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父亲和母亲就在那里住了下来,约莫三年将近四年的时间……]
……
解离!
就在陶德端起那杯伯爵红茶的瞬间,阿廖沙还未感觉到红茶柔顺的口感便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滴落到清水中的墨汁,变得离散。就像是一个意义被注意力聚焦,被对意义思考变得支离破碎。
失重的感觉突然出现在他身上。他突然就像是从比空气还要稀薄的水中向着大地坠落。
一阵幻象从眼前略过,那是羊皮纸上的文字。应该说,那是在这幻象中转瞬而逝的真实。
噗通!
他落下了水,从稀薄的液体,水质的黑暗中坠入了墨汁构成的海洋——他从一个幻象中,突兀的坠入了另一个幻象。
“你准备离开了吗?”
女人温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轻柔的呼吸打在陶德的耳畔,吹起他那缕干枯的捋到一边的白发。温软的细指为他按摩着头部,她的声音中却是充斥着担忧。
“迟早也该去的,毕竟也是答应了他的事。”
陶德只是笑笑,温和的回答道。他的手里此时正晃荡着一个小瓶子,透明的玻璃中盛放着宛如红宝石一般璀璨的血红色液体。
或许,那就是所谓的‘永生之酒’了吧……阿廖沙暗自思衬。
“但是去了就回不来了……你会死的!”
贝拉特里克斯突然一下从身后抱住了陶德,她肯定的语气中带着惊恐与害怕。她的身体贴近了陶德,这让阿廖沙明显地感觉到了女人肚子的凸起,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是……未来的自己。
“你难道就不能为他想想吗?”
他听见母亲这样对着父亲说道,那语气中却是隐藏不住的哀怨与痛苦。
“你只是舍不得我罢了。”
陶德轻声笑了笑,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说道。
“你知道的,当我们舍弃这件袍子,穿过七位统治者,便能在不朽中重见……”
“但你还是死了,为了我,你难道就不能长留吗?还是说,因为有了我,你才会决定离开这曾活了千年的人世?”
女人的声音已经隐隐带着哭腔,泪滴无声的滴落,沾湿了神袍的衣领。她无比痛苦的说。
“从一开始我就说了,这并非出于命运,这只是因为我不该在此世长留罢了。”
尽管那么说着,他却是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即又温和的安抚道:
“我是个富翁,拥有着无尽的时间,因为我是不朽的,只不过是这具有朽的身体不再能承载我不朽的灵魂,我已为神祗,不再以这件袍子的感受而感受……”
“我不管!我……”
眼见女人又要发作,男人摇了摇头,他把身体转过来,把那瓶永恒之酒抛在一边,直视着妻子的眼睛,那枚仿佛从未摘下过的冰凉的红宝石黄金戒指顺着他的手按在了妻子的肩膀上,他说:
“这是必然的事实,在七位统治者的力量下我使命运变得可见,这是未来,我定下的未来,这是让你能够见到不朽的我的未来!答应我——”
他的手突然强硬的挑起自己妻子美丽的却又悲伤痛苦的面庞。陶德盯着贝拉特里克斯,语气沉重而不允任何余地地说:
“——就像当年答应我假装疯狂爱着里德尔那样——答应我!你要善待你腹中的孩子,哪怕你被折磨,变得疯狂,失去所有的心力,你都要想着他,为了他的成长,用你哪怕千万次折磨之后的疯狂去爱他,爱着我们的孩子。他是逆转的希望,是唯一可行的未来,是我为此付出大半生的心血!答应我!贝拉!”
听到这话,怀中妻子的身躯变得无力,她的瞳孔缓缓张大,露出了哀痛欲绝的神色。她突然明白了,之前无数次的劝说,无数次的交谈,男人口中一句句掷地有声的话语根本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是什么托词,而是他真的为此作出的准备与决定。她明白了,男人是不会再回来了,他将要离开——永远!
可自己呢?却被他狠心的抛弃,将要饱受这爱情的折磨!原来啊,他的心里,根本没有自己,自己,只是他布下的命运的一步罢了。
她的眼神绝望,那睁大的眼睛中流露出困兽般的疯狂,在那深处,却是说不尽的哀痛,可在那最底下的,是那闪耀的永恒的爱情与忠贞。
——咔嚓!
就当阿廖沙沉浸于自己母亲眼中不可思议般复杂的丰富的情感的时候,这片记忆又一次轰然破碎。一种抽离的感觉呈现出来,就像木偶被丝线拉扯着,一点一点的从这个场景中抽离、升高。
忽然,一阵失重的感觉笼罩住了他。就像猛然从毫无重力的太空中出现在高空——向下坠落。
噗通!
阿廖沙感觉在这记忆中宛如灵魂般的自己措不及防地猛地坠落,砰的一下,坠入到陶德的身体里。
他正坐在火炉前,火炉上放着的还挂着不知多久之前留下来的圣诞节装饰的镜子,在那镜子中映照出窗户外面港口边的海浪汹涌,港口外面的海风呼呼的吹着,连院子里的大树都好似要被连根拔起。
“你真的决定要回去吗?”
福利先生的声音在他的对面响起。此时陶德正凝视着火炉,似乎是在思考,有好似是在冥想。
过了半响,陶德才缓缓地抬起头,语气平静的回答:
“是的,这是已经确定的未来。”
阿廖沙突然注意到,自己……陶德坐着的单人沙发的一侧,一个绣着[S]标记的天鹅绒袋子静静地躺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