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难忘团建

维度公司每年有举办团建活动的传统。

有一年,维度公司几十万员工从全球各地汇合,去到欧洲一个城市,结果不仅酒店食宿餐饮直接供应不上,连城市交通都快要瘫痪了。员工们怨声载道,不仅没起到团建作用,反而把队伍都带散了。事务部负责人被老板牛化云狠狠地批了一顿。

后来,维度公司便吸取教训,化整为零,分部门进行团建活动。

今年编辑部的团建,范空生打算安排在南海的一个无名小岛上。经过前期了解,那里尚未开发,几乎与世隔绝,生态原始,人迹罕至。在这样的环境里,让同事们一起呆上三两天,看来看去都是自己这些人,想不加深沟通理解都不行。何况还有探险般的体验,何乐而不为?大家都欢呼雀跃。

范空生带领团队先乘高铁到S市,一个小时后再转大巴到海边,上轮船后在海上航行一百多海里,才到达无名小岛附近海域。

无名小岛没有修建码头,轮船无法停靠。好在岛上有渔民,事先联系的民宿派来一艘快艇,分批将人运送上岛。

无名小岛面积不大,大约几平方公里。但正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民居、树林、沙滩、街道……倒也足够应付几天的休闲。岛上风景秀丽,植被丰富,椰林婆娑,别有风情。更难得的是有一大片人迹罕至的天然沙滩和平底泳场。

范空生去过许多大陆的海滩泳场,感觉都不太理想。因为能供人游泳的浅水区太窄,而且海水混沌,海滩都呈倾斜状,很快便滑到了深水区,对于大多数水性一般的人来说,很难体会到游泳的乐趣。以致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失去了去海边的欲望。

但无名小岛的泳场却不是这样。这里的海水清如泉水,海滩只在岸边有几米的斜坡,然后便如履平地,百米之内都是只及人脖颈的浅水区,可以清晰地看见水底的细沙和自在悠游的多彩海鱼,仿佛鬼斧神工的天然海水泳池。

在范空生游过的沙滩泳场中,没有见过条件这么好的,即使放眼整个星球,大约也不多见。据说来过这个小岛的人,都会对其它沙滩泳场失去兴趣。

岛上有一个小渔村。渔民们除了打鱼,也开发了一些民宿招待前来度假旅行的观光客。

范空生一行数十人,来到这个无名小岛时,岛上没有其它游客。范空生办好入住,安放好行李,穿好泳裤,便和李玮等着同事们一起出来,向海滩走去。

虽然距离海滩还有几百米远,但仍然能看到在蔚蓝的天空下,三五种颜色的海水,从海岸线到地平线,由浅及深,层次分明地递进着。水天澄澈,纤尘不染。间或有几只海鸥,突然撕破远天的蓝色,侵入视野,并轻捷地掠过海面,挟着海鱼重新消失于远方的蓝。

范空生一时兴致大发,说:“过去这里是无名小岛,我们既然来了,它在我们心里就开始有名了。你看这海天相接,水分五色,我们就叫它五色岛吧。”

大家都表示赞同。

再小的地方也有四面八方,五色岛当然也不例外,但范空生却不想用手机来给它定位。从几天的实用价值看,他只需要记住一边是沙滩泳场,一边是乱石礁盘,一边是杂树椰林,就行了。心想,若能回到结绳记事,方不失为度假的最佳姿态。

岛上的渔民向导说,别看这小岛附近百米之内水深不及2米,但走出这百米范围,就是成千上万米的海沟,所以千万不可在海中玩得忘乎所以,擅自越界。

范空生来小岛本来就不在乎游泳,加上水性也一般,便老实地呆在安全区内。李玮泳技似乎不错,各种泳式都比较娴熟。但大多数地方,水深只到脖子,游累了便可站在水中休息片刻,其实并考验不到游技,所以更多时间是在指导别的同事。

同事们一下到水里,便一个个变回小孩似的打起了水仗,玩起了水底摸脚的恶作剧。

欧婕妤泳技似乎也不太好,看上去苗条匀称的身体,试了几次,却总也难以浮起来。李玮便在一旁帮她,却总难如意。虽然吃力不讨好,却仍乐此不疲。范空生不禁暗自发笑,甜蜜的义工!

但是欧婕妤却似乎并不领情,还不时地与其他男同事嬉戏。又或者是她不想与李玮表现得过分亲密吧。

几个女同事看不惯她在男人堆里如鱼得水的样子,便借着打水仗,一个个地冲欧婕妤泼水。抄起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足以令人窒息。一般人肯定得闭上眼睛,捂住脸,否则不仅呼吸不畅,咸咸的海水还会刺得眼睛流泪。但欧婕妤却仿佛没事人一般,在女同事们的重重泼打下,仍睁着杏眼,面带笑容,大呼过瘾,这与她蹩脚的泳技形成了巨大反差。

在水里玩累了,大家便上岸玩沙滩排球。一开始是女队比赛,只见欧婕妤推、挡、扣、杀,身姿矫健,完全摆脱了水中笨拙的模样。最后,她所在的球队顺利胜出。而男队里面,李玮所在的球队胜出。于是就有人建议男队冠军与女队冠军比试一下。结果女队中其它四名队员明显跟不上男队的节奏,惟独欧婕妤越发出色,最后几乎独立拚杀,将男队击败!

随后就进行沙滩足球。范空生感觉在松软的沙滩上连球都带不动,但欧婕妤竟如履平地。让范空生不禁感叹,这欧婕妤体质真好。

晚上,大家去海边烧烤,放孔明灯。

范空生正啃着鸡腿的时候,却收到一条私信:我在大礁石那边等你!

一看号码,竟然是欧婕妤!

范空生朝人群里看了看,真没见到欧婕妤,再找李玮,也不见。

范空生心想,是不是他们两个有什么事,要自己过去。

于是便趁着月色,往礁石那边去了。

远远便见礁石上果然站着一个人,看背影应该是欧婕妤,但却不见李玮。

夜深人静,范空生怕从后面叫欧婕妤会吓着她,便故意用力地踩动小石子,弄出点动静,提前让她有所准备。

只见欧婕妤立即转过身来,说:“现在在这荒岛,不用担心你老婆,今晚可以和我在一起了吧!”

范空生吃了一惊,欧婕妤竟这么大胆直白!而且,她约自己来并不是为了李玮!

昏暗的夜色下,欧婕妤的脸一片模糊,看上去像个女鬼,如果不是白天熟悉的人,他几乎要被吓跑。

范空生强作镇定说:“我和你就是同事关系,在任何地方任何人面前都是如此。”

欧婕妤却说:“但是我不想只是同事。”

范空生觉得继续这样纠缠下去也没有结果,便说:“李玮呢?”

欧婕妤说:“被我甩掉了,别担心,他发现不了。”

范空生知道她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他是想提醒她有男朋友李玮,好让她知难而退。谁知欧婕妤却以为范空生是怕被李玮发现。

范空生只好更直接地说:“我觉得你应该和李玮好好处,珍惜他对你的感情。”

欧婕妤竟然笑了:“我对每个男朋友都很珍惜。”

这话令范空生不由得愤怒,言下之意竟然把自己也当成她众多男朋友之一!

范空生扔下一句:“我不是你男朋友!”然后转身就走。

范空生刚迈动脚步,就觉得眼前黑影一闪,他正要说“别挡着我”。

就听见远远传来李玮的咳嗽声。接着,眼前的黑影立即消失了。

范空生猜刚才是欧婕妤挡住自己,但他无心验证。怕李玮看见他和欧婕妤乌漆沫黑的在一起会引起误会,范空生便赶紧匆匆离去,也不管欧婕妤怎么样了。

回到房间,范空生回想起来,不禁觉得这欧婕妤的动作也太快了。

范空生与李玮住一间。范空生发现,李玮似乎整夜都没回来。

第二天一早问他,说是昨夜在沙滩上睡了。

上午,团队的人和岛上渔民出海打鱼。

小岛远离大陆,物资贫乏,而居然有人来居住,那肯定是因为水深浪静,海产丰富,可以赖以维生。所以打渔便是他们最日常的功课。

当地渔民们有很多种捕鱼方式:先是向海面洒下一大片鱼饵,把鱼吸引过来,然后迅速下网罩住,拉起;也有坐在船舷垂钓;遇上水浅鱼清处,还会直接跳进海里,用鱼枪射击……范空生不喜欢捕鱼,也不喜欢钓鱼。

曾经有个喜欢海钓的邻居约范空生去远海钓鱼。范空生一方面不感兴趣,另一方面是不敢。根据他的海上经验,人到了茫茫大海,放松下来的除了心情,还有道德感,所以公海杀人、犯罪,屡见不鲜,而且难以侦破。人到了深海,命运便不由自己掌握,不是过命的交情,怎敢轻易跟人出海?

范空生与渔民当算不上过命的交情,但好在同事众多,这么多人跟随一两个渔民在小岛附近打渔,还是很可放心的。

他从内心里不喜欢捕鱼这种杀生场面,但也知道身为人类,总有许多明知不好却又不得不做的事,因此也便只能从众。

一到深海区,同事们帮忙下饵,捞鱼,或从鱼钩上取下来,放进鱼仓……一个个忙得不亦乐乎。那些鱼儿也好像饥不择食,一个个自投罗网。渔船很快便满载而归。

同事们坐在船上,一边炫耀、比试自己的战利品,一边商量着要怎么个油煎炸炒,这个说要清蒸石斑,那个说要龙虾煲粥……一个个讲得活色生香,唾沫横飞,仿佛一个个已坐在餐桌上。

还有几百米,渔船便要靠岸。

都说天有不测风云。刚刚晴好的天空,这时却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一时风助雨势,劈波斩浪。黑天怒涛之间,渔船被颠晃得无以自控!

同事们都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登时一个个站立不稳。踉跄的,跌倒的,嚎叫不断,有的女同事更被晃得直呕吐,范空生抓住船上的木墩,才没被吹走……

渔民立即叫大家“小心”!

话音未落,却听“扑通”一声。

“有人掉进海里了!”大家都惊呼起来!

范空生顿时如大难临头,他努力地顶着狂风,终于趴到船舷,透过密密的雨丝察看,只见欧婕妤正在海里扑腾挣扎!

渔民见此情形,立即一头扎进海里。

渔民在海水中,小心地靠近欧婕妤,抓住她的腰围,想把她举出海面,谁知一用力,不仅没能如愿,反而把自己压向了海洋深处。

幸好渔民水性好,几个挺身便挣扎着浮出海面,抹一把脸上的海水雨水,冲船上的人喊道:“赶紧扔绳索!她太重了……”

船上的人正被风吹雨水打得晕头转向,自顾不暇。

范空生内心焦急,心想倘若不能将同事们都安全地带回去,他们中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罪责就大了。所以虽然他也被吹打得摇摇晃晃,难以自持,但仍然强忍着不适,尽量稳住身体,手忙脚乱地摸了绳索扔下去。

渔民在水里好不容易接住,并终于帮欧婕妤抓好绳索。范空生便叫上李玮等七八个还能稍微站稳的男同事一起,齐心用力,与狂风暴雨反复拉锯、较量,费用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欧婕妤拉上来!

范空生的手掌勒出了一条凹槽,随着凹槽平复,便感觉火辣辣地生痛。心想,这欧婕妤怎么这么重!

但看她的脚也在慌乱中擦出了血,到嘴的埋怨便没有说出口。

最后,大家又齐心协力把渔民拉了上来。

小船一路栉风沐雨,抛飞颠簸,总算狼狈靠了岸。大家一个个落汤鸡一般的立即往回逃。

回到住地后,庆幸之余,又有些同事感到刚才惊险的一幕实在太过难得,当时怎么没多体验一下?!

范空生却仍心有余悸:“我看你们啊,远不只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而是越犯贱越快乐!”

大家都知道范空生在调侃他们,便都大笑起来。

最后一天,没有固定安排,大家自由活动。

范空生本来想在岛上种棵树,作为纪念,但没有从大陆带树种过来,仍用岛上的树,未免多此一举,所以只得作罢。

回程的船上,有同事说:“此次小岛之行,三天两夜,洗了九次澡,还不算海里的,身上还是湿得跟鲶鱼似的,回去得把自己扔在干衣机里烘干才行。”

另一个说;“我就知道你在室内只洗了八次,还有一次去谁的房间洗了?”

大家都不怀好意的笑了。

有女同事不爱听这种暗黄的笑话,便一本正经地说:“这真是一次经受生死考验的团建!”

……

虽然同事们对此次海岛之行各有体会,各有说法,但范空生感到,能够给大家留下不同的深刻印象,本身就是一种成功——唯有出色的《哈姆雷特》,才会“一千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