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无情,只不过是情丝被天碑抽取。所以管理人间众生姻缘的月老成了世间最无情之人。
实是可悲。
净暗的掌心贴着她的前额,一段段记忆灌入脑海。
画面从施法开始,被天尘拦下。不愧为天界战神,天尘轻轻松松将妖皇打飞而青绝也应声倒下。
再醒来时她不顾虚弱的身体跌跌撞撞的跑到灵白床边,索性无碍。
天尘靠着门说道,“你是不是应该先喝药?”
青绝警戒的看着他,虽然这个人刚刚救过自己。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灵白的朋友,今天刚好来探望他。”天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撒了谎,看着她脆弱的样子心里竟有些心疼,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上一次还是因为洛隐。
许是因为自己救了她,她选择了相信自己。
灵白归期未定,毕竟他要在天碑前面壁,参悟。
青绝除了照顾灵白便是将自己锁在书房里,油灯一点便是一宿。
她实在太脆弱了,差点就保护不了灵白,她必须比以往更努力。
这些天她翻的最多的便是东荒秘术,不知为何这种术法学起来格外得心应手,像是专门为她出现的。
天尘很意外的一直陪她守着灵白,骁勇善战的战神浪费了大把时间来陪她,很是奇怪,但当时的她没空细想。
被妖皇破坏过的房子修修补补依旧如新,天尘帮她一起修补那张被破坏掉的桌子。
“丫头,你身体还没好呢。”天尘边修补边念念叨叨地。
“没事,我想把这些都修好,等师父回来一切可以跟原来一样。”离那日妖皇出现已经过了一个月,胳膊上的伤口愈合了,失血过多的身体却依旧苍白无力。
“丫头。”天尘沉默了一会抬头认真的看着她,“等灵白醒来,你愿意跟我走吗?”
青绝看着他,问道,“去哪里?”
“去天界,我可以带你去天界看最美的花,陪你去偷天帝最好的酒。我们一起去看仙女们散流星,去星辰踏银河。我想和你建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不要。”天尘的描述打动了她,可是,她想一起的那个人是灵白。纵然他醒来之后也是去天界,可是只要她认真修炼,不也有重聚的一天。
听见青绝果断的回答天尘苦涩的笑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将一颗发着淡淡光辉的珠子塞到她手里。
“此乃战族灵珠,只要服下它便可以脱胎换骨,羽化成仙,虽然会失去记忆,但我相信他会照顾好你的。”
失去记忆?青绝摇头,十分坚决,转身离开。
天尘看着自己手中的珠子,无奈的笑。
青绝知道,自己的日子也不多了,她的胳膊上由里到外缠绕着黑色血丝,这是使用血咒傀儡过度的后果。一定要在师父醒来过后离开,一定要撑到师父醒来。
然而她从未想过灵白苏醒得那么快,而且一切与她预想的大不一样。
那天早晨她醒来便看见灵白极其温柔的目光,清晨的光照在他脸上,美好得世间万物都失了色。她不知不觉泪湿了眶,灵白突然贴近,手抚摸着她的脸庞,轻轻吻去她的泪水。
两人,皆是一颤。
从未想过她小心翼翼的爱竟能得到回应,她害怕,这若是梦该怎么办。
“小白师父,是你吗?”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袖。
“青儿,我不会离开。”灵白紧紧抱住她。
这种幸福来得太飘渺,青绝总是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灵白,唯恐是梦。
灵白的醒来让天尘在青绝的眼中失了色,天尘总是故意去捉弄她,可她总是一手推开他,直勾勾盯着灵白。
天尘无奈,这份爱真不该来,还是趁早回天界,杀几个妖解解气吧。
那晚的青绝梦中被破风声惊醒,她的床头明晃晃的插着一支金箭,那是灵白的金箭。
她飞快起身,闪过接连而来的金箭,手上脸上皆被擦过流出鲜血。她看着持弓而立的灵白,嘴角是被自己咬破的鲜血。
“你要杀我?”她笑。
“对。”他目光冷漠如冰。
“为何?”
“我要成仙。”
她微笑,“我本命不久矣,但你要我命,我却偏不给。”
她没有武器,只有从前灵白教予的法术,这便足够了。
她拔下床边的金箭,躲避着灵白的射击,迎面将他扑倒,左手压住他的右手,右手持箭,闭眼向他刺去。
十多年的朝夕相处,灵白法力的优弱她何其了解。只是,一切不该是这样。
金箭未刺入他的胸膛,灵白强大的法力弹开了她,额前慢慢流动的是血色印记。
那一瞬间,青绝似乎又看到了那天,他轻轻吻去她的泪水,手止不住的颤抖。灵白背着她,一步步走在月光下。
灵白法力躁动,金光乍现。金箭齐齐飞舞,转头向青绝袭去。
那夜,前来道别的天尘推开门便看到了全身是血的青绝与一身白衣金丝绣边,圣洁得一尘不染的灵白。
灵白手持金色绝情弓,额前是血红色的印记,眼神冰冷恍若天神。
杀死青绝成仙。灵白,青绝于你是何人。
天尘大怒,一记记掌印向他打去,灵白转身消失在这间小屋之中。天尘知道,他必然是去天界复职。
天尘扶起血泊之中的青绝,将法力输入她的体内。绝情弓在他人手里只有执掌姻缘的作用,但落到灵白手中便可以成为弑妖利器,命是救回来了,那些伤口却难以愈合。
不知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当青绝醒过来时天尘已经离去,他在回去复职前给整座清零山布下结界,而青绝便是沉睡之中的青藤小妖。
留在枕边的是战族的灵珠,清晨仍璀璨夺目。
披着外衣她看着整座清零山被白雪覆盖,轻轻地咳嗽,金箭穿心的伤口消失了,却留下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血咒傀儡的黑丝蔓延到了颈部,天尘必然知晓,所以他留下了灵珠。
成仙方可逃离生老病死。
她在屋檐下看着积雪压低树枝,寒鸦声响,轻轻地笑。
终究还是只剩她一人。
多么可笑,她想护他成仙,他却要杀她成仙,看来生是不祥之人。
手心里的灵珠流光溢彩,她闭眼,平静的吞下。
青光大作,脱胎换骨。齐肩短发飞舞中长发及腰,小麦色的皮肤褪换成如雪莹白,五官大变,绝世倾城。她的身姿在大雪之中转动,风吹起青裙舞动。她停下闭眼,全身散发出青色的光拖着她飞向天界。
不管为了谁,我要活着,活得比谁都潇洒。
记忆结束,青绝的酒意无存,她明亮如晨的双眼像蒙上了一层雾。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过去?”
净暗沉默,一切不可否认。
她看着他肩上的红色朱砂痣,那是抽出情丝的痕迹,伸手欲去触碰,却又缩回。
净暗皱眉,捏住她纤细的手腕,“前尘之事皆为过往,我希望你能放下。”
她把手从他指间缩回,极其坚定的眼神,“既然你要我放下,我便不会再与你纠缠。但是你能告诉青儿最后一件事吗?”
净暗应声。
“那天清晨的吻,往昔所有的温柔,是假的吗?”她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一个结果,简单的结果,是与不是。
净暗突然捂住肩膀,极其痛苦的模样。
青绝急忙扶住他。
似乎有什么东西,应声裂开。痛,痛到无以复加,这不是他的痛,是属于灵白的。
青绝扶着他,却无计可施,只能输送仙力缓解疼痛。属于她的仙力极其温暖,稍稍缓解他看着青绝,那股迟来的酒意让他倒在了床上。
青绝静静地看着他,松了一口气。
就算的是假的,也罢了。
没有人看到,不远处的大树上,叹息坐在树枝上用透视术看完了一切。阿咒,我还给你一个清晰的过去,谢谢你这三百年的陪伴,我是时候离开了。
“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还好吗?对不起我连累了你,你是神魔之子吧?你叫什么名字呢?我找了你好久呢。”木镜站在树下连环炮似的一堆问题将叹息问住了。
“我叫木镜。”她笑,单纯的笑。
“我名叹息。”叹息起身,转身消失在木镜遗憾的目光中。
为什么他回来这里呢?木镜无奈的耸耸肩,还好,至少知道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