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哲学及哲学史之一见

一、何为哲学

何为哲学?对于此问题,诸家意见,至为分歧;今姑略述鄙见,与世之君子一商榷之。

人生而有欲,凡能满足欲者,皆谓之好(此所谓好,即英文good之意,谓为善亦可;不过善字之道德的意义太重,而道德的好,实只好之一种,未足以尽好之义。若欲以善为好,则可取孟子“可欲之谓善”之义)。若使世界之上,人人之好,皆能得到而又皆能不互相冲突,则理想人生,当下即是,诸种问题,皆无从发生。不过在现在世界,人所认为之好,多不能得到而又互相冲突。如人欲少年,而有老冉冉之将至;人欲长生,而民皆有死。又如土匪期在掠夺钱,受害者必不以为好;资本家期在收取盈余,劳动者必不以为好。于是此世界中,乃有所谓不好(evil);于是此实际的人生,乃为甚不满人意。于是人乃于诸好之中,求唯一的好;于实际的人生之外,求理想人生。质言之,哲学之功用及目的,即在求好。

如有以哲学之目的在求好之说为不然者,请看世界之哲学史。中国、印度之哲学,皆以求理想人生为目的;此已为公认之事实,无须繁说,以为证明。普通史家多谓希腊之先苏格拉底哲学(pre-Socratic philosophy)注重研究天然,“智者”(sophists)及苏格拉底乃注重研究人事。虽如此说,究竟无人能断言先苏格拉底哲学家如何不注重人事。此时哲学家或未有书,或其书已失;吾人现在所知,皆根据于其时候言及柏拉图、亚力士多德等所报告者;此等材料,是否可靠,终为疑案。第二,即于此等材料之中,吾人亦可见此时哲学家亦常说人、神、正谊、理性与灵魂。比答哥拉斯之徒且专注力于社会及宗教之改革;其注重人事,似亦不下于苏格拉底之徒。由斯而谈,则于先苏格拉底哲学家与苏格拉底之间,真不可截然画一鸿沟也。至于苏格拉底及柏拉图之注重求好,又为公认之事实,亦无待于证明。亚力士多德,普通所视为欧洲科学之始祖者,亦认好为重于真。依彼之见,“最有权的、最高的科学或机能是政治科学或机能;盖何种科学,国家要求,应该学习,且应该学习多少,皆政治科学或机能所决定。政治学或机能之目的,即是寻求人类之真好(the true good of mankind)(见亚力士多德《伦理学》第一章第一节)。亚力士多德固亦有言,“人为好奇,乃治哲学”(见亚力士多德《形上学》九八二节);然人究竟应该好奇与否,则仍待研究人类之真好者之决定。自亚力士多德以后,迄罗马之世,其间哲学纯以求好为目的,又为甚明,无待详说。至于中世纪,哲学变为宗教之婢女。然此言之意,亦谓此时哲学必须阐明耶教所定之好。此时哲学虽失其求好之自由,然仍是讲好也。至于近代,帝天(所谓上帝)之存在与否,成为哲学上之大问题。帝天者,即有客观的存在之绝对的好也(参看下文)。知识论为西洋近代哲学所特别注重之一枝,然休谟(Hume)研究知识论之动机,乃所以解决关于人生之问题;盘克累(Berkeley)及康德(Kant)之知识论乃所以证明帝天之存在。(康德并注重证明精神不死,道德自由。)科学与宗教之调和,亦成为一大问题。致此调和盖有二法。一为康德及现代之詹姆士及柏格森等所用者。此派谓科学所能研究,只在现象世界,至于本体世界,则非知识之所能及。一为斯宾诺沙(Spinoza)及现代之新唯实论家所用者。此派完全承认科学之机械主义,但同时主张客观的真、客观的美、客观的善之存在。

科学乃所以求真。世界文明古国,皆有科学之萌芽;但唯近代西洋人始认真研究科学,以增进知识与权力(knowledge and power);其所以为此者,盖因其持一种哲学,以知识权力为好耳。(参见拙著《人生理想之比较研究》第八章及《一种人生观》附录)

二、科学与哲学

哲学与科学之区别,即在科学之目的在求真;而哲学之目的在求好。近人对于科学与哲学所以不同之处,有种种说法。有谓哲学与科学之区别,在其所研究之对象不同,例如哲学之所研究,乃系宇宙之全体,而科学所研究,乃系宇宙之一部。然宇宙之全体,即其各部所集而成。科学既将宇宙各部,皆已研究,故哲学即所以综合各科学所得不相联之结论,而成为有系统的报告。然如此则所谓哲学者,不过一有系统之“科学概论”、“科学大纲”而已。又有谓哲学之区别于科学,在其方法不同。科学的方法是逻辑的,是理智的;哲学的方法,是直觉的,反理智的。不过关于所谓直觉,现在方多争论。我个人以为凡所谓直觉、领悟、神秘经验等,虽有甚高的价值,但不必以之混入求知识之方法之内。无论科学、哲学,皆系写出或说出之道理,皆必以“严刻的理智态度”表出之。其实凡著书立说之人,无不如此。故佛家之最高境界,虽“不可说,不可说”,而有待于证悟,然其因明论理与唯识心理,仍是“严刻的理智态度,走科学的路”。故谓以直觉为方法,吾人可得到一种神秘的经验[此经验果与“实在”(reality)符合否,是另一问题]则可;谓以直觉为方法,吾人可得到一种哲学则不可。换言之,直觉能使吾人得到经验,而不能使吾人成立一个道理。一个经验之本身,无所谓真妄;一个道理,是一个判断;判断必合逻辑。各种学说之目的,皆不在叙述经验,而在成立道理,故其方法,必为逻辑的,科学的。近人不明此故,于科学方法,大有争论;其实所谓科学方法,实即吾人普通思想之方法之较认真、较精确者,非有何奇妙也。唯其如此,故反对逻辑及科学之方法者,其言论“仍旧不曾跳出赛先生及逻辑先生之手心里”(胡适之说张君劢语)。以此之故,我虽承认直觉等之价值,而不承认其为哲学之方法。哲学方法,即是科学方法,即是吾人普通思想之方法。我个人认为哲学之功用及目的,既如上述,则其与科学之不同,已显然易见矣。

三、哲学之分部

然如此说法,并不缩小哲学之范围。哲学之目的,既在确定一理想人生,以为吾人在宇宙间应取之模型及标准,则对于宇宙间一切事物以及人生一切问题,当然皆须有甚深研究。严格的说,吾人若不知宇宙情形及人在其中间之地位究竟是如何,吾人实不能断定人究竟应该如何。所以凡哲学至少必有宇宙观及人生观。哲学固须综合科学;然其所以综合科学者,固自有目的,非徒为“科学大纲”而已。

希腊哲学家多分哲学为三大部:


物理学(physics)

伦理学(ethics)

论理学(logic)


此所谓physics即今所谓metaphysics,近人所谓为“形上学”或“玄学”者[所谓metaphysics最初之义,只为“后物理学”。亚力士多德讲“第一哲学”(first philosophy)之书,适出在其“物理学”之后,遂得此名。后人遂以此名亚力士多德所谓之“第一哲学”]。此所谓伦理学与论理学,其范围亦较现在此二名所指为广。以现在之术语说之,哲学包涵三大部:


宇宙论,目的在求一“对于世界之道理”(a theory of the world)

人生论,目的在求一“对于人生之道理”(a theory of the human life)

知识论,目的在求一“对于知识之道理”(a theory of knowl-edge)


此三分法,自亚力士多德以后,至中世纪之末,普遍流行;即至近世,亦多用之。哲学家中,亦有以美学为哲学之一部者,然此部分,究为附庸,尚未能蔚为大国。

就上三分中,若复再分,则宇宙论可有两部:


一研究“存在”之本体,及“真实”之要素者,此是所谓“本体论”(ontology)

一研究世界之发生及其历史,其归宿者,此是所谓“宇宙论”(狭义的)(cosmology)


人生论亦有两部:


一研究人究竟是什么者,此即生物学、心理学等所考究;

一研究人究竟应该怎么者,此即伦理学(狭义的)、政治学等所考究。


知识论亦有两部:


一研究知识之性质者,此即所谓知识论(狭义的)(epistemol-ogy)

一研究知识之规模者,此即所谓论理学(狭义的)。


就上三部中,宇宙论与人生论,相即不离,有密切之关系。一哲学之人生论,皆根据于其宇宙论。如杨朱以宇宙为物质的,盲目的,机械的,故人生无他希望,只可追求目前快乐。西洋之挨比求伦学派(Epicureanism)以同一前提,得同一断案。又如中国道家以宇宙为“自然”之表现,凡物顺其自然,即为至好,故人亦应顺性而行,除去一切拘束。西洋近代之“浪漫派”(Romanticism)亦以同一前提,得同一断案。由此可见,诸哲学之人生论不同,正因其宇宙论不同。哲学求理想人生,必研究宇宙,必综合科学,其所以正亦在此。哲学家中,有以知识论证成其宇宙论者[如盘克累(Berkeley)、康德(Kant)以及后来之知识论的唯心派(Epistemological Idealism),及佛教之相宗等],有因研究人之是什么而联带及知识问题者[如洛克(Locke)、休谟(Hume)等]。究竟知识论与人生论,无极大之关系,所以中国哲学,竟未以知识问题为哲学中之重要问题。然此点实无害于中国哲学之为哲学。

四、哲学之统一

由此亦可见上说分类,只为便于讲说,其实一哲学家之思想皆为整个的。凡真正哲学系统,皆如枝叶扶疏之树,其中各部(其实亦无所谓各部),皆首尾贯彻,打成一片。威廉·詹姆士谓哲学家各有其“见”(vision)。彼皆以其“见”为根本意思,以此意思适用于各方面;适用愈广,系统愈大。孔子说“吾道一以贯之”,其实各大哲学系统,皆有其一以贯之。苦娄去(Croce)谓人之思想愈有系统,则其意思愈少,亦是此意。

世有哲学家,有哲学教授。哲学家有“见”,并直述其“见”以立道理,多不计其所立中,何为宇宙论,何为人生论,更不计其所立为唯心论,为唯物论。哲学教授以讲授他人之哲学为事,故取诸哲学,区划分割,立种种名称,亦只为便于讲说而已。

中国哲学家中,荀子善于批评哲学。他以为哲学家皆有所见;他说:“慎子有见于后,无见于先。老子有见于诎,无见于信(同伸)。墨子有见于齐,无见于畸。宋子有见于少,无见于多。”(《天论篇》)他又以为哲学家各有所蔽;他说:“墨子蔽于用而不知文;宋子蔽于欲而不知得(同德);慎子蔽于法而不知贤;申子蔽于势而不知智;惠子蔽于辞而不知实;庄子蔽于天而不知人。”(《解蔽篇》)威廉·詹姆士谓:若宇宙之一方面,引起一哲学家之特别注意,彼即以此一端,以赅其全。[见所著《多元的宇宙》(A Pluralistic Universe)]故哲学家之有所蔽,正因其有所见。唯其如此,所以大哲学家之思想,不但皆为整个的,而且各有其特别精神,特别面目。

五、历史与哲学史

历史有二义:一是指事情之自身;如说:中国有四千年之历史,说者此时心中,非指任何史书,如《通鉴》等,不过谓中国在过去时代,已积有四千年之事情而已;此所谓历史,当然是指事情之自身。历史之又有一义,乃是指事情之纪述;如说《通鉴》、《史记》是历史,即依此义。总之所谓历史者,或即是其主人翁之活动之全体,或即是历史家对于此活动之记述。若欲以二名表此二义,则事情之自身可名为历史,事情之记述可名为“写的历史”(written history)

人皆求生活而又皆求好的生活,以及最好的生活,即所谓理想生活。人生之活动,皆所以实现其理想生活,所以得到其所认为之唯一的好。特因各人所认为之唯一的好不同,故行为亦异。亦非惟个人如是而已。欧洲中世纪之人,多以理想人生为在“天城”[City of God,中世纪大“神甫”圣·奥古斯丁(St.Augustine)所著书名]之内,故其时之人,多致力修行,希望得返“乐园”。欧洲近世纪之人,多以理想人生为在“人国”[Kingdom of Man。培根著《新工具》,其中大部分为所谓“关于解释天然及人国之格言”(Aphorisms Concerning the Interpretation of Nature and the Kingdom of Man)]之内,故近世之人,多注重奋斗进步,希望造“乐园”于地上。此二时代有不同的历史,不同的文化,正因此二时代流行有势力之哲学不同(中世纪为宗教所迷漫之时代;宗教亦是与人以理想人生以为人在宇宙间应取之模型及标准,亦是哲学。不过宗教搀有权威形式等,而哲学则不然。参见拙著《人生理想之比较研究》第十五章)。总而言之,历史即是哲学之实现。

培根曾说:许多人对于天然界及政治宗教,皆有记述;独历代学术之普通状况,尚无有人叙述记录;此部分无记录,则世界历史,似为无眼之造像,最能表示其人之精神与生活之部分,反阙略矣[见培根之《学术之进步》(The Advancement of Learning)]。历史为哲学之实现;哲学为历史之精神。若叙述一时代一民族之历史而不及其哲学,则如“画龙不点睛”,如培根所说:若研究一时代一民族之历史而不研究其哲学,则对于其时代其民族,必难有彻底的了解。“人之相知,贵相知心”;吾人研究一时代一民族之历史,亦当知其心;故哲学史之专史,在通史中之地位,甚为重要。

以上已说各哲学之系统,皆有其特别精神,特殊面目;又说一时代一民族亦各有其哲学;于此可知,世界之上,并无“哲学”。一家的或一时代的哲学,自是“一家的”或“一时代的”哲学,而非“哲学”,犹之“白马非马”。将来虽未可知,但自有史以来,以至现在,世界之上,并无“哲学”,只有“许多哲学”(There is no philosophy as such; there are only philosophies)。现在哲学家所立之道理,大家未公共承认其为是;已往哲学家所立之道理,大家亦未公认其为非。所以研究哲学,须一方面研究哲学史,以观各大哲学系统对于世界及人生所立之道理,一方面直接观察实际的世界及人生,以期自立道理。研究哲学之方法,大略如是。

六、历史与写的历史

依上所说,已可知“历史”与“写的历史”,乃系截然两事。于写的历史之外,超乎写的历史之上,另有历史之自身,巍然永久存在,丝毫无待于吾人之知识。写的历史随乎历史之后而记述之,其好坏全在于其记述之是否真实——是否与所记之实际相合。

近人多说写的历史,宜注重寻求历史中事情之因果。其实所谓一事之原因,不过一事之不能少的前立(antecedent);所谓一事之结果,不过一事之不能少的后立(consequent)。凡在一事之前所发现之事,皆此事之前立;凡在一事以后所发现之事,皆此事之后立。一事不能孤起,其前必有事焉,其后必有事焉。写的历史叙述一事,必须牵连叙其前后之事,然其前后之事又太多不能尽叙,故必择其不能少之前立与后立,而叙述之。自来写的历史,皆是如此,固不必所谓“新历史”,乃始注重因果也。不过以前写的历史,所叙一事之不能少的前立或后立,有非不能少者。如叙战事之前先说彗星见,叙帝王无道之后即说月蚀之类。然此则由于各时代史家之对于一般事物之见解不同,非其写的历史之目的或方法不同也。我谓写的历史之目的,在求与所写之实际相合,其价值亦视其能否做到此“信”字。

历史之活动的事情,既一往而永不再现,写的历史所凭之史料,不过亲见或身与其事者之述说,及与事情有关之文卷及遗迹,即所谓“文献”是也。此等材料固与所叙之历史,直接有关,名曰“原始史料”(original source)。其有对于一事物之正式的或非正式的记录,本为写的历史,但因其对于其事物之发生或存在之时甚近,后来史家,即亦引为根据,用作史料;此等史料,名曰“辅助的史料”(secondary source)。严格的说,唯原始的史料,方可名为史料;于研究历史者,亦唯原始的史料,可与极明确的印象。

历史家凭此史料,果能写出完全的“信”史与否,颇为疑问。世有史家,或为威劫,或为利诱,或因有特别的目的,本无意于作信史;如此之流,当然可以不论。即诚意作史之人,其所写历史,亦难与历史之实际,完全符合。马克思·诺都有言:客观的真实之于历史者,正如康德所说“物之自身”之于人的知识。写的历史永不能与实际的历史相合(见所著《史释》。Max Nordau:The Interpretation of History)。此言虽未免过当,然上说史料,多系片段不相连属,史家取此片段的材料,运其想象之力,使连为一串,再有其主观的见解,加一搀杂,其所叙述,难尽与实际的事实相符合。所以写的历史于许多事情,传说分歧,议论庞杂。“孔子、墨子俱道尧、舜,而取舍不同,皆自谓真尧、舜;尧、舜不复生,将谁使定儒、墨之诚乎?”(韩非子《显学篇》)所以孟子说:“尽信书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

历史有“历史”与“写的历史”之分;哲学史亦有“哲学史”与“写的哲学史”之分。以上所说哲学史,当然皆系指“哲学史”,非指“写的哲学史”。写的历史与历史既难符合,则写的哲学史,亦难与哲学史相符合。所以西洋哲学史只有一个,而写的西洋哲学史,则何止百部,其中无有两个完全相同。中国哲学史亦只有一个,而写的中国哲学史,则有日渐加多之势。然此人所写,彼以为非,彼之所写,复有人以为非,究竟谁能定之?若究竟无人能定,则所谓写的历史及写的哲学史,亦唯须永远重写而已。

七、一种补救之法

故欲研究历史,只可撇开写的历史,而直接读其原始的材料。写的哲学史之原始的材料,即是哲学史中各哲学家之著作;研究哲学史者,当然须直接读之,以免为哲学史家之所蔽。然自有史以来,关于哲学之著作甚多;即西洋哲学史中,最重要之哲学书,已非数年之力,不能读尽,遑论其他。故为初学计,唯有选读一法。然若忽略历史中之时间性,不按秩序,随意选读,则仍非研究哲学“史”之道。黄梨洲著《宋元学案》、《明儒学案》,直选录宋元明哲学家原来之著作、书札及语录,使读者起首即与原始的史料相接触,又于每卷之前置一绪论及传授表,以明各哲学家之关系,及在哲学史中之位置。常谓此法不独甚为可取,且亦编纂哲学史之正当方法。至于普通之“写的哲学史”,多注重对于各哲学之批评及解释,即有甚好者,亦视为一家之言可也。

在《宋元学案》、《明儒学案》中,黄梨洲选录各家之言,亦有偏僻之处。凡事物一经选择,选择者之主观的见解,自然要搀入。此言我极承认。但初学及非欲专门研究哲学者,既不能遍览哲学史中之重要著作,不得已而求其次,此法尚为比较的忠实。至于专门治哲学史者,当然须另有工夫,选读简略,只不过筌蹄而已。

原载《太平洋》杂志第四卷第十期,1925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