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谪尘拜别般若寺方丈,与道陵水千柔一齐赶往大罗寺。
连续几日赶路,谪尘沿途化缘,但一次都没有化到,最终都是随道陵与水千柔一齐吃的饭。
水千柔算是半个大自然养大的孩子,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云水城山水皆宜,野蘑菇和野果丰富,自幼就识得诸多野菜。
而道陵长大后就一直负责道陵观的厨房,掌勺功底极好,负责煮水千柔采回的野菜,此刻道陵与水千柔倒是有一番夫唱妇随的韵味。
水千柔趁着道陵煮菜的时机,在清澈见底,沙石明悉的山涧溪流将野果清洗干净,众人一顿饱餐,这段日子的野味享受十足。
三人除了吃饭休息就是赶路,事态紧急,谪尘根本没有心思沿途见寺拜佛,见塔扫塔,因得道陵与水千柔一路上的宽慰,不然谪尘怕是心急如焚表于形色。
七日后的正午,道陵等人终于远远地看见了大罗寺,与其说大罗寺是一间寺庙,倒不如说大罗寺是一座佛城。
水千柔也是十分惊异,大罗寺与想象中地大有不同,大罗寺建筑群堪比魔人城的规模,但是要比魔人城更加有生气,不,应该是佛气。
整个大罗寺四方塔楼周围都散发着金光,塔楼式建筑像是从地上长出来的各式浮屠塔似的,林林总总,大小不一。
在丘陵上方,是这片建筑群的最高处,大罗寺主建筑四方塔楼巍然耸立,佛光普照,耀眼得似旭日东升。
四方塔楼坐落在最高的山丘处,四方塔楼前万阶的青石阶梯从下方一直延伸到顶端,连接着四方塔楼前的广场,远远望去云雾缭绕,青烟袅袅,塔楼内悠悠有佛陀诵经声阵阵传来,涤荡红尘心。
道陵此时明白了,怪不得谪尘穿得这么地雍容华贵,金丝玉扣,连化缘的钵都是金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如若不是道陵已经长大,他都有想出家的冲动。
看到道陵一脸痴像,水千柔用剑柄蹭了蹭他的腹部,疼痛让道陵回过神来,认清了现实。
“阿弥陀佛~”谪尘对着大罗寺远远地拜了一拜。
“大家快点,前面就是大罗寺了,大觉老秃驴说今日要给咱们一个交代,我倒要看看,大觉是如何舌绽莲花,将自己无法无天的罪行分说成佛祖慈悲的。”
“大觉杀人魔,理当千刀万剐!”
“对,对!”
......
一群风尘仆仆的商贾,带着护卫和家仆,摩肩接踵,相互簇拥地从道陵身旁路过,扬声交流着。
车马扬尘,扑了谪尘一脸尘沙,谪尘全然不顾,呆呆看着大罗寺的四方塔楼,满脸忧心,道陵用长袖,像护小鸟一样,横在水千柔身前,替水千柔挡着风尘。
谪尘听了商贾门的朗声交谈,紧握了几下手中妙心剑,然后死死跟在商贾车队后面,完全不顾风尘扑脸。
道陵与水千柔赶紧跟上,只是离车队稍微远一些,风尘没那般张扬。
道陵与水千柔走进了大罗寺建筑群,高高的建筑林立在街道两旁,果然不是没落的魔人成功可以比拟的。
巷子左弯右拐,由于道陵与水千柔没有跟得太紧,车队和谪尘在一个转角一拐,道陵与水千柔就跟丢了踪影。
道陵心中着急,左右张望。
水千柔则闲庭信步,心想反正已经离大罗寺不远,日正居中,且口干舌燥,饥肠辘辘,本想叫谪尘先在此处用了饭,再继续行进。
但是未跟丢前道陵与水千柔看谪尘的样子,根本不在乎身体对食物水源的渴求,一心只想赶紧回到大罗寺,于是便没有提及,一直跟着谪尘。
现在谪尘跟丢,水千柔小手拉了拉道陵衣袖,另一只手摸着自己软塌塌的肚子,像一个小姑娘一样眉头紧蹙,想要吃饭。
道陵看谪尘闪过巷子不见了踪迹,又考虑到水千柔小女儿模样,心想反正大罗寺也近在眼前,待得用过饭后,再朝那最高的四方塔楼寻去便好。
自从出了魔人城,道陵与水千柔已经好久都没有吃肉了,然而进了大罗寺的建族群区域,一路上都是斋食,斋食,还是斋食!
水千柔像一只饿瘦了的小鸡,尖着脑袋,拉着道陵在大罗寺建筑群中左拐右拐,终于在一个小角落总算找到一间有肉食的店铺,打算在此用餐。
然而即使在这偏僻小巷里的一家有肉食店,却早已人满为患。
店内早已没有了空余的桌椅,更不论说雅间了,有的人甚至是将饭食打包,蹲在街道上对着碗中肉食,大快朵颐。
这家店本平日里没有什么生意,门可罗雀,只龟缩在小角落里,用极少的租金维持着,替一些陪同夫人老太前来大罗寺上香礼佛的人,提供肉食饭菜,挣些小钱过日子。
然而今日,大罗寺区域来了大批的商贾或者修士,这些人沿途上都是吃腻了大罗寺区域的斋食的,没想到在大罗寺四方塔楼下竟能有一家肉食店。
于是纷纷云集这家小店,小店一时间食客满座,伙计忙上忙下,跑断了腿,就连老板也加入到送菜的行列中去。
道陵拦了一名戴着四方帽子,留着蟋蟀胡子的送菜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衣着不算华贵,呈灰白色的大方格子长袍,随意披在身上,倒是与大罗寺僧人风格不谋而合。
道陵从这名男子口中得知他便是小店老板,于是问道:“老板可还有雅间,我等想要在此处用餐。”
看着水千柔倾国倾城的脸,店内一些吃着饭的修士都不忘用水千柔的美色就餐,垂涎三尺的模样让道凌觉得不舒服。
水千柔看破道陵的心思却没点破,心想着道陵微微吃味的样子很可爱。
“老板,我的菜好没有啊?快些上来!”
“老板,来一份红烧猪蹄。”
“给我来一份佛跳墙。”
“老板...”
......
老板轻轻甩了道陵拦住他的手,急切不耐烦地道:“哎呀,没了没了,我这小店就两间雅间都被包了,现在连桌子都没了。
客官要是想在雅间用餐怕是要等着,若是急着的话,就随他们一样,在店内点了餐在街上吃。”
老板嘴角努了努,用手指着蹲在街道小巷吃饭的人道。
虽然道陵对于此并没有什么抵触,他小时候也是经常这么吃饭的,但是水千柔一个大家闺秀,当街蹲着已经是一种非礼之行,怎么可能蹲在大街上吃饭。
道陵面露难色,甚至有些温怒,水千柔看见俏脸一寒,随后祸水剑抖出,凌冽的寒光闪耀而出,利刃悄无声息地架到了老板的脖梗上,老板瞬间噤若寒蝉,嘴唇抖动的厉害。
“姑,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雅间是真没有了。”老板着急地拍拍大腿惊惶道,一改傲居的神色。
这家店有两层,一楼店内本是吵杂喧天,各有各的说笑,拉腔吹牛,应有尽有,即鱼龙混杂,又好不热闹。
但当水千柔抖出剑的那一刻,祸水清凉的剑气激荡开来,整间店楼下都打了一个激灵,像是时空静止了一般,鸦雀无声,人人都往往这边看,有的手中还拿着油腻腻的猪肘。
小店的二楼是两间雅间,一间靠里,有两男一女,身着宫装,腰间分别挂着:“天,地,黄”字的腰牌。
另一间靠外有窗,雅间外则是街道,一男一女对桌而坐,男的美艳如花,女的恰似一朵殷红玫瑰。
原本喧杂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号雅间美艳男子起身向窗外查看,一探究竟,面露微笑。
紧接着,伙计从楼上一号雅间咚咚地踩木隔板楼梯跑下下来,在掌柜耳边低语呢喃了几声,老板的惊慌神色渐渐消散褪去,面容渐舒,最后变成了奉承谄媚之色。
“两位公子小姐里面请,里面一号雅间的客人请你们上去用餐,他们说是公子小姐的熟人。”
道陵与水千柔疑惑不解,心中纳闷,两人从来没有到过大罗寺,在大罗寺哪来的熟人?
雅间之人来路不明,道陵提醒水千柔谨慎行事。
但是楼上却能解决肚子问题,肚子咕咕叫的水千柔不管不顾,强势地说要上去,道陵只好顺着这位饿肚子的大小姐意,跟在水千柔身后上了一号雅间。
打开门,道陵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没想到竟是他们。
“没想到云水城的比翼鸟快活到佛陀脚下来了。”红裙玫瑰女子站起来对道陵与水千柔笑道。
“沈公子,千柔。”妖艳男子也起身问候道。
雅间中的两人赫然就是前来大罗寺,欲商谈联盟事宜的花霓裳与镜飞花。
“花姐,飞花兄。”道陵也回礼问候道。
水千柔则是对那一声“花姐”敏感起来,花霓裳毕竟是年长他们七八岁的过来人,对水千柔幽怨的眼神自是了解。
花霓裳笑靥如花地挽着水千柔过去落座,调笑道:“来来来,千柔丫头竟也会吃我这朵黄花的醋,让花姐对自己的美貌又有了几分信心。”
道陵不明所以。
镜飞花伸手请道陵落座,道陵笑着点头,示意一齐落座。
水千柔眼睛弯起来像月牙儿,笑眯眯地道:“哪里,姐姐貌美如万花之王,是那玫瑰里开出仙女,韵味十足!我就怕有些小蜂小蝶的,经不住花香,掉在花姐裙子旁,污了姐姐衣裳。”
镜飞花在给道陵夹菜,让他不要在意对面两个尤物的对话,女人间的话最难懂,也不要去懂。
道陵呆头呆脑地频频对夹菜来的镜飞花点头表示谢意,连连称道菜的美味。
摧杯换盏,酒足饭饱后,老板陪着笑进来奉了一壶清心悟道茶,说是有静心凝神,闭眼可见如来佛祖之效。
老板小心翼翼地将四人的茶杯斟至七分后,面带微笑,安静地掩门退了出去。
镜飞花轻点了一口清茶,润了润嗓子,问道:“千柔和沈公子何故来此?”
自明镜破碎,镜飞花已经不再是吊儿郎当,整日风花雪月的浪里小白龙,受过明镜城稳重家教的镜飞花,此时捡起了夕时镜主的谆谆教诲,颇有下一代镜主风范。
可惜的是明镜破碎的那一晚,镜飞花并不得人心,人们心中的不安被无限地激发出来,纷纷选择逃离了明镜城,前往镜花水月其他城避难。
镜飞花对与水千柔其实是心有感激的,因为水千柔替他安顿了近半的明镜城灾民。
他如果不年少轻狂,能像水千柔那样替自己父亲分忧明镜城事务,即使镜主失踪,明镜城也不至于支离破碎。
“大觉禅师被指曾屠大罗寺的一望族商贾满门,想必二位已然知晓吧?”水千柔解释道。
镜飞花与花霓裳一同点头。
水千柔继续道:“我与夫君...”
她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陈诉,适当地将神剑归还的事情省略掉,因为神剑目前只有镜花水月的三城主事者知晓,镜飞花与花霓裳并不知晓,水千柔也不愿过多透露。
虽然都是从小玩到大的知心至交,水千柔并不是刻意要隐瞒,但是少一个人知道,道陵就少一分危险。
“果然是天选神域!这帮神棍,我父亲的失踪与他们定然也脱不了干系!”
镜飞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虽然情绪激动,但不至于像以前那般勃然大怒而帅杯推壶,现在的他,做的远比说的多。
当初他被仇恨冲昏头脑,凭一句伪剑吸收灵力,吞噬神魂之能就臆测明镜破碎是魔人城所为,差点就一气之下跑去联盟天选神域,攻打魔人城了。
事实证明他错了。
镜飞花静下心来,慢慢地去了解自己的父亲镜主,去理解当一名上位领导者的思维后,他变得更加理智,也渐渐懂得了镜主当初对自己的一片苦心。
可惜的是,现在不管他现在再怎么努力做,想必镜主也看不见,但镜飞花不在意。
镜飞花认为,不管自己父亲镜主在与不在,他都要走下去,因为明镜城流离在外的百姓需要他给一个交代,镜飞花自己也需要对镜主有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