐火车从上大学的城市回家需要20个小时,但秋月白从来不觉得路途奔波,因为她知道在终点有等着她的人。而且她最喜欢坐火车了,一方面是她只坐得起火车,另一方面她觉得火车是最能体验人生冷暖的地方。
她在火车上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大多是跟她一样的穷学生或者是生活在最普通最微不足道的阶层。她在火车上见过背着编织袋的外出务工的夫妻,见过分着一碗泡面吃的穷游情侣,见过提着儿童玩具赶回家过年的父母,也见过在车厢连接处席地而坐嚎啕大哭的女孩儿。
我们都一样,都是普罗大众,都是芸芸众生,我们太渺小了。可是我们又那么真实,我们见过那么多人,但我们不知道他们是谁的父母、谁的儿女、谁的丈夫妻子、谁的男女朋友,他们身上有什么样的故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而这些所有的人的所有关系和所有的故事,慢慢地编织着一张网,慢慢地扩大,慢慢地延伸,这就是生活。
她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