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好笔名的成三狗似乎有一丁点儿暗暗窃喜。
“文学是痛苦的产物。”当这句话再次回绕在耳畔的时候,成三狗明显的又流露出一丝莫名的哀伤。
他深知,这是一条不归路。可就是这条不归路让成三狗无时无刻的宣泄着内心的愁苦忧伤。而今,真要把它当做一份事业来做,自己还有当年废寝忘食的魄力吗?他也不知道,只是,在成三狗的性格基因里,一条道走到黑的做法似乎从来没有那样轻易的改变过。
“甘河子”似乎最能勾起成三狗记忆的味蕾。只是此甘非彼干,成三狗记忆中的干河子流落在村东头,跨过村东长满毛竹的深沟,便是那片一马平川的开阔地,沿着开阔地再往东走个百八十米,一条黄土高原的沟壑赫然呈现在眼前,仿佛大地母亲的疤痕一般。
沟壑的另一边便是长满零零散散荆棘的沙滩地。一年有四季,干河子至少有两季见不到水,这条横卧在乱石滩里的干河子由南到北到处断流,到了夏秋两季下了连阴雨山洪爆发,源于南面鸡子山的流水一泻而下,整个河川里洪水肆无忌惮的蔓延着,两岸的庄稼地没有不经受磨难的!
一条羊场小道通向东岸,远远望去在荆棘丛生的乱石滩里,仿佛座落着显赫的财东家一般,黄灿灿的高墙,参天大树庇佑着一排排整齐的房梁,在这贫瘠到连黄鼠狼都懒得路过的黄土旮旯,哪有什么像样的大户人家!
人的大脑是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它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想象。
一走近,阳光掩映下金碧辉煌的土坯泥巴墙敦实可爱的掉着土渣渣,墙檐上灰褐色的烧制糙瓦在岁月的洗礼下褪得长出了绿绿的苔藓芽,荆棘缠绕着树堆,杂草穿透了墙壁。
这只是外围,再沿着小道往前,并不用担心一不小心走错了道儿,自古华山一条道,干河子映射向各村落的道路各一条。沿着龟寿村这条路继续往前只需一个转弯便看见一堵零落的土制门楼,门楼并不阔气,但也修长高大,不足两米的宽度,两扇笨重的实木大门却足足有三米来高,木门应当是红色,红漆脱落的能看得清木纹的脉络,沧桑厚重的门扇见证着此处由盛而衰的没落。
远望南山,五龙山的悬崖峭壁在金灿灿的日光掩映下显露出凶神恶煞般残白色的脸。沿着门楼远眺,向南正对着的便是鸡子山,鸡子山和龟寿村在一条线上,由东向南再转向西,三面环山。东面光秃秃的叫十字山,往南绕张牙舞爪的是五龙山,绕过东南方向的五龙山便是正南方向的鸡子山,鸡子山紧挨着的是松树坡,沿着柏树坡再往西看,依次排列着老洼涧、碌碌坪、箭雨关。
前面说到:沿着门楼正对着的是鸡子山,远望鸡子山呈正三角形黑压压的一片,和古埃及的金字塔相比,真弄不清谁照搬了谁!鸡子山有着埃及金字塔同样的轮廓甚至于在群山的烘托之下还大出不少,那黑压压的正是拔地而起苍翠的白皮松,白皮松透过崖层透过石缝,却长得密密麻麻,鸡子山是秃顶山,像和尚一样浑身穿的密不透风,脑门子却光的哧溜哧溜。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唐代的刘禹锡或许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距离大唐圣都不到百八十里的秦岭北麓,这两句话却完全行之不通。
龙山因地势险峻长相怪异出了名,秃了顶的鸡子山规规矩矩,却因诸多的神秘让人敬畏。有言在先:“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在密密麻麻的丛林当中,那有什么梧桐树的身影呢?参天的白皮松一到秋季便硕果累累,山里山外都浸在一种淡淡的松香之中。松鼠在枝头雀跃,野鸡在林间穿梭,披了华丽外衣的梅花鹿也不闲着,你追着我,我追着你,肆无忌惮的在悬崖峭壁上飞跃......这还都不算什么,在众多的飞禽走兽当中,身着七彩绚丽色彩的红腹锦鸡成双成对的活跃着,伏在地上像鸳鸯,冲上云霄像凤凰。
推开厚重的木门往里,左手边是一排三四大开间的瓦房,右手边是一块偌大的菜园,菜园没有花,一簇簇竹子相互扶持着却长得正茂盛。再往前,穿过两米左右落差的这一道斜坡,便来到第二阶,正对面的同样是一排青砖大瓦房,与第一阶不同的是呈横折形排列,齐整的屋檐释放着丝丝的威严。
二阶往东上三阶,二阶和三阶之间有着不到五十公分的落差,三阶是一块空旷地地面并不平整,影影绰绰的总有几块耐不住寂寞的石头探出脑袋翘首以盼。三阶往南四五十步的距离,便来到通向第四阶的台阶,台阶由五块条形的条形大石块堆砌,条石还算规整,纹路间隐隐的看得清雕刻着的细致的花瓣,攀上条石便来带第四阶,四阶是一座平台,老年人讲,是先前特定的时节里祈风求雨的戏台,戏台不大,长宽不足十个方,戏台往东并列着的便是高大雄伟的正殿,正殿比戏台高出二十公分左右,所以也算得上第五阶,正殿高高在上也被称之为上殿。上殿建筑用料讲究,青砖青瓦,屋檐门窗均有雕花装饰,绝不含糊的雕花细致入微,粗大的红柱,对开的门扇,灵动的窗格,一件件均称得上上等工艺。屋顶青瓦错落有致,龙凤呈祥的砖雕好不威风,屋檐四角雄健的苍龙口含宝珠瞪着眼珠,哧拉着龙须目视前方!
上殿是一座庙,可惜早已没落了!“大雄宝殿”的牌匾歪斜在门顶上被一层层蛛网缠绕着,对开的门扇有一侧已经断裂颤巍巍的倚着这另一侧。步入殿堂,空荡而荒凉,地上随处散落着厚厚的一层干草。没有佛像,没后墙,殿顶坍塌的两个大窟窿两眼泪汪汪。
传说殿顶居中龙凤呈祥的砖雕里曾经镶嵌着一颗偌大的夜明珠,日出东方、启明星升起之时远远的夜明珠便映得殿顶一片明晃晃。
成三狗听祖母讲,庙里的姑姑是个热心肠,总会施了粥米给穷苦人家度饥荒。
成三狗却想不通,心里时常默念那个偷了夜明珠的挨千刀的和尚。珠子丢了,守庙的尼姑自然没了好下场,心一急,情一伤,背着个行囊走四方去了。尼姑跑了庙还在,颓败的庙堂望眼欲穿的等待着那个善良的姑姑归来,愈等愈破败,越是破败越要等,真不知候了多少个春夏与秋冬。
鸡子山顶有寺庙,庙里和尚还不少,和尚站在山顶望尼姑,俊俏善良的尼姑正在干河子里洗衣裳。多么和谐的画面!一夜之间偏有不安份的和尚把心思放在了殿顶的珠子上。心术不正的和尚摸走了珠子,伤了尼姑的心。尼姑一气之下冲上山顶把寺庙给翻了个底儿朝天,珠子没找到,自己也不想活了,一把火烧了寺庙,庙里的和尚还在念经,一看火势,方丈主持先夺门而逃了。主事的一跑,大和尚背着老和尚、老和尚抱着小和尚,一出庙门一个接一个的往那青石板铺砌的下山道上顺势一坐,沿着光溜溜的石板路滑向了谷底消失在了远方。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鸡子山很受伤,背负了个秃脑壳子不说,那一条下山的青石滑道在刺眼的阳光下愈加的显得明晃晃,和尚跑了,庙没了。空空荡荡满里满是说不清道不尽的苍凉!
时隔千年之久的尧帝,或许做梦也没能想过,自个儿的陵寝会被这不成器的和尚尼姑霍霍的满眼苍狼。
鸡子山是尧帝灵,这一点并不奇怪,绵延而去百十里开外同一山脉的骊山脚下,估计秦始皇帝看到这一幕也会一骨碌从卧榻之上爬爬将起来跺着脚怒吼一声:“狗日滴,活泼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