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中永生

——布鲁诺(1548~1600年)

1600年2月17日,在意大利罗马的鲜花广场上,宗教裁判所奉教皇克莱门特八世之命,向众多虔诚的基督教徒宣布:布鲁诺亵渎了神圣宗教,指控列举了八大异端“罪行”,被处以火刑,熊熊烈火吞噬了一个杰出的生命。

布鲁诺,1548年出生在意大利那不勒斯附近诺拉镇一个没落的小贵族家庭。风景秀丽的家乡给童年的布鲁诺留下极为难忘的印象,成年后的他长期流落在外而自称诺拉人,而他的哲学也被叫作诺拉哲学。

11岁时,父母将布鲁诺送到当地一所私立学校就读。受时代的影响,布鲁诺毕业后就进入了多米尼克修道院,第二年转为正式僧侣。在该院进修期间,布鲁诺除了阅读教会指定的神学教本以外,更广泛涉猎希腊、罗马和中世纪哲学、天文学、几何学和文学著作,正是这里的教育才奠定了他的哲学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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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诺像
布鲁诺17岁进入多明我教会,读了不少禁书,并大胆批判了《圣经》的创世说。1577年以“异端”罪被开除出教。后因与罗马教会冲突而在西欧四处流亡,到处演讲和著书立说,反对地心说,捍卫哥白尼的学说,宣扬新思想。

22岁时,布鲁诺开始任教士,并获神学博士学位。但生性叛逆的他对教规仪节向来不满,还从日常行为上表现出对基督教圣徒的厌恶,因此一直受到院方的监视。临近结业时,他竟然同一位神学家在辩论时发生冲突,公然对教条表示怀疑,并写出了对《圣经》的质疑。文章被发现后,被触怒了的教廷立刻对他提出警告,为示诫其他人,还将布鲁诺革除教籍。此时,如果布鲁诺表示反悔,他完全可以保住教职,甚至可以步步高升,但他坚持自己的观点,毫不动摇。教会自然也不允许一个否定上帝、批判上帝的人存于其中,更不允许这种叛逆者宣传他的主张,于是便下令通缉布鲁诺。

布鲁诺风闻教廷方面似乎正在搜集他的130条罪状,面临被拘捕的危险,为了逃避审判,他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修道院,从27岁开始走上逃亡之路。他先在意大利境内辗转奔波,从罗马到北部的威尼斯皆不容他安身。1578年,他不得不离开祖国,越过海拔4000米的阿尔卑斯山逃往瑞士,在那里他因坚持维护自然科学的真理而受到当局的逮捕,又遭驱逐。于是,他逃到法国,在图卢兹的一所大学里当了两年哲学教师。他拒绝按照校方的规定,而把怀疑和思考带入了课堂,激起同事们的极度愤慨,“到处受到憎恨、谩骂和侮辱,甚至不无生命之虞”。

1581年夏天,布鲁诺来到巴黎,国王亨利三世对他公开演讲的记忆术产生了兴趣,任命他为皇室神学教师。1583年由于政治局势的变化,布鲁诺离开法国前往英国,亨利国王向法国驻伦敦大使写了一封介绍信,凭着这封信布鲁诺得到了伊丽莎白女王宗教宽容政策的庇护。伦敦时期是布鲁诺创作的高峰,2年多的时间,他共发表了6部著作,表达了对宇宙、上帝和当时社会的思考。他的书引起众怒,以致他觉得几乎所有的人都要攻击他、威胁他、抓捕他、消灭他。

1585年秋天,布鲁诺回到法国,与天主教徒进行论战,1586年他又被迫逃去德国讲学。布鲁诺到处受到教会当局的迫害,在极其艰难的条件下仍在各大学里组织辩论会,宣讲对世界和天体的认识。他多次被捕,却继续自己的宇宙观,不仅批判了上帝创造世界,而且批判了一千多年来统治天文界的地球中心说。

经院哲学家于是提出:如果地球是旋转的,云彩应该向相反的方向运动。

布鲁诺驳斥道:“云彩和风在其中流动的大气,是地球的一部分,所以,当地球转动时,要带动云彩一起运动。”

经院哲学家们又提出了一个支持地球静止的论据:如果地球运动,竖直上抛的石头不会垂直落回原地。

哲学家小传

有一次,布鲁诺在与牛津大学的亚里士多德学派进行争辩时,引用了《赫尔墨斯全集》中的一段对话:

“父亲,世上的生物不会死亡吗?”

“生物是不会死的,它们的身体会分解,这种分解不是死亡而是一种混合物的分解,分解后它们并没有毁灭而是被更新。事实上生命的能量是什么?它不是运动吗?或者在这个世界上什么是固定不变的?没有,我的孩子。”

“可是地球也是在运动吗?父亲!”

“假定养育所有生物的地球是静止的这不可笑吗?它是给予所有东西生命的原因。如果没有运动,给予生命是不可能的。如果这个世界的四分之一是无生命的,对于整个世界也一定是无生命的。这世界上的一切,没有例外都在运动。”

在古埃及的世界中,一切都是活的,都在运动,包括地球。根据赫尔墨斯的观点,地球运动,因为地球是活的。而布鲁诺只不过是借用它来推翻地心说。

布鲁诺举例说:“在航行中的船上,从桅杆上掉下一块石头,一定是沿着直线,落在桅杆底部,这是因为石头分享着船的运动,从而保留着船已经传递给它的‘动质’的作用。”

虽然,历史已经表明,布鲁诺的论证是错误的,但用今天的眼光来看,它还是有一定道理的,遗憾的是,这在他那个时代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当时罗马教皇统治着整个欧洲,眼看布鲁诺的真理宣传日益征服更多的听众,教皇惶恐不安,认定布鲁诺是一个危险的火种,害怕他每到一处就会燃起人们怀疑宗教和否定上帝的烈火,于是便策划了阴谋的骗局。

1591年8月,威尼斯贵族乔凡尼·莫森尼戈以“友谊”为名,私下邀请布鲁诺回国讲学,并担任家庭教师,教授记忆术和巫术。不久后,罗马教会宗教裁判所的密探便发现了布鲁诺的行踪。次年5月,布鲁诺被乔凡尼指控为异端,被宗教法庭逮捕。他轻信了“友谊”,而落入了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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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剜取疯狂之石 希罗尼穆斯·博斯 荷兰
这幅画用漫画的手法表现了布鲁诺生活的那个时期社会中迷信、信仰、知识并存的现象。

宗教裁判所“仁慈”地限定了40天反省期,并许诺:“只要你公开宣布放弃自己的观点,就免你一死,并且给你足够的生活费安度晚年。”

布鲁诺却毫无“悔意”,坚持“异端”:“你们不要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为了讨好罗马教皇而说谎的。”

经过长达8年的监禁和审讯,布鲁诺受尽折磨,却始终坚贞不屈。在听候法庭宣判时,布鲁诺说:“你们宣判我,我听判决书。看来,你们不如我,你们胆怯。”这句话不幸被言中。罗马教廷竟然连宣布处死布鲁诺的勇气都没有,却将他交给世俗军队,让他受尽可能宽厚但又不流血的惩罚,也就是火刑。

1600年2月17日凌晨,通往鲜花广场的街道上站满了群众。布鲁诺被绑在广场中央的火刑柱上,他向围观的人们庄严宣布:“黑暗即将过去,黎明即将来临,真理终将战胜邪恶!”

最后,他高呼:“火,不能征服我,未来的世界会了解我,会知道我的价值。”

刽子手用木塞堵住他的嘴,然后点燃了火堆,布鲁诺在熊熊烈火中英勇献身。布鲁诺死后,罗马教廷匆忙派人把他的骨灰连同泥土收集起来,抛撒在如伯河里,并且在相当长时间里,否认与布鲁诺一案有牵连。

也许,布鲁诺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违背了游戏规则,“应该让理性为信仰服务,而不是相反”。所以,当第一次被怀疑有异端行为时,他就没有指望能够得到罗马教廷的宽恕。罗马教廷也知道,如果宽恕了布鲁诺,就等于承认了他否定上帝的存在。双方都没有退路。

然而,理性并没有在1600年的火刑柱上终止。人类距离真理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