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美国社会学关注的重点

从《美国社会学杂志》和《美国社会学评论》这两家美国社会学界最主要的刊物所刊载论文的数量来看,从1895至1909年,社会学者最关注的是基督教社会学和社会冲突的问题。从1910至1929年,社会学者最关注的是战争与民主、社会政治以及社会组织的问题。从1930至1949年,社会学者最关注的是政府计划与战争的问题以及对家庭的研究。从1950至1979年,社会学者最关注的是社会经济方面的阶级和社会地位的变化这两个问题。对少数族裔的研究从美国社会学创立以来持续升温,在70年代达到高潮。1980年以来,社会学者研究的重点主要集中在社会阶级、种族矛盾、男女平等和性等方面。

自1890年以来,美国社会学界就希望按照基督教的理想来确立规范个人、社会以及主要社会机构的正常而正义的社会秩序。初期社会学者对社会学与其他学科的关系和定义反映了社会学者对把社会学发展为一个独特的学科以及发展社会学理论的努力。美国社会学界初期对劳动法、社会救济及社会犯罪十分重视。而其对退休金、非就业保险、童工及工厂的立法、救济法、法理学、反垄断等问题的重视则充分反映了经济发展对美国社会的冲击和社会学界的反应。

从《美国社会学杂志》和《美国社会学评论》这两家最主要的社会学刊物所刊载的论文来看,美国社会学研究的重点在发展初期主要是确立社会学的学科和探讨社会学的定义。其主要目的是研究当时的社会问题。在20世纪30年代,社会学研究的重点是社会学理论和社会学研究方法。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社会学主要研究政治和经济问题。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美国社会少数族裔问题的日益尖锐,研究的重点又转入少数族裔问题。随着社会学者对美国社会政治、经济及社会群体性事件的研究,美国社会学本身及其所使用的研究方法也得到了很大的发展(Kinloch,1988)。

根据金罗克(Kinloch,1988)的统计,从1895至1979年的84年里,《美国社会学杂志》和《美国社会学评论》共发表论文6177篇。在这些论文中,一共有1197篇(18.7%)论文讨论社会学的发展,其中373篇讨论社会学的定义,343篇讨论社会学理论的概念,另有481篇讨论社会学研究方法。在其他专题研究的论文中,有624篇(9.7%)讨论社会组织,241篇(3.8%)讨论人口学,264篇(4.1%)讨论社会生态(包括城市化和农村社区的发展),524篇(8.2%)讨论各种社会问题,471篇(7.4%)讨论少数族裔问题,823篇(12.8%)讨论经济组织(包括社会阶级和政府官僚机构),215篇(3.4%)讨论教育,452篇(7.1%)讨论家庭,607篇(9.5%)讨论政治机构(包括战争和地方政府),201篇(3.1%)讨论宗教,79篇(1.2%)讨论社会变化,479篇(7.5%)讨论其他国家及社会的问题。从论文的数量来看,社会学者讨论最多的还是社会学的发展,其次是与经济、政治、社会组织、种族和家庭有关的问题。同时,他们也花费了大量的精力来研究其他国家的社会问题。20世纪80年代以来,美国社会学者主要研究社会学与社会的关系、社会矛盾、种族关系以及全球化和世界经济体系的发展。

从宏观的角度来看,19世纪后期至20世纪初期,随着内战后美国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发展,移民成为美国社会的一个普遍现象。人们从东部向西部迁移,从农村向城市迁移,黑人从南部向北部迁移。同时,欧洲移民也大规模地进入美国的主要城市。因此,社会学者在发展初期十分关注对移民问题的研究。随着工业化快速推进,城市化也在快速进行,当美国社会迅速从传统的农村社会转化为城市社会时,传统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开始消失,家庭开始解体,离婚率开始上升,传统的社区也开始发生根本的变化。随之而来的是贫富差距的扩大、社会犯罪的增加和社会矛盾的尖锐对立。这些社会问题都是社会学者关注的研究课题。

社会学者研究社会问题的目的主要是促进移民的同化,克服种族间的分裂,促进穷人自身及其家庭的改进,进而促进整个社会的融合。在美国社会学的发展初期,社会进步与进化的思想主导着社会学者的社会学研究。而社会学研究的焦点是社会阶层的状况及变化、社会组织以及社会进步,而不是纯粹的学术研究(Gillin, 1926)。芝加哥大学社会学系初期的学者,几乎都与社会改良有关系。在研究社会变化与社会问题时,他们也研究当时经济的发展。

对美国社会发展初期的社会学研究,参与者不仅有社会学者,也包括其他关注社会的人士。他们对社会发展的经济和政治问题也很重视。例如,美国社会学发展初期有名的社会学者萨姆纳接受的是神学教育,但却对政治、经济和社会发展特别感兴趣。而哥伦比亚大学社会学系的学者也研究政治的发展。在这一时期从事社会问题研究的人虽然大多坚持科学的研究方法,但很多并不是教授或专职的研究人员,而是教会的牧师、医生、律师、社会福利工作人员和从事教育的人。早期的社会学者关注的是在社会的进化与转变的过程中,社会整体的需要与个人的自由和行为的关系,以及社会上政治权利和经济地位的不平等可以如何通过社会改革来加以调整(Calhoun,2007)。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的20多年里,美国社会经济的发展进入最兴旺的时期,美国在世界上的地位也达到了顶峰。在这一阶段,美国社会欣欣向荣,社会稳定。美国社会学者主要关注家庭婚姻、社会阶层、社会政治和社会结构的变化。研究的范围逐渐从部分城市扩展到全国。研究的题目也逐渐从地区性的问题发展为全国性的问题。为了适应人数众多的全国性研究,定量分析的研究方法日益普及。在理论上,保守的结构功能理论盛行,旨在研究如何使社会的每一个部分都发挥其功能,并保持整个社会的持续运转。20世纪60年代以后,美国的中产阶级逐渐壮大,随着经济的繁荣而产生和积累的贫富不均问题、种族矛盾问题、男女之间传统观念的问题以及对外战争等问题开始爆发。同时,在社会学研究过程中已经确立主导地位的实证主义研究方法,也开始暴露其存在的问题。美国社会学界在一片反传统、反现实的批评声中,将研究的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社会阶层、种族问题和与性别相关的问题上。随着社会学者研究重点的变化,矛盾冲突理论取代了结构功能理论的统治地位。20世纪80年代以后,美国社会趋于保守和稳定。同时整个世界加速了全球化的进程。在美国国内,随着中产阶级的兴起,很多社会学者十分关注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互动,社会互动理论的应用十分广泛。当大部分社会学者在继续研究社会阶层、种族问题和与性别相关的问题时,一些社会学者开始对现代化理论进行批判。随着全球化的快速推进,社会学者也扩大了他们对其他国家文化和对全球化的研究。

在对美国社会学研究的重点和范围进行归纳总结的时候,有两点值得注意。第一,如果从不同的侧面来对美国社会学研究的重点和范围进行总结,会得出不同的结论,会显得相互矛盾而条理不清。然而,这也许正反映了社会学研究发展的实际状况。第二,美国社会学者对社会问题的研究,往往有一些滞后的现象。他们往往是在某些社会问题出现以后才开始对这些问题进行研究的。例如,世界各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所反映出来的各国之间相互不了解的社会现象,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才引起学者关注的。对20世纪60年代美国社会出现的对贫困问题的关注、种族矛盾及男女差距的问题,社会学者在70年代才发表很多有关这些问题的论文。这种社会研究滞后的现象也许是不可避免的,但值得社会学者注意。

中国社会的工业化从20世纪50年代就已开始;但是,中国的城市化在60年代至70年代几乎被人为地中止了,甚至出现了人口从城市向农村的反向流动。80年代以后,中国的城市化重新开始,而目前则进入了加速发展的时期。同时,也有很多少数民族地区的居民向城市或其他汉族居住的地区移民。目前,中国社会快速发展,中国社会的贫富差距增大和社会矛盾尖锐等社会问题,与美国20世纪初期和中期发展中存在的社会问题,有很多相似之处。因此,美国初期对工业化和城市化的研究,对中国社会学者仍有重要的参考价值。由于当前中国社会经济的发展速度极快而又不平衡,在一般工业社会发展初期、中期和后期过程中可能出现的社会问题在当今的中国社会都有可能出现。因此,美国社会学在各个发展阶段的社会研究成果对中国社会学者都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和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