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莫名出现的文士,忽然报出自己的名号,说自己就是赵丙,场间的众人有些吃惊,但是很快也就平静下来。
大家都是第8处的人,对于“神出鬼没”、“突然现身”这样的事儿,实在是习以为常了,再说,一眼之下,就可以判断出,文士手中的腰牌,与他们自己的一样,所以,这人必然是自己这些人中的一员。
何况文士说得对,甲乙丙丁,赵丙确实排在赵丁前面,对此事大家毫无异议。或者说,这些从来不是大家关心的重点。
只有赵丁,心中如同被突如其来的重锤击中,脸色变得苍白。但是,他眼光闪烁,飞速权衡和计算利弊,很快恢复镇定,语气平稳而诚恳地说:
“如果你真的是赵丙,那么的确应该听你的指挥。
但是,我们现在正在讨论的,根本不是第8处的指挥权问题,而是谁杀了赵乙的问题。
虽然赵丑不承认他是凶手,但是无数人已经证明,他就是凶手。”
赵丙不理会他的诚恳,冷酷地说:“没有听明白吗?我刚才说的就是,我能证明赵丑和你说过的话。我说得那么认真,你还没听明白?”
在第8处,层级就是层级,的确,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是他们的铁血规矩。
赵丁其实听明白了,虽然他不明白,这个自称赵丙的人为什么这样自信他能证明。明明昨天傍晚,他和赵丑说话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就连身旁十步之内,都没有任何人走过。
仔细回忆了当时的情况,赵丁确定无人听见当时的谈话,他不禁目光微斜,看向赵丑,难道是这个大块头暗中算计了自己?不像,他块头虽大,但是脑袋不大,应该想不到这些事情。
那么,这个人就是来乍自己的。作为一名在情报场中久经磨砺的专业人员,乍人的事情,那是太寻常了,他自己也经常这样做。
所以,这个人说的话,不足畏惧。
想到此处,赵丁不但不惧,反而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老实人的无奈微笑:
“明明没有的事情,你怎么能说得跟真的一样呢?唉,我真是无语了,不知道怎样和你们这些聪明人说话了。”
场间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赵丙不为所动,眼睛里射出来的光就像能切断赵丁的笑容一样,他看了赵丁一眼,然后冷冷地扫视全场,面色严肃地说:
“我方才明示我是赵丙,是为了说明我有做证人的资格和权力。作为赵丙,我会为我将要说的话负责。”
议论声停止。赵丙说得没错,作为“赵丙”,他所说的话是严肃的,而且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换言之,如果他要作证人,那么,这个证人的分量是很重的,完全有效的。
他要说什么?
局势好像越来越乱了,从来不缺乏敏感的第8处的人们,开始嗅到不一样的味道。
也有人感到悲哀,赵老大一走,第8处这是要分崩离析的前奏了吗?白驼城的风雪真的让人打心底里感到寒冷。
赵丙说:
“先前我一上来就说过了,我现在的身份,是原万里车马行、现奔驰车马行的掌柜之一,所以,我一般情况,就是在车马行里呆着的,车马行的伙计,恰巧我一般都熟。
最近几天,我发现有个陌生人经常装作车夫的样子在车马行外面、十六寺的门口守着,却不是那些常出现的车夫之一,我就上了心,想看看这是哪路神仙。
于是,昨天下午,我就躲在这位老兄旁边的空马车里。”
赵丙的目光从赵丁和赵丑脸上略过,众人醒悟道,他说的,一定是赵丑了。
而赵丑和赵丁,心里才知道,原来旁边的马车里,一早已经躲着人了,自己说的话,自然全部被听去了。赵丁打了一个冷战,而赵丑心里松了一口气。
赵丙指着赵丑训斥道:
“身为第8处的人员,居然能做出如此蹩脚的便装行为,你的《隐蔽条令》是怎么学的?哼哼,要不是正好是我,你早就死了。”
赵丑愣愣地看着赵丙,大冷天的后背上冒出一层汗。不是为了自己的《隐蔽条令》没学好,而是庆幸,幸亏当时是他听到了自己说的话,而不是别人。
赵丙继续说道:
“傍晚时分,我就听到两个人说话。前面的,与他俩刚才说的一样。”
众人互相意味深长的看一眼,继续侧耳听着。
赵丙说:
“我本来只是听着,并不想多管闲事,可是我忽然听到有人提到我的名字。”
赵丙看了一眼赵丑,冷笑说:
“这个傻乎乎的大个子说,‘我怕什么?只不过事体过大,要等赵丙回来后,商量一下。他知道一些我们不了解的信息。’
他既然还能想着我,我就把当时的情况还原一下。”
赵丙说:
“赵丁当时说,‘你们都不参加,我也要干下去。这么明显的事情还要等?第8处什么时候成了好脾气的小绵羊?’
然后他又说,‘他很可疑,所以我要擒住他,为胖子报仇。我还就明确告诉你,我第一步是把他给废了,第二步,就去把那个该死的人抓回来,在胖子灵前祭奠。’”
听到这里,赵丑脱口而出:“是的,他当时就是这样说的,所以我才会默许他。”
赵丙抬起那双冷冰冰闪着寒光的眼睛,冷冷说:“所以你就同意与他一起叛乱犯上了?”
赵丑急道:“我只是同意他把赵乙控制住,好进行讯问。”
赵丙说:“你有此心,活该被利用。”
赵丑张了张嘴,默然。
赵丙继续说:
“然后赵丑说,‘你废不了他。’赵丁说,‘其实,你们都不知道,他把自己的一些独家秘笈教过我。’”
听到这里,场间众人已经一片哗然。原来,赵乙真的传授过他人,而这个人,却是赵丁。
那么,杀死赵乙的人,也就水落石出了。
不是赵丑,是赵丁。
然而赵丑,也不是很无辜。
赵丙说:
“赵丁还说,‘此间事了,我向他磕头认罪。但是他该承担的过错,他也跑不了。谁的就是谁的’。”
赵丙转头,认真看着赵丁:
“你把他都化成一滩血水了,怎么向他磕头认罪呢?嗯?”
最后一个“嗯”字,已经饱含了威严。
赵丑低下头,心中不安、难过,更加不能去看那还在雪地上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