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还在睡梦中,老板的电话就把我给吵醒了,随着单调烦燥的铃声响彻房间,顿时,其他人“啧、啧”的怨叹声从各个角落如潮水般响起,像是在暗中咒骂这本不应该来的扰人清梦电话。
“喂,小白啊,今天方便面订单多不多?”老板在电话里说道。
这个时候问我订单?拜托,我还在睡觉,心中十分不爽,但职责所在和老板那焦急的声音又让我不得不赶紧回想昨天业务员传真了哪些订单。
“好像没有几家......不对,昨天星期天,业务员不上班,没有订单!”我高兴地回答道,心想着是不是能睡个懒觉,不用这么早起来。
“哦。”老板轻轻应了一声,随即又道:“吃完早饭,你通知所有工人:一个也不要去方便面仓库,就说是我说的。你和韦强也别去,今天有三十吨大米到,都在大米库等着卸大米,听到没有?”
唉!我就知道老板打电话来准没好事。“三个牛蛙”早醒了,似乎都从电话里听到了老板的安排,但又不确定的非要询问我一遍,我回说:“是啊,吃完早饭所有工人一起卸大米!”
我猜想他们三个一定要炸开了锅地埋怨、咒骂老板的无良,然而,却出奇的平静,三人好像约定好了一般,都安静的躺在床上不说话。
吃罢早饭,见两辆大卡车已停在门店的后大门等待着卸货,工人们陆陆续续、垂头丧气的来到后门外,在许蛮的指挥下,像电影情节里旧社会混码头的工人一样排成小长队,小史主动带了两名工人上车给大伙儿“打肩”。驾驶室下来一个高大浓眉、肥头宽耳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脖子上挂着一根大姆指粗的金项链,腋下夹着乌黑的皮夹包,手里拿着一包香烟和一只打火机,手上的好几枚金戒指也十分的耀眼。他走到队伍前,拿出香烟,逐一分发给工人,工人们有的点头道谢,有的摆手谢绝,不一会儿,一包香烟散尽,他对着驾驶室喊了一声:“标儿,拿包烟下来!”驾驶室门开了,钻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拿着一包烟慢吞吞的走过来,我瞄了一眼,不禁大惊失色:这不就是那天来找我茬的老九的侄子吗?
小史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待我来扛包时,他附在我耳边悄悄的说:“发香烟的人是‘老九’,那小的是他侄子阿标。”我点了点头,算是认识了传说中严丽的干爹,老九侄子阿标仿佛也看见了我,慢慢地走过来,我尽量保持镇定,告诉自己:遇事不能乱心。除了必要的忍让,我会尽量刻制不与他发生肢体冲突,如若他一再欺凌,我也不得不反击,我做好了心理准备,时刻准备着战斗。
阿标走过来,先和小史打招呼,称兄道弟的让人以为他们关系有多亲密。继而,爬上车说要帮小史“打肩”,小史一边嘴上拒绝着,一边却腾出位置给他,此时,车上卸的是五十斤重的袋装大米,一般每个工人扛两包,也有想显摆气力足的非要扛三、四包。我不与他们比拼气力,每次都扛两包,韦强年龄小,每次一包。轮到我时,我沉着脸,面无表情,阿标露出奸邪的笑,每一包都重重的落在我肩上,我心里知道他是故意的,也没发作,咬牙顶着,谁知,猝不及防,他给我压了三包在肩上,每一包落下都很重,我心头很火,但还是忍着立稳了脚根,朝前走去。当我顺利扛着三包大米到达码堆垛的地方时,我朝他露出胜利的轻蔑,他的嘴歪成畸形,好像还要给我厉害看的样子,我心里给自已打气:我不害怕!我能战胜他!当再一次轮到我时,他阴险的笑早已挂在脸上,我背对着车,沉着靠近,侧着头,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见他搬起一包大米高高举起准备朝我肩膀上用力的砸下来,说时迟,那时快,本能的反应让我迅速抽身往前躲避,他扑了个空,由于用力过猛,一头从车上栽下来,连人带米滚落在车前,瞬时跌得鼻青脸肿。老九见状,迅速跑过来扶起阿标,问他:“标儿,怎么了?”阿标从地上爬起来,一会儿看看瘀青的手掌,一会儿摸摸头上肿胀的大包,手指着我说:“他,他......我给他‘打肩’,他居然躲开,害我扑了个空。”老九走上来,气势汹汹的问我:“喂,你怎么搞的?人家好心给你们帮忙‘打肩’,你还要害人家,阿标上医院,医药费你出啊?”
我轻蔑的“哼”了一声,把上衣脱了,露出红肿的肩膀给他看,然后,不慌不忙的说道:“他算什么好心?每一包落在我肩上都像是在‘打地桩’,恨不得将我压趴下!”
老九瞅了我几眼,和他眉毛一样浓密的胡子抖动着,咧嘴挑眉,神情十分恶心地说道:“真是笑死人!就你这身板还能扛三包大米?是你自已不自量力就不要怪别人吧!”
工人们都停下来看热闹,小史跳下车来,一边询问阿标:“兄弟,跌疼了没有?”,一边替他按揉着手臂。许蛮从码堆垛的地方跳下来,嘴里叼根烟,好像很拽的样子,走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有好事的工人向他讲述整个过程。我则继续和老九理论:“你信不信我一次能扛四包?”
“你要是能扛四包,阿标的医药费不用你出!”老九信誓旦旦地说道。
“好!”小史下车,我招呼另一位在车上的工人给我‘打肩’,那名工人小心翼翼着,每一次落下来都轻悄悄的,四包大米叠在肩,二百斤重量压到肩头,我环举右手轻扶叠着的米包,努力保持着平衡,试着挪了挪脚,稳了稳腰身,颤巍着往前迈出了第一步,旁边有工人拍着手喊:“加油!加油!”我鼓足了劲,迈出了第二、第三步,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结结实实。朝前走了一段路,便到了堆垛边,有人迅速接过我肩膀上的米包,我顿时感到轻松许多。
“看不出来,他如此瘦弱,气力还是有的,扛四包米,一点气不喘!我都不如他。”
“看他扛包走路挺稳当的样子,我猜他最起码能扛六包。”
“这人啊就是不能冒相,所以,千万别说谁谁不行,人家只是没有展示出实力来而已!”
......
工人们的赞叹声不断,就连大张也说道:“从白添身上渐渐发达的肌肉可以看出:他是吃过苦,也从生活中锻炼出来的人,只是深藏不露而已。”
老九惊得无话可说,像一只斗败夹着尾巴灰溜溜逃跑的狗。阿标仿佛没什么事,精神抖擞地过来挑衅,他惯用的姿态就是昂着头,眼望着天,像斗志昂扬的公鸡,露出凶狠的表情,又像龇牙的疯狗,对我一推一搡。我被他用力推了一把,向后倒退了几步,薛健一把扶住我,在耳边轻声说:“我和马超群假装劝解,挟住他的双手,你趁机给他一脚。”我以眼神会意,许蛮在和老九商谈劝说,薛健和马超群交汇了一个眼色,拖住正向我冲过来的阿标,二人左右开弓挟住他的两只手,一边还说着:“算了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别打架!”我瞅准时机,迅速飞起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他“哎哟”一声被我踢趴在地上,待要爬起来向我发起进攻时,薛健和马超群又拉住了他,此时,小史和另外一些工人也来拉住我,劝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阿标一边嘴里骂着脏话,一边跳跃着要过来还我这个“哑巴亏”,可是众人拉着,他也只能在那像只疯狗一样的叫着。
小老板娘林虹丽过来了,一见闹哄哄的场面就问“怎么回事?”,许蛮连忙向她汇报了事情的经过,老九立在后大门背对着林虹丽,沉闷地抽着烟,林虹丽一边招呼工人继续卸大米,一边对老九说:“李老板,小孩子打架随他们去!走,到办公室喝杯茶压压惊?”老九没说话,把手里的烟丢了,夹着皮夹包,神气地走向玻璃房子。林虹丽对我说:“白添,你去方便面仓库吧!这儿不用你扛包了。”我心知她是在为我解围,便拿起衣服叫上韦强一起走,阿标被众人拉住,看我走,叫嚣道:“小子,明天晚上护城河边你敢不敢来?”
我立住脚,心想:他是在约架吗?我可不能去,因为这样,事情就会闹大。不理他,我继续朝前走,他又道:“就知道你没种!不是男人!我告诉你:既然这样,从今以后,你就离严丽远远的,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一次。”他可以污蔑我,但不可以阻止我和严丽的交往,我心里的怒火像干燥的柴草被偶然的一粒火星点燃了,我对他说:“约就约,谁怕谁!明天晚上谁不来谁就是龟孙!”他得意地笑了,我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突然间又为自已冲动的话感到后悔。韦强说道:“你真的要去吗?”我说:“有些事情,一旦触发,想躲也躲不了,除非,有足够的心胸去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