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天,泪水滴入深谷,身后衣着金黄的中年男子叹了口气:“陵儿,你已追随了她六生六世,也累了,最终她还是爱着那个人。”
他未离身,天边有织女正忙着采云,有晚归的仙人踏云离去,他最终一笑,挥手,将自己的记忆抽离。
“父王,孩儿放手,来生定好好修为,为您继承这天业。”他断然离去,中年男子化身为龙,向更高的天飞去。
他知道,就算他再怎么守候,她还是选择了另一个人,司马煜允或是更多的名字,都不过是一个灵魂。他最后还是爱上了她。
他累了,守得累了,每一世,都看她为他付出,然后将心交给那个人。
他倦了,特别是这一世。
那么,她去到下一世等待她的爱人,他也该放下她,遵守与天龙的约定,六生六世后,她若不归,他便继承起天业。
他笑了,笑在第一次遇见她时,她还是个不会变身的红蛟龙,他笑着道:“你还是不是龙族?”她是另一个天的龙族公主,在下界时便遇到了他。
他以为,在那一次相遇,便可是爱上,却也只是他一个人的爱上。虽是他最先与她遇到,却比不上那个人。
那个魔族的首领从她的世界路过,仅仅是路过,她便爱上,却也道出了口。她以为,这样便可永远,而她的国度消失了,她无助地看向前方的首领,那人最终挥袖:“将她抽离龙身,押入火刑台。”她笑着流泪:“我若归来,定会报这灭国之仇,生生世世,纠缠你。”
他将她救出,她却迷茫地不看他:“浩陵,我定会报仇,定会。”
而他,伴了她六生六世,怕的便是她那句“报仇”,怕的是她再受伤害。而她,爱多于恨,或是没了前生的记忆,却还是爱着那个她始终爱着的人。
他离去,不再守候。
女子迷茫地看向眼前一袭黑衣的男子,那人背着她,手里的剑透着寒光,她是无助的,而他却是挥袖:“将她抽离龙身,押入火刑台。”
她几乎可以感受到女子在那刻的无助、痛心,还有一股仇恨。
白色的帘帐中,女子皱眉,紧紧拉住帐帘,屋内传来一道女声,却又是多了些着急,便慌忙地摇醒床上的人儿。
“小姐怕是又梦魇了。”青衣女子微微皱眉,床上的人还未缓过神来,那个梦,整整缠了她十五年,每次都是相同的场景,却每次醒来都是痛心无比,仿佛被押入火刑台绝望发出毒誓的人是她,而不是那悲伤的面孔。
“又梦魇了,是啊。”梦中的声音仿佛还在耳际。奴婢见她额上冒出了细汗,无奈地摇头:“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公主就要嫁给九皇子了,只怕去到那里不习惯还会经常反复着。”
“你又拿我取笑了,离出嫁还有一年。或许那时候会好些也不一定。”她娇笑,脸上多得是女儿家的常态,说到九皇子,她更是面红。
出生那日,她哭得异常大声,犹如把一切的苦怨哭出来一般,听到哭声的人无疑都是早已泪流满面,只因那哭声,多了些伤悲。国师说是她体寒,又因南歧国姓为寒月,便取名为“忧离”。
每次梦魇过后,国师便会送来一粒发着幽蓝光的丹药,他只道:“公主前世或是前一世有过太多仇恨,如今却是最后一世公主的痛,大概是前面的因果造成。”
寒月忧离仿佛看到了那个梦里的人,却又不那么清晰,她看向国师的方向:“为什么你要戴着面具?”国师戴着面具的脸仅仅看到一张唇,但寒月忧离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冰冷。
“因为,我是国师。”那人淡淡道,将手中的药交与她便要离去。寒月忧离道:“你可知道我前世或是前几世有过什么仇恨吗?我总感觉梦中的女人是自己。”
“只要你不想着,那人便不是你。你若是想着,那人便就是你。”
寒月忧离摇头:“就算我不想着,她也会到我的梦里来,许是要我为她复仇。”
国师的脸看不出表情:“月某道行甚浅,不能解救公主。”
月色朦胧,那远去的背影,如梦魇一般,她想问:“月国师,我们可曾认识。”却又发现自己记事以来便有了他在皇宫,他若是道行浅,定也不会在皇宫这么多年,父皇、母后甚至天下视他如神。
寒月忧离不以为然,她如今快活得很,自然不去管那上辈子的事,这一世,她只想快快乐乐地过着。
十岁那年,东染国提出联姻,她自是不肯,逃离宫人独自向烟雨中跑去,母后告诉过她,迟早有一天她会成为别人的妻子,她也想过有一天终会离开皇宫,只是心里闷得慌,单单不想嫁。
十岁的脸是稚嫩的,当她踩滑扑倒至地面,膝盖被磕得生疼,自头顶传来一声问询:“可曾伤着?”那是关切的声响,软软的,直击心房。
他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却也是淡然一笑将她横抱,梧落急忙跑了过来,看见此景已是面红,她们不过是深闺当中的女儿家。寒月忧离大惊道:“你是谁家公子?怎敢对本……小姐这般无礼。”
那人一惊:“你可叫我执风,敢问你又是谁家小姐。”
寒月忧离 好笑地自他怀中脱离:“我是我家的小姐。”他便叫她“我小姐”。
“原来南歧国的姓这么有趣,还有姓我的,有没有姓他或你的?”东染执风戏道,她便拉着梧落的手跑回了宫中,梧落见她双颊盈红,并未褪去,叹息道:“只怕公主是中意了那位执风公子了罢。”
寒月忧离更是面红,忙着将膝盖上的血迹清洗:“是又怎么样?我便是宁愿嫁他,也不愿嫁与那九皇子。”
“那万一他便是九皇子呢?”一袭黑色挡住了寒月忧离处正好看得到的阳光,她急忙放下衣裙要遮住那裸露在外的腿。脸又泛起了盈红,急得说不出来话,又是害怕适才与梧落的话被他听到,一时乱了阵脚:“你……无耻。”
他轻笑:“如今已看了公主身体,只怕传出去公主要当一辈子尼姑,执风倒是很乐意帮公主这个忙的。”
那一次,她昏睡了两日,整个皇宫乱了一团,其余的早已记不清,只是那之后,每一次的梦都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她想嫁与他,与他相守,仅此而已。
湖中自是好景色,更多的美景不是那湖中盛开的莲花,不是那红红绿绿的船只,而是那船只当中的三人。
轻施脂粉一笑含羞的是那南歧国最大青楼含香阁的花魁含香,她桌旁的是位俊俏公子,公子身旁还有以为身穿白衣的侍从。
含香楼便是这含香自己所开,一年前含香楼出世,倒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俊俏公子手执折扇,品着香茶道:“若是到了东染,我定也要开一家楼阁,专挑貌美的女子。”
含香摇头:“寒公子当真会说笑,只是公子真的要去那东染国吗?”
寒公子看着眼前如水一般的女子,最终倒也羡慕起她来,这般自由自在,可真好受。
“我命中注定,这是天命。也不一定,他答应过陪我闯荡江湖的。”
她的不舍表现了出来,寒公子摇头,他自是喜欢美丽的事物,包括人。
“若是含香喜欢公子,望公子不走,可好?”含香低眉,全然的认真,倒把寒公子吓了一跳。
“含香姑娘莫不是因为寒某人那首《凤音然》?姑娘,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我们还会再见的。”
含香摇头:“知己自然要留在身边,公子是嫌弃含香是青楼出身吗?”
寒公子有些哑然:“韩某并无半点嫌弃含香姑娘,时候不早了,我得回了。”
含香绝望的目光追溯着那人的身影,朝着身旁的丫鬟道:“我还是无能为力,帮不了他了。”丫鬟摇头:“这也许是天命,若是此生注定,我们是真的无能为力的。尽力了就好,他不会怪罪的。”
含香叹息:“若是他真的怪罪,或许我能好受一些。”丫鬟低下了头:“他已经忘了以前的事,若是知道您为他做了这么多,也不会怪您的。”含香苦笑:“若是有人一时的糊涂折磨了我和我的爱人这么久,我定不会原谅的。现在我只希望能为他多做一些,是一些。”
丫鬟将桌上的花换了去:“寒公子可是最爱花了,但含香姑娘可不爱花。”含香愣在原地。
卸下一身男装的寒月忧离心惊地坐在后院,梧落一身武装,她大惊,惊得不是梧落的衣着,她自她记忆里本就习惯了这装扮。惊得是,梧落如今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比她年长一岁,却也如她一般正犯着疑惑。
“只怕含香姑娘是真的喜欢上公主了。”梧落抱剑站在一旁,又看了眼坐在石椅上的公主,叹息道:“若公主是男儿身该多好,那含香姑娘是一等一的绝色美人啊。”
寒月忧离也叹了一声:“若梧落是男儿身更好,将含香许给梧落,不正成全梧落爱慕之心。”
梧落叹息:“可惜梧落不是男儿身。若是男儿身定会娶含香姑娘。”
寒月忧离瘪嘴:“意思是你家公主我不善解人意,害了人家含香姑娘一样。”
梧落摇头:“我可不敢,公主这般厉害,是将来的九皇子妃,梧落还要跟着公主吃饭呢。”
寒月忧离笑着走进屋:“九皇子妃,但愿一切都如自己所想的吧。”脑海中还是含香最后的那句——“伴君东染,可好?”
东染国的人到来的时候,寒月忧离着实是半忧半喜,此番前来是来迎亲的。东染是与南歧、北代、西晋同位的四大帝国之一,京中更是热闹,如今是当今圣上与皇后的儿子娶亲,场面更大。
寒月忧离已经哭成了泪人,南歧皇后心疼地将她搂入怀中:“离儿,去到皇宫为妃子不若在南歧宫中为公主,万事都要小心。”寒月忧离点头,宫中的事,她看得多了,无疑都是争宠争位。她信他能给她安宁的生活。
东染皇后生有二子,大子身居太子之位,名东染执麟,再就是今日娶亲之人九皇子,东染执风。
听闻南歧公主貌美,街上人群早已等候多天,梧落看着人群,又看了眼披着红嫁衣的公主:“九皇子当真是疼公主的。”
寒月忧离听后,心里便是暖暖的,她此生,便注定与他相守,只想与他相守。
在轿娘尖细伴着喜悦的“落轿”声中,东染执风便快步走到轿旁,见轿子中人未动,便知她定有小心思,他了解她不多,仅仅只是那年在南歧见过便定下了婚姻,对于她的记忆,少之又少。
众人未见他的犹豫,只见他淡然一笑:“娘子,要为夫抱你上堂吗?”
轿中人的声音如江南流水一般清凉、干脆:“那就有劳夫君了。”
东染执风无奈地笑着,却也还是将她抱进内堂,众人皆是羡慕,座上的皇上却又几分震惊,许是惊讶自己的儿子会如此对待他曾经一味反对的女人。“当年皇后嫁入宫来,还是喜婆牵着进来的呢。”
皇后轻轻摇头:“那时候皇上您老人家高高在上,臣妾怎敢要求皇上这般?还是风儿对待妃子上心。”
寒月忧离轻笑,这皇上与皇后竟然也这般有趣。
拜过堂后,她便奉上了改口茶,一声“父皇母后”出自口中,皇后大乐,将一枚凤钗戴在她的发髻:“此玉是本宫特意为你定制的,如今你便是我东染家的九儿媳了。”
寒月忧离心中一暖,跪拜道:“谢父皇、母后。”
她仅仅是想做他的妻子,许是因为那次雨天第一次见到如此干净的脸,听到那声“可曾伤着?”便记在了心里。她不想他与朝臣争权,他伴她远走江湖,如此便好,她再无他求。曾无数次的幻想,她们都着黑衣,将发髻盘上,行走于江湖,在民间便留下“绝代双侠”这一称号,自然地想着,心也跟着乐了起来。
梧落倒是皱了眉:“公主又在想何事?这么开心?”寒月忧离摇头,一阵凉风便闯入内室,他一袭红衣,安静地走近。
他道:“忧离。”慢慢将她头上的喜帕掀去,却见她轻笑,如江南流水一般美丽。此时他是惊讶的,却不知六年前的小丫头如今也可这般美好。却还是不及他心中的那个人儿,她太过美好,让他迫不及待想要离开。
若不是那一袭红影,她真的会对他如当初那般的爱。
“爷,夫人吐血了,怕扰了爷娶妃,夫人让奴婢不要过来。可夫人着实咳得厉害。”红影丫鬟低头说道。东染执风皱眉,便匆忙离去,只余下一句:“等我。”
三月的天,却是烟雨朦胧,梧落见梳妆台边的人木讷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不免有些心急,却不得出声。
“你说,那夫人究竟是何来历?”他对她道过,这九皇子府只会有她一主,而今却又多出了一位夫人,要她如何去对待。
“我也不知,许是九皇子的小妾吧。”梧落应道。她着实是不喜欢这个姑爷,但公主喜欢,她没有办法,却是满心的难过:“公主,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你?”
她抬头看天,灰蒙蒙的正如她此时的心一般。
他道:“你起了?”
她笑:“你让我等你的。”
他哑然,却又不知该如何作答了,却是她嫣然一笑了然:“我伴我到府中走走吧。”他点头,她忽视了他眼中的愧疚,再怎么,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也许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玲绝是元将军的女儿。”他停下脚步,她忍住眼中的痛,便小跑着往那桃林深处跑去,她是南歧最金贵的公主,没有必要远嫁这东染,没有必要容忍新婚夜独留房中,她只是想知道,她究竟能忍到什么地步。
“执风,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闯荡江湖?”她将自己隐在桃林当中,他手执玉箫,奏起了《凤音然》,她翩然起舞,漫天的花瓣迷人眼,但,这终不是她想要的。
“过段时间吧,最近国事比较多,皇兄那里忙不过来。午膳时间到了,我们回去吧。”他停下箫声,温柔地将她横空一抱。她会意地将手搭在他脖颈间:“好,我们回去。”
她喜欢《凤音然》,那是古时候的祭天舞,如同鬼魅一般蛊惑人心,却没有几人能舞出她的神采,也没有几个人能配合她的舞奏出和谐的音调。然她所知的,便只有自己,东染执风,含香楼的含香,但含香却也只奏过一次古筝曲。却是她舞得最淋漓尽致的一次。
而她,终是在知音与伴侣中,选了东染的九皇子。
三月,京中传遍了消息:“三月”开张了,奇怪的名字,奇怪的主人。
最高楼,男子坐在窗边,眼神看向远方,似要看穿那无数的建筑看向他所想要看到的事物。“不知她过得可好。”
雨声是最美的协奏曲,清脆的笑声从屋内传来:“三月,呵呵,好名。”
梧落也笑了起来:“不知公主不在意还是公主将心情埋得太深,九皇子他这几日都在那将军女儿那里。”
“我也不知,只能让自己不去在意,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你就别为我担心了。”忧离起身,望了一眼从芭蕉叶上落下的雨,“你陪我去三月走走吧。”
她便是在出去之时遇见了他,他仍旧一身黑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见到她,这才放上了类似笑容的神采,她看着他,顿时没了语言。
“要出去吗?”
忧离点头,他走近她:“派几个侍卫跟着吧。”
她些许惊讶,却也只是淡然一笑:“臣妾心领了,有梧落就行。”便带着梧落走出九皇子府。
有时忧离也想过,他到底是爱过她没,可她也不想继续想下去,能看到就是好的,她不争,亦也不夺,只要他宽心便可。
三月的装饰也如真正三月一般,看着生机盎然,她便对着梧落道:“这家楼的主人倒是个爱清静的人。”
梧落捂住嘴笑道:“公主怎么知道?”忧离淡笑不语:“感觉。”是的,她感觉到的。
一旁的侍女打扮的女子走了过来,轻轻俯首:“只要能过得了我们主人所布的局,便可上一楼,每一局都有局,最顶楼便是主人所在地。”
她哑然失笑,却还是有些疑惑:“你们开这么大的楼就是为了让客人闯关?”
侍女摇头:“非也,凡是闯过关者,下次来时便可不用再闯,直接到已到的楼层就餐或是聚会。”
“的确是个好地方,抓住了客人的好奇心,我到真的想要见见你家主人。”忧离走向第一道题,只见纸上画着一女子,女子随风而舞,无景、无色,那么一个动作却让人离不开眼。
“姑娘若是猜得出这谜底,便可上一楼。”有年轻的姑娘正坐在画旁,手里正举起一枚黑棋,看了一眼忧离,便又望着自己的棋盘,举棋不定。
“如凤浴火,磐涅现世。一千年恩怨,一千年纠缠。”
女子的棋落下,方才露出满意的笑:“赢了。”
忧离点头,看了一眼棋盘,此人又是自己与自己下棋的神手。
“姑娘的答案呢?”女子看看画卷,叹了口气,又笑了,莫说世上无痴人,楼上公子变为痴。
“《凤音然》。”
女子愣在原地,长发遮住了她的神态:“你来了?”忧离不语。
女子仿若适才是自言自语,盯着棋局发呆:“这图答案不为一,先前就有人给的谜底为《舞女》《月神下凡图》,为何姑娘会猜之为《凤音然》?这曲可是我也没听过的。”
忧离看着画卷有些出神:“那是忧离的感觉,若是谜底不符合,只能说明忧离与三月无缘。”
女子淡笑:“姑娘请随我来。”
她出奇地上了最高楼,想必,这楼的主人是知道《凤音然》的。只是,他这般是要寻找又有何图?
纯色的房间,白色的丝绸随风飘着,比起楼下的风格是有天差地别的,坐在横栏上的男子依靠着梁柱,轻闭着眼,她却只觉得他眼神太过悲伤,他像谪仙一般,不若执风那般英气。
“美人如此看着浩陵,浩陵着实被看得脸红了。”声音传来,忧离已落入一个温软的怀抱。忧离睁大了眼:“浩陵?南引浩陵?那个出了名的风流西晋皇子!”
忧离赶紧将他推开:“西晋皇子,请您放尊重些。”梧落已被留在门外,忧离已是脸红起来:“你可知道我是谁?”
南引浩陵轻笑,一脸的不屑:“送上门的羔羊。”
忧离气急:“不愧是风流成性的浪子,怪不得会被西晋王遣到东染来。”
南引浩陵笑出了声音:“既然你知道我是风流浪子,又为何闯入这里,不是送上门的是什?美人。”忧离咬住下唇,狠狠地对着那个人道:“无耻!”
南引浩陵低笑:“你是谁派来的?”忧离一脸疑惑:“谁派我来的?”
南引浩陵又笑了笑:“你回去吧,今日本皇子身体不舒适,等下会叫人给你银两,回去该知道怎么说的吧。”
忧离脸又红了起来,这次是气红的,他,居然把她当作那种人了!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忧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逃也似的跑出房间,梧落见她如此,也不好问什么,便跟着她走下楼。
忧离看着皇宫的城墙,叹了口气便走了进去,她熟知,进入这宫中,便如飞蛾扑火。久阴的天放出了一丝阳光,她终是遇到了不想遇到的人。
花园当中,一抹红影雀跃而起,手执纸鸢,银铃般的笑声闯入忧离的耳,她一把跳上黑衣男子的背上,娇笑道:“风,我们去狩猎好不好?”
东染执风宠溺似的点头:“下个月初父皇设了狩猎场,我们一起去。”
忧离想问,那她的江湖梦呢?他定会回应她过些时日,许是一辈子也不可能的事。
“是你父皇,风,你又忘了。”红影朝忧离看来,语气冷淡了不少,“呀,风,那是谁?”
东染执风也朝着忧离看来,忧离轻轻行了个礼:“臣妾见过九皇子。”
红影女子表情更加僵硬,离东染执风远了些:“风,那便是你的皇子妃吗?”
东染执风点头,女子像是在极度忍住泪一般笑了笑:“那你陪你的皇子妃吧,我回去了。”
东染执风朝着跑开的身影看去,又觉得对不起站在原地的忧离,只好走了过来:“玲绝天生娇纵,说的话你不要在意。”
忧离点头,便说了要回“离阁”,梧落说,九皇子朝着那个姑娘跑开的方向走去了。忧离开始怀疑,他是否有爱过她,元玲绝的话分明是委屈的醋意,是她打乱了她的一辈子还是自己打乱了别人的一辈子。心口闷得发慌,却又得对着梧落笑道:“梧落,那是未来九皇子的妾,你可不得胡说。”
梧落摇头:“我只记得在南歧提亲之时九皇子说过只会有公主一个主。”
“梧落。”忧离放大了音调,“就算多了一个妾,我也是主。”
梧落又道:“公主何时受过这种气?整个南歧国谁不把公主捧得至高无上?一个将军的女儿还比我们公主金贵不成?”
忧离摇头:“梧落,也许是我夺了本来属于她的事物。”
四月转眼便到,梧落道三月的生意依旧红火,她便想到那个风流的西晋皇子,她没告诉梧落那天在上面的事,在梧落正疑惑她为什么发呆的时候,执风的部下便已走到门外通告。
东染皇家举办狩猎,本是与她一介女流无关,然皇上允许让皇子们带上皇子妃一起,许是元玲绝要参加,东染执风只好让她一起,忧离看着手心的红痣,笑了一笑:“国师说过我有一段几世的缘分未尽,是与东染执风的缘吗?那我看就快要尽了吧。”
梧落心疼地看着她:“公主。”忧离摆手:“尽不尽都没有关系了。”
门外的侍卫将一套衣装递上,忧离换上后便去了正堂。正堂里,元玲绝弄着马鞭,朝着东染执风道:“风,我们一定要拿第一,去年本来都是我们赢了的,太子哥哥耍赖。皇上赏赐的那块玉可是至宝啊。”
东染执风点头:“今年父皇的奖品是血珊瑚。”元玲绝睁大了眼睛:“真的啊?”
忧离迈开步子:“臣妾见过九皇子。”
元玲绝与东染执风一齐看向刚走进来的忧离,忧离的举止全是南方女子特有的韵味,是与元玲绝不同的两人。
母后曾说过她就如南歧的水一般柔,忧离听过父皇说:“女人啊,像水做的。热不得、冷不得。”那时候忧离就特喜欢父皇,因为父皇真的很疼母后,从开始到现在。也许那才是爱。
东染执风点头:“忧离来了,我们出发吧。”忧离先走出了正堂,元玲绝看着东染执风,却没有将自己的话说出口。
“忧离姐姐生于南国,只怕没上过马,这次就不去了吧。怕你受不了那里的天气。”元玲绝已走到忧离身旁一米处。忧离垂住眼帘:“无碍。”元玲绝见忧离并无要与她交谈的意思,这才退回来走在东染执风身边:“等一下你多照顾忧离姐姐吧,她看起来很脆弱。”
东染执风点头:“会的。”
皇家的队伍很是庞大,南歧也会有一年一次的狩猎比赛,忧离看着梧落,这个女孩陪着自己这么多年,却又跟着她来到这里,她心里也不好过。“梧落,狩猎过了我们回南歧吧。”
梧落点头:“公主想家了?”
“是啊,去了,就不想再回来了。”忧离看着眼前的森林,“南歧的比这里美多了。”
梧落有些着急:“公主。你这是……”
“傻丫头,我怎么回得去呢?去了还不得回来?”忧离笑道,“也不知道国师大人过得好不好。”
梧落脸红了起来:“公主就会取笑梧落。”
元玲绝先上了马,东染执风接着,梧落本想不让忧离上马的,东染执风却是见过忧离在南歧骑过马,梧落有些担心:“公主,你受得了吗?”忧离不以为意:“放心吧。”
皇帝总共有二十个皇子,但却只有十个皇子年满十六,皇帝虽立大皇子东染执麟为太子,却是喜欢九皇子东染执风多过太子。所以朝廷之上早已分为两派,一派维护太子,一派维护九皇子。忧离每每听到梧落说起这些,就头疼,还好她的南歧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皇帝也就只有三个孩子,她的哥哥,还有一个是后宫唯一的妃子刘氏所生的儿子,刘氏当年是她母后救下的,两人感情很好,所以忧离对比自己小十三岁的皇弟也很好。这次狩猎,定不会这么简单,皇帝让皇子和大臣们分出上下来,识相的就算能赢得了皇子,又有谁会去冒这个险?忧离看着东染执风,难道皇位对于他,真的比什么都要重要吗?
皇帝的声音有些沙哑,许是因为刚病过,脸色也有些显得苍白:“开始吧,赢了朕大大有赏。”皇子与臣子们策马而去,皇帝满意地对着身旁的皇后道:“如果我去了,他们安分守己该多好。”皇后一惊:“皇上定是福与天齐。”皇上看着皇后,最终叹了口气:“老大和老九都是你的儿子,都是朕的好帮手,但若要看谁做得好江山,我看老九比谁都要稳重。”
林中,元玲绝正追着一只白兔,箭已出了弦,要看便要得到自己的猎物,却被一只飞来的箭打偏了方向,狠狠地插在可树木上。元玲绝看到了两人,心里有些不满:“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不想九哥赢吗?”梧落皱眉:“你不可以杀它,你没看到它那么可怜吗?”
元玲绝撇嘴:“不杀他,你们的日子到时候还不如它。”忧离扯了扯梧落:“元姑娘,梧落只是对兔子有很深的感情,打扰了。”元玲绝轻笑:“你很懂得说话,不像我这样,又长得漂亮,如果不是风的皇子妃,我也许会和你是朋友。”
忧离依旧平淡的表情:“你还想过与我做朋友?”元玲绝点头:“但是我们不可能是朋友,永远都不可能。”
忧离笑道:“我知道。”她们一辈子也不可能是朋友,因为她们是完全不相同却又那么相同的人。
梧落撇嘴:“你算什么。”忧离将她拉开:“我们去别处了。”梧落跟在她身后:“公主,你这是为什么要让着那个人?”忧离趴在马背上:“马儿,你的背好软。”梧落又加大了音量:“公主明明知道梧落杀人可以,要梧落杀这些森林里的小东西,我真的办不到。”
“可是梧落能救得下整个林子的兽类吗?这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啊。”忧离担心地看着梧落,梧落点头,她明白,她怎能不明白。
“梧落,真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忧离摇头,“如果赢了这场比赛就能得到皇位,那东染的以后,就天天狩猎吧。”
梧落有些失笑,忧离却是皱眉:“梧落,周围的声音不对劲,小心些。”
梧落点头,却只见一支箭往忧离射去,忧离未方应过来,箭射在肩上,梧落赶紧飞过去将她接住,忧离皱眉:“梧落,我们陪他们玩玩,你注意,这箭有毒。”
梧落担心地看向周围,却是闻到一阵阵迷香,晕了过去。蒙着面的人倒吸了一口气:“九皇子的女人。”又有一个声音传来:“利用他的女人,还不是个好办法吗?”
一群人用麻袋将将忧离与梧落装了起来,是完全陌生的环境,水声传入忧离的耳,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她就是寒月忧离?”蒙面的人点头:“主人,她若是为我们所用,帮助一定很大。”
被叫主人的人声音大了一些:“你认为东染执风的女人会为我们做事?给我杀了。”蒙面人点头,便走到了忧离身边,忧离懒懒地睁开眼:“你们要杀我这么一个柔弱的女人?传出去不怕被耻笑吗?”主人抬眼:“我怕什么?”
一支箭射掉了蒙面人手中的刀,蒙面人着急地看向周围,连主人也闭着眼听着周围的动静,却只听到一个着急的声音:“我的箭……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忧离看向声音的来源,有些想笑,正是那个登徒浪子南引浩陵,他怎么会误打误撞到这里来了?“你是来送死的?”主人是戴着银色的面具,此时已睁开眼来,“西晋皇子?”
忧离还在想着刚才的事,那些人,到底是谁?若不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她可能都知道了大概:“那你又怎么会去那里?你不怕他们把你杀了?你不怕死吗?”
南引浩陵道:“不怕,因为看到两个姑娘被绑架了。”忧离看了他一眼,他是因为想救她们吗?“我怕死,因为死了之后这个世界就会大乱。”南引浩陵点头,“的确,你死了的话可能你的父皇会认为是我杀了你,到时候将我杀了也不一定。唉……你怎么了?”
忧离捂住疼痛的伤口,鲜血不停地往外流:“我没事,我们快走,天黑了这里会有野兽出没,比刚才那些人更危险,我可保不住你。”南引浩陵失笑,将她抱了起来,忧离一惊,想要将他推开,却又扯痛了伤口,梧落心疼:“臭小子,你最好别对我家公主怎么样。”
南引浩陵点头:“那你可别死哈,死了天下就大乱了。你还得保护我的。”忧离哑然,竟想要睡了过去,南引浩陵赶紧道:“你别睡,睡了就醒不来了哦,你这公主可真有趣。”
快到皇帝所在地时,南引浩陵将忧离交给梧落,便又走向了林中,忧离走进篝火,向皇帝跪了下来:“臣妾误入深林迷路,来晚了。”接着便晕了过去,梧落着急地扶住忧离,皇帝着急道:“御医,赶紧。”
东染执风一把将忧离拥入怀中:“忧离,你醒醒。”御医抬头:“皇子妃受了箭伤,天气热,感染,臣已经把伤口处理好了,已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