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手记得(六)

像孩子一样真诚

像夕阳一样温暖

像天空一样安宁

今生,只对你……

孤身再闯匪窝,尤其是第一次前往差点把命丢那,仍然能义无反顾地孤身前往,真的不是,是个人就能做到的。去了还能机智占角,迅速走出一子,先不论什么“金角,银边,草肚皮”,只要开了局就是希望,况且我方执黑子……

聊了大半夜,明里讲鬼神,暗里从未离开主旨。刁老四在关键时刻问出一句“张献忠何以在短时间被灭了国?肯定不是偶然,总归是有历史原因的吧?”让张司令高看一眼此人,本来,还有更巧妙的几步棋――更劲爆的鬼故事要讲,不用费心去构思准备,张司令满肚子都是那玩意,只需要抖搂抖搂,翻捡翻捡,就能找到合适的段子,直接拍刁老四几板砖,不拍死,拍明白就好,刁老四值得费点劲。偏偏已被拍得有些“开窍”迹象的刁老四不露声色地来了句“晚安”类敬语,直接拍屁股走人了。躲得过初躲不过十五,张司令不着急,他等的起,鬼门关走过几回的人,都等得起,笔者也深有体会……

接着回原屋睡吧,眼前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睡回笼觉最好的时机。对于折腾一夜还没睡的人,这个时间的头底下有个枕头,那他将是那个时刻,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张司令不必发愁自己再一次被丢进黑暗中,他只是向四周稍加张望,就看见了那点灯光。那点有趣的灯光原地还晃了几圈,象一只风情脉脉的眼晴,毫无征兆地,就抛出了一个“小媚眼”。张司令稳稳地接住,并跟在其后快速地找到了那间自己被绑架走的房间。

房里还有灯,灯下有桌,桌上还有水,有干粮。张司令狼吞虎咽地吃下去,马上躺回了床上,肚里还有食,自此的数小时内,打雷烧房子都弄不醒他了……

这是在哪?张司令醒来,用了近一分钟的时间才把这个问题捣明白。从屋里光线那遮掩不住的强烈度看,应该近午了吧。他躺着没有动,眼晴的余光却扫到了一个身影。不是他自己在这个屋里,还有一个人,那个人猫着腰,尽量轻手轻脚,轻手轻放,那人在收桌上的空碗,再把新的吃食放回桌上――送饭的,可这个送饭的如此轻手轻脚,猫腰踮脚的样子,必不会是一般送饭的。那人放完东西向床这边眺望了一眼,张司令立刻绷紧身体,一动不动。那人稍待了几秒,也没有动,随后向着门口而去。张司令的大脑快速运动,是叫住此人,还是不叫,叫了,问不出什么,反而惊了对方。不叫,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是个女声,昨夜的那个黑衣人的声音,她竟然先开了口。

“啊,是呀,原来昨晚的东西也是你放的呀,谢谢。”张司令说着坐了起来,眼前是一个姑娘,娇小,明丽,机灵的那型,她一撇嘴:

“何至东西,没有我一路挑灯前引,你不得跌得个鼻青眼肿,缺胳膊少腿儿的?闹不好天亮也摸不回来呢。”

“小姐说得对……”

“什么小姐!”

“哦,小妹。”

“我不是你什么小妹!”张司令干脆闭嘴,这是遇到了一位什么菩萨啊。那小姑娘得意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我叫小红,你就叫我小红好了。我们老大说的真是没错。”

“你们老大说什么了?”

“我们老大――哼,你休想套我的话。不过我还是挺佩服你的,够汉子,差点被人干掉,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还敢来。”

“我有什么不敢的,死就死了,但凡不死,我就能鼓捣点响动出来,干好了,这支队伍我就带走了。”

“你这么自信?”

“这点自信都没有,白干了这么多年思想教育工作了。”

“厉害,可现在这情况比较复杂,这个刁老四属于铁豌豆型的,油盐不浸,我们老大这几年费了很大功夫,本以为打开了一个缺口,谁知还是不行,你也见了,他身边的那个人,很厉害的,几句话就把他的心意说转过来了。”

“老霉子。”

“呀,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难道你会掐算?”

“哈哈,我还真没有那本事。只是天助我也,我在山坡上躺着时,他和一个叫周小兵的在一边聊天来着。”

“呀,呀,他们发现你了吗?这太可怕了!”

“自然是没有发现,不然我怎么可能熬到你们俩来。”

“也是,我还得提醒你,周小兵这个人虽然不是多聪明的人,但这人心黑手辣,你一定要防着他点。”

“哼哼,我还真见识了,一个能把自己头儿的孩子――还是那么小的孩子,绑架并独自丢到山洞里,那不是一般的‘心黑手辣’。”

“呀呀呀,这你也知道,噢,对,他们自己说的哈。他们俩个就像两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只要他俩诚心要搅局,很多事情就没法往下进行。”

“何至他们俩,我怎么觉得还有其他的势力浸入到了这个队伍里面。”

“其他的势力?”

“比如说,是谁把我绑出去,丢到了山坡上等死的?首先不会是老霉子他俩,已经得到了证实;其次也不太可能是刁老四的部下,尤其是当我跟他聊了大半夜以后,就越发地肯定,他就是不信任我,也不会下令置我于死地;当然也不会是你们,你们也犯不着前脚把我绑出去后脚又去救我那么费事。”

“分析的好!好在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是谁害的你了。”

“啊?你们已经知道了?是谁?”

“你们的死对头,他们也想收编这支队伍。”

“果不其然。你的老大是什么人?你们怎么知道,关于我们的死对头的事?”

“这我不能告诉你,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们老大是绝对不会害你的,不仅不害你,我们还会死帮你,这是我们老大给我下的死命令。”

“我不能见见你们老大吗?”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我们老大,她的回答是,时机还未到,等到合适的时候,她自然会前来见你。”

“好吧,你们老大没有什么话带给我吗?”

“没有。”说完这两个字,那个女孩扭头就走。她马上推门出去时,张司令还是叫住了她:

“对了,有一件事我必须问一下,昨晚我被你带进的那个局是什么局?”

“啊,你别误会,咱们毕竟是隔了一段距离,我也没想到,他们在那里站着,等到我发现时已经来不及通知你了。”

“好吧。但你现在是否已经知道,他们昨晚是为了什么事等在那里了吧?”

“嗯,已经知道了。”

“啊?是吗?怎么回事?”

“刁老大家祖传的一副画丢了。”

“丢了,一副画?刁老四家的画丢了?哈哈哈,土匪头家的画丢了?哈哈哈……”张司令不是一个爱大笑的人,不知为什么,听了眼前这个叫小红的小姑娘的这几句话止不住地大笑,直笑得眼角的泪水都飙出来了。那小红看他笑个没完,一跺脚扭身往门外就走。张司令赶紧追过来,拉住小红的胳膊,被那小姑娘一下子甩开,这一甩把个高大魁伟的张司令甩了个大红脸,笑声也嘎然而止,赶紧鞠了一躬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忽然听了这句话,实在是觉得好笑,只是一笑把正事都给笑忘了。刁老四只是丢了一副画而已,干嘛大张旗鼓地一队人大半夜守在那里,既然画都已经丢了,守株待兔地守在那,而不是把他的人撒出去找,画就能回来吗?”小红白了他一眼,说:

“那么多人也不都是那么傻,那个小偷留了个字条,刁老四看完字条就带着人守在那,一直没有走开,直到你来,他们已经守了四五个时辰了。”

“四、五个时辰?那么长时间,写了个什么的字条能让刁老四这样杀人不眨眼的匪首乖乖地在大晚上守在那?”小红摇摇头说:

“不知道。除了刁老四,谁也不知道字条上写的是什么?”

“谁给他送来的的字条?”

“不是谁送来的,是刁老四自己看到的。”

“啊?这是怎么回事?小红你能不能一下子讲出来,别跟爆崩豆一样,一句一句地往外爆行不行?”小红白了他一眼说:

“哎,怪你呀,你没完没了地追问,我哪有时间讲啊,你要是没问,我早讲完了。”

“怪我,怪我。”张司令嘴上道着歉,心里却在叫苦,我的个神啊,这是个什么菩萨呵。他刚想再说什么,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还是我来说吧,她没我清楚。”两人回头,就见刁老四站在门口,把个小红惊得“啊”地叫了一声,她吐了吐舌头,冲到门口,擦着刁老四的身边就跑掉了。张司令喊着:

“喂,喂,怎么走了?喂,喂……”刁老四已经走了进来,说,

“我在,她是不会说什么的。你就别叫了。”张司令往床的一边让了让,请刁老四坐下,笑着问:

“您这是什么时候来的呀?别告诉我您一直在偷听啊。”刁老四眼睛一瞪说:

“什么话!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的,我想站在哪就站在哪,怎么叫偷听啊!这不,我是从旁边经过,就听着你跟喝了蛤蟆尿一样笑个不停,心想,你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傻笑什么,不会是受什么刺激了吧,就过来看一下,正好听到你们说我的事。我没说你们在我背后讲我怪话就不错了,你还好意思给我扣个‘偷听’的大帽子。”张司令笑:

“今天我也真是了,怎么说怎么不是。那我就不说话了。”刁老四伸出手拍了拍张司令的肩:

“今天你不说都不行了,不仅要说,还得说清楚,还得象昨天晚上那样讲出点道道来。”张司令笑笑:

“我就认为这是在夸我吧。不过让我讲之前,你总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了吧。”

“你还先别着急,我先问你,你知道‘谢桃’吗?”

“谢桃?有这样的人吗?他是哪里人,做什么的啊?”

“你不要以为我是在开玩笑,这个人是个古人,你不是最了解古人的吗?连戏折子里都没有的人都知道,还知道得那么多。这个人绝对算是古人了,我想你肯定知道的,好好想想,你没准忘了呢。”

“谢桃?你确定叫这个名字吗?”

“哎呀,这还能假,这副丢了的画在我们家藏了快一百年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谢桃的真迹,值老鼻子钱了,现在,却被人从我刁老四的眼皮子底下偷走了,这不是背着萝卜找擦床吗?我看他是活腻歪了,他等着,看我不把他的祖宗……”刁老四嘴里嘟嘟个没完,张司令却已经开始绞尽脑汁地琢磨,谢桃,画画的,没听说啊,魏晋南北朝,五代十国,唐宋元明清,没听说有这么个画家啊?难道更早?或者更晚?更晚不太可能,刁老四不是说那画在他们家放了一百多年了吗?当然,也许他夸张或吹牛了也不尽然。不过还是得说,一个作品能在民间流传多年的画家,想必名气也小不到哪去。那他到底会是谁呢?于是他问:

“光从这个名字我还真是想不起来这位画家,你能不能多说点,比如说,那张字条上写的是什么,也好让我从中找到点线索,没准一下子就想起什么了呢。”

“字条上写的什么我不能告诉你。”

“不能告诉我,你让我说什么?”

“字条上所说的事关一些秘密,我肯定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就是想问一下,你知道什么画家跟什么鬼木偶有关系吗?”

“干嘛这么问?怪兮兮的。”

“你不是知道许多鬼故事吗?那肯定多久以前的都知道啰?没准你就知道呢。”

“您也太高看我了,我又不是什么古籍编撰者,凭什么我就肯定知道了。再说了你跟个铁公鸡似的一毛不拔,我啥也不知道,怎么就肯定知道了,我又不是什么小仙通什么神的。”张司令故意一推三六五地加重语气,想激一下刁老四,偏偏这个刁老四城府可不是一般的深,他并没有象张司令期望的那样来个竹筒倒豆子,稀里哗啦地全说了,而是,低头想了十几秒,他才

斩钉截铁,字字如钉样地说:

“你也不用使激将法,不能说,不想说的我还是不会说,你得搞清楚你自己现在的状况,你,现在,是在我的地盘上,属于我菜园子里的一根葱,我想把你爆肉还是凉拌是我的自由,我就是把你拔出来扔到太阳地儿里晒成干搓成粉,那也是我的事,你无权,无权,无权什么来着?嗯,对,无权抗议!”张司令很好笑,这个刁老四,刁文盲这是跟谁学的“拽词儿”?有一点可以肯定了,他刁老四已经知道自己被捆去山坡吹风的事。但做为一根葱,他决定缄默。刁老四忽然狡黠地一笑:

“不能说字条的内容,但我可以给你说一个情况做为提示,谢桃这个画家曾经跟两个木偶有关系,而且这两个木偶还有点仙气。”

“谢桃,跟两个有仙气的木偶有关系?”张司令大脑里的某个部位闪了一下,静默了片刻他问:

“你是否记得那副古画里有题诗?”刁老四的兴致立刻上来了:

“有啊,有啊,老长一段呢,我记得是在右上角?好象是。”

“那你是不是记得某一句题诗的内容?半句也行。”

“让我想想啊。”刁老四摸着脑袋望着天皱了半天眉头,忽然喜悦地叫道:

“我想起来了,嗯,有这么一句,‘虽无玄豹姿,终隐南山雾’,对,就是这一句,我觉得特别霸气,所以背了好多回,终于记住了,‘玄豹姿’,‘南山雾’,虽然不知道太多的意思,可也能猜个大概。哎,你笑什么笑?又想嘲笑我,信不信我――”看到张司令在那满脸怪笑的样子,刁老四有点急了,张司令却不慌不忙地问:

“那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两句诗的意思呗。”

“哼,这难不住我,意思无非是,虽然没有黑色豹子的那一身漂亮的皮毛,我还是要隐身到南山的浓雾里去才安全。”

“好一个安全!”如果手边有锣鼓,估计张司令都得拿起来敲两下了,如今没有,他只好象征性地拍了两下巴掌完事。看着刁老四发亮的眼晴,张司令决定立刻加码:

“这句话的标准转译是,虽然没有玄豹深藏远害的资质,但也终于能够隐于南山的雾中。”

“什么什么呀,你还叫好,你这说的――翻译的,跟我说的有相同的地方吗?”张司令说:

“对一首古诗的理解,其实也是一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最重要的是要理解作者作诗时的背景,和他到底要表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