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砂歌提着女儿红,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身后的脚步声,一个人在宽敞的道路上,径直的前行。
道路两侧的树木越发的浓密起来,空气清幽,带着晚间那渗透骨髓的凉意。
柳砂歌突然间轻轻笑了起来,又摇了摇脑袋,长叹一口气。
一个旋身,身姿轻盈灵活的飞跃跳动,突然间隐匿在一片丛林之中。
一棵苍翠的树木,盘结交错的树根,暴露在地面上。
树干粗壮有力,树梢枝条则拢聚在一处,像是一团蒲扇一样,静静的在夜空展开。
土狼的视线微微闪动,不知想起什么,靠在树干旁边,身形屹立伟岸,只是静静的看着前方。
夜深人静,周遭的虫鸣不绝如缕,在繁盛又空旷的森林深处,显得有两分凄惨的怪异来。
柳砂歌坐在枝头,透过树木的枝桠,望着远处天空的点点繁星。
繁星闪耀间,心中似乎有什么困顿迎刃而解。
但是,偏偏还有些蕴怒的脸颊,带着两分娇憨。
在夜中如鹰又似雀一般明亮的眼眸,却连看都不看树下静默立着的人影。
啪嗒一声,将手中的壶盖轻轻打开。
然后,咕咚一声喝了一大口,口渴的感觉一瞬间散去,心中的烦闷也悉数随风飘散。
星星眨着眼睛,略带两分期冀。
“你跟着我做什么?你们不是晚上用晚膳,还有孙溪妹妹陪着你用晚膳?”
听到柳砂歌的询问,土狼面上一晒,静默了两秒。
从树干边走开,望着声音的来源处。
柳砂歌坐在胳膊粗的枝条间,漆黑的视线里,隐约看的见一张模糊的轮廓。
但是那双如风如羽的丹凤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却格外的漂亮,幽美动人的像是一首美妙的歌曲。
土狼心下微动,低沉的声音,似乎怕惊扰了什么宝贝一般。
“时辰晚了,你不回家休息?”
树上的叶片沙沙作响,衣服摩挲的声音响起,一块泥土正好掉落在土狼的头上。
“我一身武艺高强,暂时还无需你的担心。”
土狼看着柳砂歌露在繁茂树枝间的雪白脚踝,还有脚上那沾满泥土的长靴,原本紧张的心神突然轻松起来。
“你在生气?为何?”
柳砂歌坐在枝头,又喝了一口纯绵的佳酿,神经放松之后,心情便逐渐的悠扬起来。
几乎都忘记,自己刚刚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生气呢,已经不重要了罢。
土狼站在柳砂歌坐着的树叉下方,双手有些局促的被在身后。
女孩子为什么会生气,不像女孩子的柳砂歌为什么会生气,自己突然想知道答案,那十分重要的答案。
柳砂歌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土狼的紧张,目光深远的眺望着远方。
浔阳城中家家灯火早已经熄灭,只有一条花街,红红火火的颜色,似乎在庆祝着什么热闹的节日。
狂欢,堕落,与自己无关。
“不晓得,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淡淡的口吻,咕咚一声,柳砂歌又喝了一大口。
神情微醺,便索性靠在树枝间,徐徐伸展着腰肢。
空气中有种恬淡的香气,那是一种经过岁月和风雨沉淀下来的纯真与醇浓的香。
土狼靠在树干上,闻着那酒香,心念微醺。
美景美酒佳人,似乎,这样的感觉才是幸福。
也许,自己也可以拥有一处安逸的小窝。
每天闲暇时光,和柳砂歌对坐饮酒,在雨夜下棋,在树下赏花,在寂寥的秋谈天说地,在热闹的夏,仰望星空。
在孙溪身边,从来不会有这种感觉,神经总是紧绷的。
但是,柳砂歌与孙溪完全不同,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性格也是天地之差。
想到这里,土狼似乎在哄着柳砂歌一般,不自觉说了出来。
“其实,在我眼里,你和孙溪是不同的。”
柳砂歌哈哈笑了起来,倒是来了两分兴致。
对于女人来说,无论多大年纪都有很强烈的攀比心。
就更不用说,同龄人之间因为嫉妒而形成的相互贬低与碾压。
只是,除了自己的看法,柳砂歌确实也十分好奇,土狼究竟是如何看待自己,还有孙溪。
毕竟,无论家世还是外貌,二人都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就好比中华田园犬,和纯种的狼一般。
一个是祖宗,一个是普通又平凡的后代。
“怎么说?”
一向寡言少语的土狼,不知不觉间变的话多了起来。
因着出身的差距,土狼和孙溪之间总有许许多多的纰漏与不同。
“她像是漂亮的孔雀,只需要完美的阳光和温柔的雨露。但是,你就像天空中的麻雀一般,抓不住,握不住,又鬼灵精怪。”
“果然,男人都喜欢花言巧语。不过,说的好,我喜欢,这纯酿便赏你。”
柳砂歌嘿嘿笑了起来,心下却越发不快起来。
不过是孙溪不在场的搪塞罢了,这种没有任何用途的言语,对于自己来说,没有任何用途。
“只是看你能不能接到罢了?”
柳砂歌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就在耳边。
酥酥麻麻,还带着一丝醉意熏熏的温热。
土狼呆愣的转过脑袋之际,柳砂歌已经从树梢之间飘然而下。
紫色磨砂的酒壶,像是皮球一般,不停的在手掌间旋转。
柳砂歌站在土狼身边轻轻笑道,两分不屑,两分得意,两分悠闲,两分自在在。
只一个手指头,将手中有十多斤重的紫砂壶,轻飘飘的弹了出去。
像是弹掉身上一个屎壳郎一般,随意又轻松。
甚至,连呼吸都未曾改变节奏。
土狼正想伸手去接,紫砂壶在眼前朝着远处与预想相反的方向飘去。
显然,柳砂歌并不打算请请自己喝酒,而是在刁难自己。
心情突然间有些不受控制,不知为何,柳砂歌总是能轻易的挑起自己的情绪变化。
因为在乎,所以一举一动都会扣打在心头。
莫名其妙,连土狼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动作不受控制。
一个转身,将依然还在气头上的柳砂歌揽在怀里,紧紧的抱住。
喜欢,还是爱,连土狼自己都不清楚,也无法察觉。
日复一日的相遇与陪伴,似乎完全不够。
身体紧紧的靠在一处,柳砂歌不满的挣扎着,终究是因为酒醉,情绪自然的流露出来。
没有继续挣扎,而是十分享受的依偎在土狼怀里,将脑袋轻轻靠在土狼肩膀上。
宽厚的肩膀,在这一刻,代表着不同的意味。
背后虽然有力却十分纤瘦的手臂,带着暖暖的温度,将土狼整个环住。
千层浪花的心中,在此刻充盈而满足,带着点点波涛与涟漪。
反手,更用力的将柳砂歌抱在怀里,甚至抱的更紧了些。
全身上下都紧密的贴合在一处,随风混乱晃动的枝条,缓慢又轻柔的升空。
漆黑的夜空,除了树叶泥土的芬芳,还有纯酿那清纯可人涤荡心灵的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