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近几十年大量出土的文献,尤其是其中众多的简牍帛书材料,使先秦秦汉时期的学术思想史研究得到很大改观。学界提出了重写学术史、重写思想史、重写哲学史的口号。但是随着新出土的文献越来越多,越来越杂,所需知识储备越来越繁,深入研究越来越难,研究者介入的范围越来越少,终至除文字学研究外,学术研究进一步细分,重写的成果则一直未出现。一些学者遂认为出土文献不能改写学术思想史,只能局部补写学术思想史,乃至有人认为出土文献受到了过度的重视而传世文献被轻视,甚为不当。就先秦时期的学术思想史而言,出土文献有利于打破过去研究的旧范式,建立新范式。范式不转变,指导思想和研究方法论不转变,当然无法改写学术思想史,因此要出现真正的改写必然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而在先秦学术思想史研究中,最基础的古书年代、学派以及人物年代的问题,至今仍然受到疑古派及胡适、冯友兰等的哲学史编纂学的极大影响。几十年来,学界虽然对某些问题有所反思,但尚未奠基于出土文献而转换思路,对有关问题进行综合的研究。本书利用出土文献,对相关问题进行了探索,提出了一些新的思路和想法,以期使先秦秦汉学术思想史及后世的相关研究得以推进。

学术思想史的研究离不开文献和人物,对于文献和人物必须要有比较清晰的定位。这些问题对于唐宋以降的研究来讲问题不大,但是对于唐宋以前,尤其是先秦时期而言,因为文献不足征,所以是最基础也是比较难的工作。除了对于文献的释读之外,还需要判定文献的年代和作者、真伪等。因此,先秦时期的文献年代,至少和人物年代、古籍真伪、学派属性等问题联系在一起。罗根泽曾经说过:“考年代,则真伪亦因之而显;辨真伪,而年代或仍不得定。”[1]而将人物(作者)或作品划归不同的学派,也含有一种年代判断在内。因此,先秦时期的作者与学派、作品,作品真伪与时代,是互相关联的问题,而其要在于作品的年代。然而要确定先秦作品的作者、年代、学派、真伪,却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司马迁在作《史记》之时,刘向、歆父子在校书之时,班固在编《汉书·艺文志》《古今人表》之时,均会涉及人物、书籍的年代、学派这些问题,乃至父子之间也会有不同的判断。譬如司马谈的“法家”,司马迁没有用;刘向《别录》中的“刑名”,刘歆没有用。因此,关于先秦时期文献和人物的问题,包含了古书考辨学(包括年代、真伪和学派属性)和人物年代学,可统称之为先秦古书年代学,它是先秦学术思想史研究的基础。

所以要研究学术思想史,就必须先处理好文献、人物年代的问题。综观胡适以来的哲学史、思想史著作,无不有专门章节讨论古书年代学的问题,乃至有专门的哲学文献学一类的书籍讨论相关问题。如今,相关的问题涉及面非常广泛,很多小问题目前尚处于众说纷纭的状态。在此情况下,单纯遵从某一家的看法,并不能令人满意,我们应该尝试新的解决方法。


注释

[1] 罗根泽:《管子探源》,2页,长沙,岳麓书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