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上,沈梦昔骑着自行车,来到16中教学楼后面的树林里,说是树林,其实一共也就二十多棵树,有松树,有杨树,还有四棵银杏树,据说是日本人种的,有一年差点就被锯掉。
她带了一个大筐,一个小筐。就是奔着这几颗银杏树来的。现在的月份正是银杏叶黄,白果成熟的时候,十米多高的树,褐干黄叶,色彩明快高贵,沈梦昔找了个角度,拍了几张照片,就开始干活了。右手戴了一只劳保手套,不顾银杏果肉的臭味,迅速地在地上捡拾,
“喂,小孩儿,这果子有毒,你别捡了!”背后有人说话。
沈梦昔回头看,是学校的看门大爷,“大爷,我是初一三班的,我看这果子掉到地上没有人要,就来捡了,我不吃,不会中毒的,谢谢您啊!”
“真中毒,不蒙你,在早也有人吃过这玩意儿,说是日本人爱吃,头两年,饿的的时候,跟前人家都来捡这个吃,结果中毒了,有的吐,有的拉,还有个抽风了的,死人了都。以后再没人吃了。”
“知道了,我不吃!”
四棵树结了满满的银杏果,地上也落了很多,橙粉色的果实,煞是好看。
地上掉的都捡拾起来,装了满满两筐,树上还有很多没有掉落的。沈梦昔心里充满了成就感,喜滋滋的。
找了棵杨树,在树下开始鼓捣,她戴了两只一次性胶皮手套,隔着黑塑料袋开始揉搓,将熟透的果肉搓掉,直忙乎到天色渐晚才驮着两筐白果回家。
临走将搓掉的果肉埋在了树下,将臭烘烘的塑料袋团起来装进一个干净垃圾袋里,丢到武陵空间的分类垃圾桶里。
大些的筐绑在车后座,小的挂在车把上,白果上盖了黑塑料袋,她推着自行车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到家。
“啥玩意儿臭烘烘往家里拿?”孟繁南吃完饭准备回学校了,一出门正见到沈梦昔推着自行车进大门。
“好东西。”
“哎呀妈呀,这是谁在院子里拉屎了?”隔壁孙招弟大呼小叫地嚷着。
沈梦昔没理她,将白果倒到一个大盆里清洗,小北和小五出来跟着玩水。
“臭!三姐,臭!”小五苦着脸说。
沈梦昔没空理他,埋头苦干。
洗好白果,两手冰凉,又将白果摊开晾在院子里。
“鼓捣啥呢这是?”孟庆仁出来看到,有些好奇。
“挣钱。”沈梦昔头都没抬,
星期一上午一放学,沈梦昔就骑车去了市药材公司。没有介绍信,人家也不肯收,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赶她,“赶紧上学去,搞什么投机倒把?”
“我这是自己捡来的,送到咱们国营单位交售,应该不算投机倒把。”
“人不大,话倒不少。”年轻人指着门口道:“赶紧走赶紧走,这都什么玩意儿,往这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里面走出一个头发半白的老者,见了她手里的白果,眼睛一亮:“嘿,这可是好东西!”
“嗯!是好东西!”终于有识货的了,沈梦昔赶紧回答。
“你要交售?有多少?”老者用手拈起一颗白果问。
“大约30斤左右。”
“嗯,很久没有收到白果了,暂时还没有定价,你等我一下,我们商量商量。”
“好的,我就在这里等您,您把这些都带上,你们这些领导们都看看。我奶说,银杏树浑身都是宝,这白果更是难得的药材,我费了好大力气,也就得了这些,您费心了!”沈梦昔从书包里掏出一把白果放到老者手上。
“小丫头挺精的。”老者接过白果,笑着走了进去。
十多分钟后,老者走了出来,笑着跟沈梦昔说:“小丫头,你的白果我们收了。虽然我们没有收购白果的计划,但是考虑这是难得的药材,就破例收你的了。明天让你家大人来吧。”
“那真是太好了!那,这位伯伯,白果是多少钱一斤?”
“明天让大人来说。”
“总得有个价格吧,少了我爸不一定愿意折腾一趟呢,我家住铁路局,挺老远的呢。”
“那就告诉你,一块五一斤。你有多少我收多少。明天一定要你家大人来,小孩儿手上别拿那么多钱,这东西你也别乱吃,吃的话不要超过五个,还得抠了里面的芽儿。知道吗?”老者很有耐心地告诉沈梦昔。
“一块五?这么便宜啊,我奶奶说这个可贵了,全中国也没有多少银杏树了,都快绝种了!”
“不便宜了!你爸一个月也挣不了几斤白果。绝种倒不至于,就是咱这里少一些而已。”老者把手里的白果又还给沈梦昔,朝门口指指,“上学去吧,快到点敲钟了吧。”
“这几个就送给您了,谢谢您慧眼识珠!”沈梦昔没有接白果,转身跑了,“明天我还这个时间来!”
星期二中午,孟庆仁和沈梦昔一起去了药材公司,将30斤白果卖了45元钱。
“没想到啊,你还真挣着钱了?”孟庆仁看着沈梦昔将钱揣进书包,“别弄丢了。”
“不会的。”沈梦昔拍拍书包,“谢谢您,下个礼拜恐怕还得卖一次……”
“行,下礼拜我再帮你驮来。就是你别老跟你妈顶嘴了。”
“行。不过你也得劝劝她,别老看我不顺眼。”
“啧,这孩子,咋说话呢!”
“哈哈哈哈,我上课去了,你自己坐公共汽车回去吧。”沈梦昔踩着脚蹬遛了两下,一骗腿上了车子,飞快地骑走了。
天气说冷就冷,沈梦昔悄悄观察那四株银杏树,银杏果又掉落了很多,叶子也落得差不多了。星期五的晚上下了一场秋雨,气温降了不少,树叶和果子都掉得差不多了。
星期六沈梦昔和孟繁南商量了一下,星期日一起去捡白果,得到的钱平分,孟繁南很痛快就答应了。晚上她们准备两个麻袋,两个筐,扫帚、手套,又找了一根长杆,孟繁南又去同学家借了一辆自行车。
星期天一大早,姐俩对付着吃了一口,就出发去16中了。刚出家门,就见范家哥俩,还有汤家哥俩,还有老周家的小儿子周峰都推着自行车等在门口。
“小西,那什么,你看当年我哥都带你去海拉尔了,现在你也带我们呗。”范建国一开口就提当年。
“快打住!当年是我哥带我去的。你哥连你都不带,能带我?他可是从头到尾的嫌弃我。”沈梦昔整理了一下挂在车把上的筐。
虽然孙招弟不许她的几个儿子和孟家来往,但是孩子们私底下还是在一起玩的,左右邻居住着,除了关秀琴和孙招弟不说话,其他人都正常交往。
“就烦你明明有求于人,还摆出一副别人欠了你的架势。去不去?去就求我,不求就滚蛋!”沈梦昔推车准备走了。
“好好好,小姑奶奶我求你,求你还不行吗,那你得带着我们把东西卖了。”这句才是关键。
“可以!”沈梦昔痛快答应了,“咱们住邻居这么多年了,没道理不让你们挣钱,不过,到时候你们得多出力!”
“行!”几个小子都答应了。
维拉来找沈梦昔玩,正看到他们在门口聚集,听说去捡白果,也回家拿了个筐,沈梦昔让她坐自己后座,一起去了。
银杏叶黄的炫目,落了一地,像是散落一地的黄金。沈梦昔正想着,如果没这些崽子,就可以偷偷拍几张照片,范建军就扑到落叶上打了个滚,压碎了许多银杏果,发出刺鼻的臭味。他哀嚎着,拍打着衣服。大家都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既然你们是跟我来的,我就分一下,两人一棵树,多少就是这些。我家带了麻袋,是装树叶的,你们要是不要我们就都装着。“
“哎?你咋不早说带麻袋了呢?”范建国气道。
“我们也没告诉你来捡果子,你咋还来了呢!”孟繁南怼回去。
孟家范家汤家各一棵树,周峰和维拉一棵树。
孟繁南用木杆敲打树枝,打掉树叶和果子,沈梦昔用扫帚把树叶和果子扫成一堆,再戴着手套把果子捡到筐里,把树叶装到麻袋里。
那几家等着她们用完了杆子和扫帚也来借用,人多干活快,不到一小时,两个麻袋装满了,地上的果子也捡光了。
他们又在树下把果子搓出来,没办法,这东西要是带回家去弄,保管一条街都散发着臭味。
范建军用手搓了一下,发出干呕声,干脆上脚踩,结果可想而知,他的鞋子上都是果肉的臭味,回家一顿打是免不了的了。
沈梦昔把搓好的白果放到筐里,把搓掉的果肉埋到树下,男孩子们也学着样子做,又帮她们把麻袋绑到自行车后座,把筐挂到车把。另一个麻袋绑到了周峰的车后座,那个麻袋算是沈梦昔借给他们的,周峰大长腿一抬就跨上了车,骑走了。孟繁南却骑不走,车把吊个筐就够难了,后面还有一个大麻袋。范建国得意地过来,跟孟繁南换了车子,孟繁南骑车,范建军抱着筐坐后面。
沈梦昔骑车带着维拉,维拉抱着沈梦昔的大筐,她的小筐挂在汤家兄弟的车把上。
一行少男少女就这样满载而归,带着马上发横财的喜悦,和挥之不去的……臭味,穿街而过。
回家胡乱吃了一口,她们又开始挑选树叶,将腐烂的不完整的叶子都挑出去,将叶子铺子院中晾晒。孟繁南动作麻利地将白果清洗出来,也放到院中晾晒。
晚上,沈梦昔在炉盖上烤了二十粒白果,一人几粒分吃了,并告诉他们一定要去除里面的芽子。
“不咋好吃。”小北发表评论。“咋那么贵呢?”
“是药材,所以贵,要不咋不许你多吃呢。”沈梦昔解释说。
小五也吃了两粒,吧嗒吧嗒嘴,说:“不咋好吃。”
沈梦昔吃得却很香,她怀念起和姗姗一起吃日料自助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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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三家卖了多少,沈梦昔没有细问,大家的收获都大概差不多。沈梦昔这次卖了30块钱的白果,15块钱的银杏叶。姐俩一人分了20元,又分给维拉5元的银杏叶钱。
维拉非常激动,她的果子卖了12元,加上叶子就是17元,她嘴巴一瘪,要哭出来了,“我终于能帮我妈妈挣钱了。”
孟繁南攥着钱也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那么臭也值得了!”
“你们为什么不带着我?”小北气得不想理这两个姐姐。
“念在小北同学也帮助我们分拣晾晒树叶的份上,我给你发一块钱工资吧!”沈梦昔一本正经地对小北说。
“太好了!”小北乐得蹦起来。又伸手跟孟繁南要:“二姐,你的呢?”
“不给!”孟繁南打掉他的手。“我又是打果子,又是搓果子,洗果子,干得最多,干嘛要分给你!”
“我也给你一块钱!”维拉拿出一元给小北。
关秀琴和来接维拉的郭大夫进了他们“分赃”的北屋。
“不行,维拉不能要钱,我们本来不该掺和你们家采果子,那银杏果是好东西,恐怕明年大家都知道了,你们就不能像今年这样卖钱了。”
“那树又不是俺家的,维拉不捡老范家的也都捡去了,还不如给维拉呢,对吧,维拉!”关秀琴拦住郭大夫。
维拉也觉得自己辛苦劳动得来的钱,却不能要有些不理解,她手里捏着钱不知如何是好。
沈梦昔拿过维拉的那一元钱,塞给小北。
“维拉劳动了,就该拿钱,小北帮忙了,也该拿钱。”又跟孟繁南说:“你也给小北一块钱,挑树叶也是很辛苦的。”
“郭姨,这是维拉的劳动所得,你就让她拿着吧,我们家的也都归我们自己。”
关秀琴闻言欲言又止,看看郭大夫,没有出声。
维拉一脸希冀地看着郭大夫,郭大夫终于艰难地点点头。
郭大夫母女一走,关秀琴就盯着姐俩手里的钱,想要说话,沈梦昔和孟繁南一对眼神,果断去厨房做饭了。
当天晚上,汤家兄弟的母亲来到孟家,说了很多感谢的话,还送了一个月的水票过来,非得要关秀琴收下。
周老大来还了麻袋,说了很多好话,直称以后有事尽管说话就是。又夸孟家姐妹能干,以后肯定嫁个好婆家。
范家倒是没有什么动静,不过倒是范建龙从重机厂回来,说下星期天请孟繁南看电影去,被孟繁南狠狠地呸了回去。
至此,沈梦昔的赚钱大业,告一段落,她赚了六十多块钱,足够去佛山了。
就把钱都好好地收着,静静地等待寒假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