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给我一滴眼泪,
就让我看到了你心中全部的海洋。
这个城市没有草长莺飞的传说,
没有你的明日,
单单去想象就足以令人窒息。
做不好一个记录者,
但我比任何人都喜欢回首来时的路,
你的心就是我的海角和天涯,
躲过了某一时间再见那掌纹,
我的幸福仍在湍急河流中,无法泅渡。
点一盏灯,守一座城。
思念穿过千山万水叩响熟悉的窗棂,
踩着月光,走进你的月夜……
很难得,高峻崀竟然要帮肖一茗他们。他想把他们请回办公室,后事再说。不想张昀琦亲自出面了。肖一茗看清那张脸时倒吸了一口气,他是见过这个人的,虽然只是一个影视剧开播后的圈里人聚会,作为友情赞助人的肖一茗还是参加了,与这张脸的主人——那时他并不叫张昀琦,而是叫张云,他们很开心地聊了很久,肖一茗以一个新闻工作者的敏锐意识到,只要假以时日,这个如今还名不见经传的年轻配角定会有一个锦绣的前程。偏偏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地点凭这样的身份见面了。肖一茗是百分之百可以肯定的,当时的那个毫无自信谦卑过分的三流演员与眼前这个霸气阴沉的医药行业佼佼者绝对是一个人!虽然他丝毫没有表现出见过自己。别无选择,落此境地,只能跟他走,还有这个人不容置疑的决定,让高峻崀有心也不愿意再多替他们说一句话,三个人沿着走廊被迫夹携着前行。陈瞾熙出现了,这让沈唯西瞬息找到了生机,两人不靠谱地对话一番,以她的说法,:陈瞾熙也是一大早进了医院,来找自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发小,只知道这哥们受伤了就急急来了,可她,可笑到竟然不知道这哥们的大名,自然也没有办法查出人家住哪个病房,只能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满病房区地乱转了一个上午,也没有收获······
沈唯西盯着陈瞾熙看,想从她的脸上看出,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的,反正她陈瞾熙不会是专门为了救他们仨来的,她是不是知道他们已经深陷危局,会不会及时伸出援助之手呢?张昀琦就站在身后,很多话都不能明说,怎么才能让她马上明白呢?陈瞾熙突然眨了眨左眼,沈唯西看到了,她简直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不过马上,陈瞾熙又不易让旁人察觉地眨了眨左眼,沈唯西笑得那个灿烂啊,但是她没有出一点声息,哑然地笑。陈瞾熙接着说:
“姐姐,你现在没事吧,要不你陪我再找找吧,我的心里真的放不下,小鱼儿在这个城市除了我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他现在肯定又疼又无助,我想起来,这心就难受地要命,必须得尽快找到他,求求你了,姐姐,你帮帮我,你自己来的?还是这几位哥哥都是你朋友,麻烦你跟大家说说,就帮帮我这个忙吧哈?”陈瞾熙天生一小戏精,说着说着眼泪就已盈眶,眼见地就要流出来了。沈唯西正中下怀,急忙转身对肖一茗和林深说:
“给你们俩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一个好妹妹陈瞾熙,曌熙,这是我的两位同事,肖一茗和林深。”介绍完,她又转身向着肖一茗两人说:
“这不,我这个傻妹妹遇到了难题了,她的朋友在这里住院,她却不知道自己这个发小的大名,怎么也找不到病房和床位,咱们帮帮她吧。”肖一茗还没来得及回话,林深却好像第一次见到了林黛玉的贾宝玉一样凑了前去,盯着陈瞾熙边看边稀罕地说:
“这个妹妹,你说你是叫陈曌熙,莫非就是网上取名排前几位的,武则天的‘曌’,王熙凤的‘熙’?”陈瞾熙嫣然一笑,说:
“对呀,对呀,终于遇到一个知音了,不过,我妈妈给我起这名字时,还没有互联网什么事呢,纯粹是她老人家的个人喜好。”
“你妈老厉害了!”
“对吧,对吧······”两个人颇有些相见恨晚,一见钟情的意思,还想接着深聊呢。这是唯一的一次,肖一茗不想拦着林深说话,他们聊得越久越好,也许自己还能趁机找出逃走的办法来,谁知这话却被打断了,陈瞾熙和沈唯西说话,故意声大得想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张昀琦竟然加入了进来:
“怎么还需要劳烦各位去找,虽然没有名字,但你的朋友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什么病伤,多大年龄,你只要告诉我,几分钟之内就能查到你朋友在哪个病房了。”被院长如此简单地识破,沈唯西都有些替陈瞾熙脸上挂不住了,偏偏这个丫头没有半点的紧张,立刻说到:
“具体的时间嘛,就是昨天,至于是上午还是下午不太清楚,他三十出头,身体高瘦,要说病伤嘛,他是被人用刀扎伤的,伤的部位,并不是很清楚。”张昀琦立刻拿起电话询问,都不用放下电话等候,十几秒内就接到了前台的回复:没有此人。陈瞾熙还能跟人家急:
“不对啊,不可能啊,老家来电话说,就是这里啊,他被紧急送进了泰康医院急救,那么大一个人,在你们医院能给丢了呀!”张昀琦竟然生气了:
“女士,你的这句话非常地不负责任,病人怎么可能在我们医院丢了,你还是不够了解,我们这家医院不像普通的公办医院,什么样的急症病人都接受,我们主要是为我们的昀济医疗提供后备基地,将研制出的新型药种进行临床试验,所以一些外科急诊病人是不会送到我们这里的,这中间是有什么误会吧,请尽快搞清楚吧。要不,这位女士,您也跟我来我的办公室坐坐吧,有什么事,咱们慢慢弄清楚。”陈瞾熙忽然换了一副天真无赖的表情:
“那不行,我不信我家里人信你们啊?他们说,我们家小鱼儿送来了这里,就一定送来了,你们是何居心,既然收了病人还让他消失,难道你们是开黑店的?不行,绝对不行,你们大家可都看着呢,”陈瞾熙转去面向围得里三圈外三圈的医患,像个演说家样地大声说:
“你们大家给评评理,我的朋友小鱼儿昨天被抬入这里就医,今天记录都不见了,这算什么,该谁负责这不明摆着嘛!我过分吗?我过分吗?”她又转回身直瞪着张昀琦说:
“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当着大家的面,你也别想赖账!”沈唯西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虽然只相处过几小时,这个温文尔雅,活泼明理的丫头的单薄的身体里,竟然储存着火山样的爆发力,和泼妇样蛮不讲理的潜质,都在这个关键时刻完美地演绎了出来。再看那林深,简直是用崇拜的眼神望着眼前这个初识的女神级的人物。不用去看,张昀琦杀人的心都有了,肖一茗一直冷眼看着他,他那紧握的低垂在衣袖里的拳头,虽然看不见是不是青筋毕露,那绷的如钢条样的胳膊线条足以表露了一切。但他的脸上却挂上了从未显现的笑容,像一颗阴冷果实表面所闪现的光泽,那光泽如蜡封、水驻,毫无生命力,却使看到的人从里到外的膈应。他不着急,等陈瞾熙说完,暂时停顿下来的当口,才慢慢悠悠地开口:
“那依陈美女的意思,咱们下一步怎么进行?当着各位的面,我给你变出一个病患来?呵呵,我虽然在这里可以呼风唤雨,决定一切,但变出个大活人的道行现在还没有修行出来,怎么办呢?”张昀琦慢慢腾腾地说话,到了“在这里可以呼风唤雨,决定一切”几个字上,他却是一个字一个字崩出来的,言外之意,你们几个可还是在我的地盘上,说话还是小心点。但既然问出来“怎么办呢”,在场的人也都望向陈曌熙,不知她还能开出朵什么花来。陈瞾熙毫无怯意,喯儿都不打一个地说:
“报案啊,请公安同志过来主持公道,我想,他们一来,事情也就能圆满解决了,如果是我冤枉了贵院,你们放心,我定会负荆请罪,在我唯西姐姐她们杂志社全版面地刊登道歉声明,挽回你们所受的精神损失。可是丑话说在前面,但凡是你们的不对,慢待了我的小鱼儿,让他现在不知在你们医院的哪个冰冷角落受着非人的待遇,我可绝对不会对你们客气的。”她的话音刚落,林深一巴掌拍在了她肩上,说:
“对,对,我支持你,无条件的!”把个陈瞾熙拍得一趔趄,差点蹲那,她不禁叫道:
“喂,喂,喂,哥,支持也不用这样狠吧!”林深赶紧趁机抱了她一下又放开,陪着笑说:
“对不住,对不住,我真的是太激动了,你这个小妞真真太够味啦!敢爱敢恨,遇见你真的是三生有幸!”陈瞾熙冲着林深翻了翻白眼,林深立刻眼睛瞪得像铜铃,紧张地捂住了嘴,陈瞾熙又接着向他做了个鬼脸,两个人肆无忌惮地大笑,旁若无人。一时间沈唯西都有点妒忌他们俩了,年轻真好,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只是他们的菜。肖一茗这时却看到了他想看的一幕,张昀琦怂了。这个人开始从内到外地痉挛,他的嘴唇哆嗦得最厉害,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有着严重的内疾,完全不受控制,那痉挛带着半边脸开始扭曲,那算是一种狰狞吧,一张本来俊秀清丽的脸忽然像戴上了一个狰狞的面具,面具一会被摘下来,一会又被戴上,如此数次变幻,肖一茗甚至担心下一秒,这个人会忽然爆发,失去理智······
“怎么回事啊?怎么多人在这?都散了,都散了,这里是医院,不能影像了病患们的休息啊!喂,你们怎么回事!”忽然来的这个明显上了岁数,两鬓斑白,却从上到下透着威严,和活力,他冲着那几个呆立着不知所措的保安喊了起来,
“快,快,快,维持秩序,快把大家都送回病房!”这时除了阴晴不定的张昀琦,恐怕最激动的当属陈瞾熙了,因为她看清了的这张脸,就是前几日她在雷涛——小鱼儿的病床前见到的那个疯狂的老人,任高峻崀发疯样地阻拦,他也要把手中注射器中的药液注射到小鱼儿身体里,那时,陈瞾熙分明看到了无助地躺在病床上的小鱼儿的恐惧表情。好在这个张昀琦在关键时刻拉走了他才算作罢。这是一个坏人!陈瞾熙的火冒三丈,她越发地肆无忌惮起来:
“你是谁?你算这里的哪根葱!我朋友作为病人都在你们医院丢了,你让大家走,你给我找人啊!大家都不要听他的,谁也不要走,我也想听您有什么高见呢!你也能做主是吧?我正要报警,做主的都在这,正好,一起说说吧!”那老头听到陈瞾熙要报警的话,似乎在一瞬间也被卸了势样地将口气软了下来:
“小姑娘,有话好好说,这里是医院,不是不愿意让你报警,只是怕让公安的同志介入,会影响到病患们的休息,什么事情都会有解决的办法啊,何必非要采取这种极端办法呢。我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莫怀平,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除了昀琦,我也能做到一定的主儿,昀琦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做了个小手术,现在还在恢复期,情绪难免会有些激动,不要跟他太过计较,你们提的什么条件我都可以考虑,不要着急,不要着急。”说着他甚至体贴地对那几个保安说:
“快,把张院长送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张昀琦已经开始冒汗,满额头地出,顺着脸颊往下流,他一味地侧着头,不再言语,大家只是从他的侧脸看着他流汗,看不到他的表情,几个保安上去,轻轻地,一左一右地架上他的胳膊,他就那么随着保安离开了。望着他们的背影在楼道前方的拐角处消失,莫怀平转过来,冲着肖一茗微笑,他凭直觉感到,他必须避开那个最闹腾的小姑娘,这几个人里,肖一茗会说了算。所以他问:
“听说几位是杂志社来的?幸会幸会,不知我能帮上什么忙不?”肖一茗见到时机已经成熟,他不慌不忙地笑着说:
“哈哈,莫院长是吧,能见到您真的很高兴,我是绿茵杂志社的主编,姓肖名一茗,事情发展成这样,也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我们几个人也不过是路过,顺便想拜访一下刘雪花病人的家属,做一些后续报道,这个曌熙姑娘本来跟我们不是一道的,谁知她的朋友却在你们医院失踪了······”莫怀平想争辩什么,肖一茗做了一个手势制止了他接着说:
“这其间确实发生了些事情,但都不是一时就能搞清楚的,我建议啊,曌熙姑娘啊,你跟你的家人通个电话,再落实一下,万一是个误会,你的朋友是被送去了别的医院,搞错了呢?你先打个电话吧。”陈瞾熙看着面无表情的肖一茗的脸,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马上取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以所有人都听得清的语调与另一头的“某个人”通话:
“是我呀,我现在在泰康医院,你不是说小鱼儿受了重伤住在这家医院吗?我都快把这翻过来啦,却连他的一根毛都没看见,什么情况?---啊,你听谁说的啊,不是你听小鱼儿他妈妈亲口说的呀----哦,那怎么会错啊,这片儿就这家医院才像回事啊,以他们家的条件,住这家私人医院完全没有问题啊---好吧,好吧,你再问问,是不是搞错了?---先别那么肯定,再问问,再问问吧---好吧,先这样,我先挂了。”陈瞾熙挂了电话,仍堆着厚脸皮的微笑说:
“说再问问,再问问,要不咱们再等会,一会家里人肯定给我回话。”沈唯西和肖一茗对了一下眼神,然后沈唯西说:
“曌熙妹妹啊,咱们还是别等了,你看,刚才张昀琦院长也说了,他们院很少接受外科紧急手术的,是不是你们家里人真的搞错了,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搞丢了,没准他现在已经被抢救完毕,完全脱离了危险,正在某家医院的病床上陷入梦乡了呢,咱别在这耽误人家医院的事了,先回家,如果后期还是找不到,我以自己的职业道德保证,定会跟你一起,再来这里一趟,接着寻找,如何?”陈瞾熙故意欲言又止,沈唯西连忙上前抱住了她的肩头说:
“哈哈,好了,好了,我妹妹最听话了,听人劝,吃饱饭,咱们还是先走吧!”然后她向那个默默观察着事态发展的莫院长说:
“走了,走了,有事回头再说了,我们先走了啊,莫院长!”在那老头真的不知是无奈多一些,还是惊讶多一些的表情下,四个人迈步向前,走到了电栅栏门的前面,林深对站在旁边的保安说:
“开门,哥们!”想是保安看到了莫怀平的“放行”的手势,电栅栏门缓缓上升,林深头也没回地向后招了招手,四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出了这条“黑暗”的楼道,走过服务台,推开门,外面阳光正好,几个人就这样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