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闹的大街上,绚烂的阳光普洒在绿瓦红墙之间,商铺鳞次栉比,招牌旁的锦旗高高飘扬,粼粼而来的车马络绎不绝。
马车上,莫泫卿为了带小姑娘低调逛街,特别摘掉脸上的赤金面具,又煮了一盏茶招待荣小九。
荣小九撩开窗的一点小缝隙,睁着水汪汪的眸子,好奇地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道“哥哥,这就是书中描写的商铺嘛?”
莫泫卿浓墨似的眸子,变得十分柔和,道“小九真聪明。”
“主子,到了!”外面传来臧冽低低的声音,呜呜,他打扰了主子的柔情蜜意,会被惩罚吧。
莫泫卿给荣小九系好幕蓠后,率先下了马车,伸出手道“来,小心,慢一点!”
这是荣小九首次走出侍郎府,首次乘坐马车,首次逛街,关键是还有泫哥哥作陪,心中无比激动,兴奋得咧着小嘴儿笑了一路。
这会儿还被莫泫卿细心的扶着下了马车,荣小九简直觉的幸福得直冒泡泡。
“公子,小姐,您二位需要点什么?”
臧冽将马车递给银楼伙计,随后递上赏钱,道“将你家最美的首饰,都拿到雅间,我家爷和……夫人要挑选!”
“好嘞,几位上宾楼上请!”伙计掂了掂赏钱,简直笑开了花,一看这就大户人家的,连打赏都这般阔气,连忙招呼上楼。
迅速招呼其他伙计,在上宾房摆上最新款的成套首饰。
荣小九这时才反应过来,莫泫卿是带她来买首饰的。
眼前的首饰做工精良,都是用金玉做的,华胜、珥珰、玉玦、禁步……都是成套的,虽然华丽,可也同样贵重,全部都是她想也不敢想的。
她哪里舍得莫泫卿这般破费,连连摆手,道“哥哥,小九这些都不喜欢,咱们回去吧!”
臧冽见他主子眉头一皱,立刻叉着腰上前,端得是一副仗势欺人的嘴脸,道“让你们去拿银楼最好的来,就拿这些打发我家主子?”
伙计被忽如其来的戾气,吓得腿直抖,道“是,是,小的这就去换!”
伙计一路小跑的,又端着一套头面过来,恭敬道“这套名为星河璀璨,由万颗珍珠组成,颗颗都是采珠人新采的珍珠,个个都是形状最圆的,光泽最亮的!”
荣小九记得书中说过,勋贵人家爱用珍珠来做佛珠,选取每颗重约四分,色泽、形态相似的一百零八颗珍珠,需要花费四五千两银子。
若是选用五分重的珍珠,价格则在六七千两银子上下。加上佛头、背云的珠子,一挂念珠,要三万两银子才能尽善尽美。
眼前的这一套头面,足有几万颗,且珍珠个头等大,无螺纹,无磨损,个个造型浑圆,泛着七彩光泽,就算她不懂市场行情,也知道绝对价值不菲。
想到这里,荣小九拉着莫泫卿就往外走,连头都不回。
哎呦,我滴亲娘啊,以后再也不逛街了,可吓死个人了!荣小九腹诽着。
莫泫卿心知小姑娘这是在给他省银子,明明喜欢却说不喜欢,处处为他考虑,心中宛如有一捧温泉流过。
被荣小九奋力拽着,莫泫卿怕抻到那小胳膊小腿,是一点也不敢反抗,只是悄然回头,对臧冽打了个暗语:包起来!
臧冽对着莫泫卿笑得是一脸谄媚,暗道:终于有个能制服主子的人了,随后给伙计留下地址,让伙计去府上取银钱,自己将珍珠头面藏在身后。
在荣小九强烈节俭的态度下,莫泫卿带着小姑娘又逛了脂粉店、布店……
除了在酒楼里荣小九咬着牙吃了些,其余的店铺荣小九是死活,也不让莫泫卿给她花银子买东西。
逛了一日,荣小九整整挣扎了一日,莫泫卿可是心疼坏了,誓要将小姑娘这些年没享的福,通通都填补回来。
无奈下,莫泫卿带着荣小九去了自家府上的库房。
武威郡王府守门的侍卫,见驾车的是臧冽,连忙拆下门槛儿,马车一路畅通进了宅院,直接停在库房外,上面也没有挂着牌匾。
莫泫卿笑得格外温和,道“这里的东西都是假的,仿制品,非常便宜的,哥哥和他家主子沾亲,都可以送给咱们的。”
呵呵,他说了假的仿制品,那便是真品,只是断句断得语重心长了些。再说反正皇舅赏赐的都不用花银钱买,自然算是便宜。至于同他家主子沾亲,这是武威郡王府,郡王位是世袭的,府里物件都是父母留下来的,当然也算沾亲。
荣小九格外信任莫泫卿,听了这话,不疑有他,又想着明日参加圣人的寿诞,不能给哥哥丢了面子,这才选了一块看起来不起眼的月白色布料。
莫泫卿趁着小姑娘不注意,伸手接过臧冽买下的珍珠头面,藏在一个满是灰尘的锦盒里面。
又装作不经意的发现,打开道“小九快看,这里也有一套同款的星河璀璨,还好方才听小九的话,未在银楼买。”
荣小九确实很喜欢那套珍珠头面,但价位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会儿见有一套仿制品,顿时,笑得见嘴不见眼,惊呼道“哇,好美啊,同在银楼瞧的真是一模一样啊!”
莫泫卿也配合的颔首,仿佛真是捡漏一般,道“蚌里孕育了珍珠,就会在月圆之时张开蚌壳,取月光之精华练成魄。经年最久,乃为至宝,镇心定惊,清肝除翳明目,解毒生肌,同小九很般配呢!”
荣小九被夸奖的很不好意思,红着脸笑着。
二人忙着在“不要钱的仿制品”里捡漏,一个娇哄着,一个信以为真,没空注意其它。
其实若是注意的话,可以发现臧冽快要破功的表情。
天啊,主子为了讨人家姑娘欢心,真是花样百出,花三十二万两白银买的万颗珍珠头面,竟说是假的。
不过想想也就算了,连库房里的东西都说是假的,那里面除了贡品,就是御赐,再有就是一些老物。
呵呵,假的很厉害嘛!
与此同时,待边妩儿回到她住的水仙园,一直的隐忍在此刻爆发,怒气冲冲的直拍床榻,猛地一扒拉木案。
“哗啦啦!”木案上的茶盏碎落一地,但她还是不解气,连木案也一起掀了,又狠狠的在上面踢了数脚。
待边妩儿出够了气,大喝道,道“鸠嬷嬷去将蒸儿、薰儿、燕儿给本夫人唤来。”
鸠嬷嬷瞧着边妩儿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甚至都感受到她身上的杀意,生怕危及自己,被当出气筒,带着婢子们纷纷退下。
这会儿听到里面的呼唤,鸠嬷嬷站在门外,道“夫人,昨夜少爷去了忘归楼,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啪!噹!”边妩儿听了这话,气得又将脚下荣慎由的夜壶踢了,低吼道“忘归楼,还真是令人留恋忘返啊,俗话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待来年开春蒸儿就要参加省试了,竟还这般懈怠!”
“娘,蒸弟又惹您生气了?”
荣薰、荣燕两姐妹离得近,听闻母亲在发怒,连忙起身,简单的梳洗一下,赶忙过来。
荣薰避着红毯上的碎片,走进屋,道“蒸哥还小,娘莫要再怒了,反而倒是气坏了自己身子。”
荣燕将挡路的碎片一一踢开,道“待蒸哥成了亲,就不会这般胡闹了。”
边妩儿一想起这个儿子心里就烦躁,抱怨道“他日日流连花丛,名声都臭了,又有哪家小姐愿意嫁过来!”
荣燕早对这个长兄看不惯了,觉得爹娘偏心,这会儿添油加醋,道“蒸哥确实过了些,毕竟父亲的俸禄就那么多,这些年大部分都给了蒸哥,我们姐妹连嫁妆都凑不上十几台,也耽误的没有许给好人家。”
边妩儿一想也是,两个女儿早已及笄,燕儿都是二九年华了,别人家这个年纪早就当娘了。
不禁心生愧疚,道“母亲对不起你们两姐妹啊,娘是个婢女出身,那些世家子弟瞧不上咱们。”
荣燕见母亲顾左右而言其他,又追问道“娘在十年前不是将程氏的嫁妆,全部搜刮了过来?”
边妩儿用尽手段才霸占了前夫人嫁妆,那是要留给自己防老的,又如何会交给终究是要嫁出去的两个女儿,是以,她的眼神不禁闪烁起来,掩饰道“那程氏的嫁妆,早就都被蒸儿都糟蹋光了!”
荣薰眸子微抬,劝道“娘,我们不怪您,只要蒸哥争气,咱们以后也算有了靠山!”
边妩儿摇头道“难啊,老爷好不容易托人送礼,又用荣小九作妾送给郑颢,这才弄来解额,让蒸儿参加来年省试,可眼下都日上三竿了,他竟还在忘归楼呼呼睡大觉!”
荣薰作为女儿十分了解边妩儿,再说荣蒸也不是第一次夜不归宿了,她们早就习以为常,遂问道“薰儿瞧娘,可不止是因蒸哥,才生得这么大的气吧?”
当下,边妩儿一屁股坐在床榻上,气得直拍棉褥,道“薰儿、燕儿,娘今日受了莫大的委屈!”
随后,指着芙蓉园的方位,怒吼道“圣人不知从哪里打听出,咱荣府还有个结发妻生的嫡九女,又念着老爷为朝廷做下的功绩,竟将芙蓉园的小贱人封为乡主,还赏赐了一堆御赐之物。”
“那咱们呢?”荣薰等着母亲的后话,却不想迟迟没有下文,连忙询问。
边妩儿不知圣人的真实心意,只以为如圣旨那般嘉奖荣慎由,才会高看荣小九一眼的,遂道“圣人也没忘了咱们,还特意下了一道口谕,令老爷明日携家眷一齐去上林苑拜寿。”
荣燕做梦都想被贵人瞧上,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立时,蹭的一下站起来,惊吼道“什么,就那个丑八怪,她凭什么?”
要册封也是封她啊,只不过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边妩儿悔恨交加,抿唇冷哼,道“哼,她根本不丑,都是骗咱们娘几个的!
小贱人的城府太深了,娘真是后悔没将小贱人的卖身契、纳妾文书,给万寿公主的那日,就将人给抬过去,如今想来,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真真是留下心腹大患!”
荣薰拉着荣燕坐下,又劝道“这怎么能怪娘呢,都怪她命太硬,毕竟那荣小九腊月掉进冰湖里,院中又满是毒花、毒草,饭菜也是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可却次次都依旧死不了。”
荣燕低垂着睫毛,体态丰腴的她,随着气哼哼的直冒汗,道“娘,既然咱们晚了一步,那下一步可不要再错过了,若是待她羽翼丰满后,知晓了娘曾经做的事,定会报复咱们的,咱们娘几个同气连枝,待时一个都好过不了!”
暗道:要是除去荣小九,到时那不就加封她了?
荣薰若有所思,摇了摇头,道“咱们如今只有示好,才能找到机会,待明日咱们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