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女生兴奋的打开门,四周一片漆黑,高高的铁窗悬挂在左侧房顶的正下方,天不好,连月光都吝啬的不知跑去了哪里。“你在哪儿?”话音刚落,身后的门咯吱一声关上了。“别吓我,快出来!”女生有点害怕,刚才娇嗔的样子一扫而光,突然一个身材臃肿的男人从后面抱住了她,淫荡的笑容被刚刚飘来的月光撞见,裸露无疑。女生尖叫了一声想翻身挣脱,被男人捂住嘴一把摁在墙上,女生再抬起头时,眼里含着泪水,嘴上绷带在一呼一吸间猛烈的起伏着,可是起伏的空间太小,只能发出呜呜呜的不清不楚的哼唧声。男人的手在女生身上来回游走,伴随着一声短脆的“嘶——”,女生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夜色下,微微的泛起盈盈的光。身后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道缝,一股凉风见机窜了进来,女生哆嗦了一下,扭头看过去,就在这一瞬间,闪光灯刺眼的光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亮女生眼神里最后的绝望。

大雪过后,世界像是被上帝封冻了,无论造出多大的声响在皑皑白雪中都像是加了消音器一般销声匿迹了。贝一裹着毛毯,躺在松软的沙发上,暖气片上放着正在加热的酸奶和橙子,电视上在演最近的热播剧。爸妈到外地办事去了,留贝一一个人守家,贝一乐得清闲,乐得自在,要不是寝室里的人都回家了,再加上老妈不放心的啰哩啰嗦,贝一都决定不回家了,等到家贝一才发现回来是对的,南方没有暖气,寝室实在是太冷了。放假这几天以来,除了和双双在QQ上聊过几句,就是徐斌发来的问候短信,想到这贝一才发现,她和徐斌还没有互成好友,“算了,顺其自然吧”。热播剧还在呜哩哇啦的演个没完,“咕噜噜~”,肚子起了抗议,“没办法,煮碗面吧,加个鸡蛋和火腿再来几根青菜,完美~”,贝一洋洋得意的沉浸在自我迷恋中。在茶几上“呲溜呲溜”的吃着面,热播剧里沉浸在爱情里的女主一步一步地通往男友精心设下的浪漫惊喜中,最后两人热烈的拥抱在一起,女主感动的神情真是令人心醉,贝一差一点被带进剧情跟着女主一起放声大哭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感性了”,贝一心里想着,眼神却片刻也离不开电视了。如果不是看到了女主动人的表情,贝一恐怕真的是要忘了她了,忘了在李又彬面前信誓旦旦地承诺要为她查出胁迫者时的坚定了。自从如歌走后,徐斌的时常出现已经将贝一从深寒的地窖里拉出,慢慢地温暖了她的心,慢慢地让她以为自己是个幸福的人了,当看到镜头里爱意正浓的女主,贝一想起了她,也想起了自己的无耻。“贝一,你怎么能这么轻松呢?”贝一在心里骂着自己。碗里的面已经快凉了,贝一伸手摸了摸碗边,突然,她猛地站起身,筷子掉在了地毯上,“那个箭头……”。寒假像是骑着毛驴赶来架着火箭离去,休息的时间总是不等人注意就加速溜走了。想必这是大多数人的感觉,但对于贝一来讲,这个寒假无疑是她十九年来最漫长的一次假期。自从看了那集热播剧,贝一便变得魂不守舍,老妈看着她在家里皱着眉头来回踱步,还以为她身体出了问题,非要带她去看病,贝一都告诉她了没事,可她还是不放心,“妈,你就别问了,我这是心病成吗,看不好”,她妈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怎么回事,谈恋爱了?”,“哎呦,妈,您就别添乱了成不成,哪儿来的什么恋爱啊,就是校组织部让出个节目,开学了要汇演,我这冥思苦想呢,您就别打岔了好吗”,“好吧好吧,不管你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照顾好,省的我跟你瞎操心”,“好好好,你跟我爸少吵回架,我身体就比谁都棒”,本来都起身走开的贝一妈扭过头瞪了她一眼,“嘿,你这孩子,关心你呢往我们身上瞎扯啥?”,“这不是说话呢么,别激动,小心血压高,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贝一做了鬼脸,总算蒙混过关。开学前又下了一场大雪,比之前的那场还要大,没有缓冲,直接大朵大朵的密密麻麻的覆盖在一起从空中坠落,仔细听仿佛还能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等贝一到学校,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树枝上不时有撑不住的雪团掉到地上,不留意的人往往会被砸个措手不及。等雪结冰,学校里就多了项比拼的运动——滑冰。到后来热衷于此项目的人已不满足小水洼,没有场地,也要制造场地,大家集合在一起,找个不经常过人的空地,不间断地往上洒水,最后还真就如人所愿,一个小型溜冰场就建造好了,当然这可是冒着一定的风险,如果被校长看见功亏一篑不说还要被扣学分,甚至留级,所以视学分如命根的优等生们就是参加,也是胆战心惊的,一是怕校长,二是更怕有人告状,这种种心里压迫下一不小心就会摔个大跟头,所以渐渐的,去的优等生们就越来越少了。贝一对学分什么的没有半点兴趣,所以倒是常常光顾“自制溜冰场”体验一下飞一般的感觉。这天下了课从溜冰场回来,看到一楼寝室外的走廊上的防盗铁窗上挂起了一个个短小的冰凌,顺手找了个最长的掰下来拿回了寝室,寝室在六楼,等站在603的门口,已经有一小滩水化在了手心里了。推开门,满屋的麻辣米粉味儿扑鼻而来,贝一咽了口口水,放下手里的炒面,还没等把冰凌放下,周鑫像耗子似的刺溜一下滑到身边,一把夺走,“呦,冰凌啊”,说着转身朝人堆里走,“以前在家上学的时候每年都会摘这个”,“透过那个冰凌看世界,好美啊”,王莹也附和着,“我都直接吃了”,娟子一边吃着冒着热气的素面一边说道,“哈哈哈……”引来众人一番吐槽。贝一发现娟子最近变瘦了,比刚来那会多了点女人的韵味和成熟,“爱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啊”。(然而贝一没发现的是,娟子早已和周鑫王莹走到了一个阵营里。娟子接受周鑫的建议妥协于教授身下。)这一天下午开始,603开始了找冰凌的游戏,谁能找到又大又粗的冰凌,谁就是王,也就是赢家,可以满足三个力所能及的愿望,比如,免费蹭饭,帮其打水、带饭、由被指定人代替一次完成作业等等。很快,这一游戏席卷了整个一号宿舍楼,然后二号……直至全校。每当男生们听到女生说谁的又大又粗时,脸上都会浮现出一丝尴尬,后来又有污一点女同学发现了这一点,迅速在女生中间传开,从窃窃私语到放声大笑。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普普通通的结晶体成了案发现场的目击者,只是它,不会说话。找冰凌的游戏风靡一时,就在温度渐渐回暖游戏快要落幕时,一声受到惊吓的惊恐叫声震撼了冬日的午后。随后,校长带着保安队赶来,随即拨打了110。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天中午,好多学生只看见通往3号宿舍楼的路上,一个女生跌跌撞撞,断断续续地喊着,“救命啊,救命……啊”。学校再次被封锁,只是这次的地点是校长室,成队的警车围绕在办公楼的周围,室内窗帘禁闭,成为第一发现人的那个女生被带走,听说吓得不轻,说话语无伦次。三天后,学校官网上发出讣告,本校数学系教授罗庆病逝。后来才得知,那个女生是同年级园艺班的,为了找到又大又粗的冰凌,才只身犯险到学生们都不敢去的行政办公楼,结果,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又在校长室的窗沿上,窗帘没拉,女生怕被发现想撤退,但转念一想中午应该没人,又壮着胆子爬了上去。校长室内确实有人,一个男人侧身坐在校长室的办公桌前,左手撑着头,脸朝门口,女生呼了口气又猛吸一口,踮起脚尖手向上伸去,就在快要拿下的一瞬间,室内的那个男人的头向左顺着胳膊滑下紧接着滑下了凳子,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嘴唇发青,两眼直瞪瞪的盯着天花板,突然间头歪了一下,朝窗外看来,女生最后这一撇,差点整个魂被带走。公安局严令封锁消息,可这消息还是顺着漏风的墙一股股的往外窜。学校和公安局如此的费心费力,只会欲盖弥彰。学校现在疯传的是罗庆并非是普通病逝,而是有人蓄意谋害,各种版本层出不穷,放高利贷欠钱太多,出轨了被正妻毒死,最离谱的是搞了黑帮老大的女人被灭了,故事越变越荒谬,到后来索性不管了,任其发展,慢慢地流言越来越少,渐渐的也就淡出了学生们的世界。等贝一再想起那件事的时候,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那天中午正在吃泡面的贝一,突然放下筷子,扔下大半碗的面,抓起外套飞奔出去,边走还边锤着胸口骂自己,“你是猪脑子吗”,身后留下一屋呆若木鸡的室友,还有郝仁及时反应过来的粗声利气的喊话,“这面归我了吧?”贝一来不及理会,直奔大礼堂,来到化妆室的门外,看见徐斌正在锁门,一脸惊讶,“你,怎么在这?”徐斌眯起眼,笑着说,“这应该是我问你的吧”,“额……”贝一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回答,“来找我的吧?”“自恋吧你!”看着徐斌坏坏的笑着,贝一感觉轻松了许多,自然的走到他旁边,偏过头面向墙皮理直气壮的说,“大忙人,请我吃饭吧!”“呦,你还赖上我了?”“怎么了,不行啊,不行我走!”贝一佯装生气的样子。“别别,开玩笑呢?”徐斌拉过她搂在怀里,贝一“刷”的推开他,脸色发白。“怎么了?”“没,没什么,快点去吃饭吧,被别人看见了不好”。饭吃的心思重重,贝一匆匆吃完煲仔饭,扔下徐斌一人,便返回宿舍。“没了?怎么可能没了?那天明明看见的”……“难道是幻觉,老眼昏花了……”躺在寝室的床上闭上眼睛,贝一感到恐慌。“还是,还是被谁给擦了……”继而是一阵阵扎心的难受,心绞痛,很久没出现过了,小学五年级偷听到父母要离婚,病发时,送到医院检查也没检查出什么毛病,他们婚沒离成矛头却一致指向她,说她是心理作用瞎嚷嚷,如今又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不知道会不会就此一命呜呼,如果真的这样,她一定要问问如歌,为什么突然走了,走得那么匆忙,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心脏里针扎的感觉消失了,贝一睁开眼睛看着房顶裂变的墙皮,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坐起身拉出床下的纸箱,拿起最上面的那本书,弹了弹上面薄薄得灰尘,翻开封页,纯英文版的福尔摩斯全集在贝一手里颤抖着。这本书本来是放在枕头边的,可每次看到它贝一都会想起如歌,难受的彻夜难眠,没办法只好放进了箱子。贝一盯着封皮看了足足十五分钟,至到被一脚踢开的门乍醒,“又是周鑫!”贝一在心里狠狠的骂着,结果一张黑的不那么匀称又粗糙的脸率先探进门,吓了贝一一跳,从她的角度看,郝仁的头是悬挂在空中的,贝一真想捡起地上的拖鞋朝她脸上扔去,最好留个印子,说不定更好看。“呦,在呢,刚才不还跟家驹学长一起吃饭呢吗,怎么扔下人家一人回来了,多不礼貌”,“管你屁事”贝一心里想着嘴上却说,“哦,着风了头有点晕”,“那是得好好休息”,周鑫说着斜了贝一一眼,不冷不热的,贝一却浑身打了个哆嗦。只有双双最八卦,两眼放光,一把拉过贝一的袖子,掐住了贝一一点点的肉,贝一“哎呦”一声,“你干嘛啊死又又”,“看你那死样子,快,跟我说说,你俩是咋到一起的,开始经过越详细越好”,“你有病,写论文呢,我们……我们没啥,就是碰巧遇见了一起吃个饭”,“不可能!就你们那样,骗的了别人骗得了我吗,不是头一回在一起吃饭了吧,以前怎么没碰到过呢”,双双说着托起下巴眯上眼睛,贝一无奈的笑着拨开她的手,没有了双手支撑的头颅下意识的向前伸去,贝一赶紧扶住她的肩膀,“我的大侦探福尔摩斯女士,你省省心吧”,“哎呦,我的脖子,就算你没有,他,肯定有,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好好好,你说有就有好吧,服了你了”,双双笑着又要扑过来。贝一觉得背后冷冷的,扭过头,正好对上周鑫寒冷刺骨的眼神,跟刚才的没有温度相比俨然已低至零下,只是一眼,周鑫便若无其事的换走了彻骨的寒冷,转而笑眯眯地和大头说笑去了。王莹回来的越来越晚,和建筑系的一个年级骨干好上了,本来就不安生,现在更闹腾了,还被大家戏称为“小猴子”,不过也时常带回很多吃的喝的玩的,出手也是越来越大方。娟子倒是越来越沉默了,经常都是一脸严肃,那个小女生一样可爱的娟子消失了,冷酷地气息时常逼得人喘不过气。“咱年级新来的那个走读生好冷啊,虽然五官俊朗,但给人的感觉像冰柜”,双双坐在上铺的床上翻着丹凤眼,老婆嘴一上一下迅速开合着,贝一有时候跟她在一起不用听清她说了什么,只看她那两瓣富有特色的嘴唇有节奏的蠕动着就能笑出声来,“听说是个数学天才,但除了数学什么都是一塌糊糊,之前在师大留了两级,实在没办法待下去了就转到我们这当走读生了,家好像就是本市的”,“哎呦,我的天呐,又又,你连人家家在哪儿都了解清楚了,下来想干嘛哟”,王莹在对面上铺的床上朝双双挤眉弄眼,一阵调侃,很快,整个寝室开启了戏弄双双的游戏里,你一句我一句,然后“嘎嘎嘎”的疯笑,笑到最后竟然都忘了是为什么开始的,只剩下一脸委屈的双双撒娇着嚷着要求精神补偿。陈旧的居民楼栋里,一个小男孩不时的从楼梯下的狭窄空间里探出头,一有脚步声,小男孩便马上缩回脖子屏住呼吸。“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快出来吧。”一个小女孩甜甜的笃定地声音传遍了整栋楼。小男孩用手捂住嘴,更用力的限制着自己的呼吸,果然,安静了一会,脚步声便远去了。小男孩贼贼的笑着,依然不敢出声,至到外面又回归了平静,才蹑手蹑脚的走出楼栋,向两边张望,确定没人,准备换个地方躲起来,刚挪开脚向左走了几步,后面一阵风过来,“抓到你了”,小女孩抱着他,露出胜利者的表情,开心的笑了起来,“你不是走了吗?”,“那是诈你的”,小女孩松开手,捂着嘴偷笑,“我没走远,在楼栋旁边自行车堆里藏着呢,就知道你在这”,小男孩一脸泄气,随即又扬起脸对着小女孩傻傻的笑着。贝一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大衣口袋里一阵震动,贝一掏出看了一眼停下脚步,翻开盖往操场方向走去,“喂,您好”,“哦,你好啊,唔……我是刑侦科的李……”,“我知道是您,李科长,找我什么事”,“啊,是这样,咳”,李又彬用力咳了一声,“你下午有事没?”,“没有啊,怎么了?”,“能不能来一趟”,“来哪儿?公安局?”,“啊,小声点,你的周围有人没”,“没有,我一看是您的来电,专门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您放心”,“哦,恩,那就好……那你有空来一趟吧,找你说点事”,“什么事?”,“你来就知道了”,“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不方便,不是一句两句能讲完的”,李又彬不耐烦的呼出一口气,准备挂断电话,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把听筒重新放回耳朵边,“对了,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记住,是任何人!”。“嘟嘟嘟……”耳边传来电话挂断的嗡鸣声,贝一挂上电话,心里一阵莫名的紧张,好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扫视了一圈,发现没什么人,贝一松了口气,顺着看台前的塑胶跑道往回走。贝一正低着头若有所思,突然感觉一道黑影从身边略过,贝一一惊,抬眼看去人已消失在身后向对面跑去,“大中午的饭点时间还有人跑步,真是够有毅力的”,人已经跑的更远了,贝一看不清他的面目,一身黑色的休闲运动服衬得他的脸在阳光下泛着微弱的光。贝一站在李又彬办公室的门前,看着门上金属框里印刻的“刑事侦查二科”的牌匾,贝一犹豫了一下,然后又毫不犹豫的敲响了木门,三声短脆的叩响过后,李又彬低沉的嗓音在屋内响起,“请进!”。办公室没什么变化,除了李又彬的办公桌前多了一颗满身长刺的仙人球。贝一走了进去,站在办公桌前,“你坐”,李又彬指了指桌前的椅子,贝一听话的坐下。李又彬没再说什么,埋头写着文件。等了好久,就在贝一准备开口问他找她来的目的时,他开口说话了。“真是个怪人”,贝一走在马路上单手扶着人行道旁边的围墙,禁不住又想起李又彬说话时的样子,和上次对话时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不仅看不到犀利的眼神,还好像刻意回避着贝一的眼睛,刚才的场景顿时又在脑海里浮现。“渴了吧?”李又彬站起来,没有和贝一有任何的对视,走到饮水机旁,用一次性纸杯接了杯热水,“你现在一定很好奇对吗”,他把杯子放在贝一面前,用手捏着耳垂缓解手上过热的温度。贝一看着他,没有了刚来时的紧张,因为她现在只有愤怒,要不是顾及他的身份,早就破口大骂了,“您找我来,是为了看您表演多么的热爱工作?”,还是为了刷存在感,贝一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了,生怕他一个不正常从哪里拔出手枪对准她。李又彬望着窗外,两只冬鸟站在树杈的两端闭着眼睛休息,他像是没有听到她刚才的问话接着他自己的问题继续问,“你不好奇吗”,“好奇,非常好奇!”贝一压着心里的火,顺着他往下说,只想赶快结束这次到访。“好,那你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会给你带来不适”,李又彬收回视线,低下头看着手心里的纹路,“没事,你说吧,我扛得住”,听到贝一肯定的回答,他转过身彻底背对着她,“那,我们开始”。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都是李又彬一个人的独白,贝一不时的听到他来回揉搓双手的摩擦声,感觉他比自己还紧张。“死者罗庆林业大学数学系教授,52岁,死因心脏病猝死,但从现场的勘察,并未找到家属所说平时都会随身携带的速效救心丸,据尸体的第一发现人称死者一开始是侧面对着窗外左手支撑着身体坐在办公桌前,没过几分钟向左侧倾斜倒地,如果死者是因心脏病病发而亡,为什么会安静得坐在办公桌前而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为什么还将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还有出事那天,整个行政楼停电,监控系统无法正常运作,又值中午,几乎所有人都去吃饭了,一两个没去吃饭的也只是待在办公室里休息,而且电只停了大概三分钟不到就恢复了,没有人在意。所以我推测,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猝死,而是预谋的他杀案件。”李又彬一气呵成,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一眼贝一,而贝一从听到‘罗庆’两个字开始便屏住呼吸,等李又彬说完,贝一的心跳才恢复正常。“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这是你们公安局的事找我做什么?”,李又彬呼出了一口气,“你没听懂吗?需要我再说一遍吗?”,“不用,听得很清楚,如果您对案件定型有问题应该找上级反应,不是找我一个黄毛丫头……”,“你听懂个屁!看来我是高估你了”,李又彬依然没有回头,只是头向右偏了一下,“如果是他杀,那这名凶手的作案手法自然利索,没有任何漏洞可寻,而且极有可能就是你们学校的一员,学校内的任何人都有作案的嫌疑,潜藏在暗处伺机而动。”贝一长大了嘴,脑子一片空白。半晌,才问出一句话,“您的意思是,如果是他杀,这是一场完美的犯罪案件,凶手可能还会有作案的目标,也就是所谓的连环杀人案?”,贝一被自己说出的话惊到,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小说里的情节会如此的真实的发生在现实生活里,它的冰冷让贝一不住的打颤,也没料到的是自己如此的不堪一击。“没错,确实有很大可能。”李又彬停顿了一下,补充到,“如果他痴迷于完美犯罪而得不到满足的话。”李又彬坚硬的声音让贝一体存的最后一点温度消失了。贝一觉得一阵眩晕,扶着围墙大口喘息着,紧张的情绪并没有因离开办公大楼而减缓,反而开足了马力直冲头顶。出了办公室的门贝一才发现,这种加大的紧张感是源于从头到尾没有一次的对视,没有眼神的交流,会让人有种被害人孤立无援的错觉。“那怎么不通知家属和学校?”,“家属已经通知过了,不过他们明确表态,在凶手没有抓到之前此事不得声张,怕有损罗教授的颜面。所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只能暗地里操作,找你来就是希望你能为我们提供帮助。”,“我,可能……提供不了什么帮助……”,“没关系,尽力吧”,李又彬盖上杯盖,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好了,天快黑了,赶紧回学校吧,记住,这件事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包括你的家人,听明白了吗?”,“知道了”,“恩,出去记得把门带上,谢谢!”李又彬说完,又埋头写文件了。从头到尾没有看贝一一眼。贝一打开手机,上面有两个未接电话,徐斌打来的,贝一没心情,不想回电话。回到学校,天已经黑透了,贝一加快了脚步。手机又响了,“喂”,“怎么不接电话?去哪儿了?”“就是很想吃牛排了去市中心了”,“怎么不叫上我呢陪你一起去”,“我怕你忙,再说了只是临时起意这不吃完就赶紧回来了”,“那行吧,下回再去跟我说一声”,“好类”。贝一上到五楼就听见楼上闹哄哄的,上了六楼,两边其他寝室里的人都出来往贝一寝室这边看,603门外站着一团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怎么回事?你们抱团站门口干嘛?这么冷的天小心发烧感冒得肺炎!”,“贝一,你回来了”,双双哭丧着脸,“怎么了这是?”,贝一擦了一把双双流出来的鼻涕,再一看连充满阳刚之气的郝仁也站在人堆里瑟瑟发抖,“有鬼”,双双快要哭出来了,挺厉害的丹凤三角眼搭拉下来,“胡说什么呢,这大白天的……”贝一瞅了一眼楼外黑云密布的天空,马上改口,“好端端的,哪来的鬼,一惊一乍的,好了好了,赶紧都进去吧,没看别的寝室都再看咱们笑话呢,听话啊”,“就是有,都知道了你不知道?”郝仁一脸受惊的样子,“知道什么了?”,“咱寝室上一届死过一个人,死之前睡得是……是娟子的上铺”,“听谁说的?”,“是真的,已经找宿管阿姨证实了,而且好多上一届的人都知道那个学姐就是从这,跳楼自杀的”,郝仁指了指身后的护栏,“而且最诡异的是她们都睡同一张床”,“她们?”,“你忘了?如歌曾经也是睡得那张床!”贝一愣住了,自从如歌搬走,那个床位一直空着,“现在整个女生宿舍都在疯传,那个床位是被诅咒过的!”贝一缓过来神来,特别平静的对她们说,“别再乱说了,人都是被自己吓死的,好了,快进屋吧,别再冻住了可就真麻烦了”。贝一安抚着大家进了寝室,外面的人也散了。周鑫和王莹今天出奇的安静,都让人忘了她们的存在。贝一看了一眼周鑫,虽然脸色还算正常,但额头细密的汗珠出卖了她的心理,她的胆子在全寝室应该是最大的,自从这学期有了笔记本电脑,她一个人拉上窗帘在寝室里看鬼片是常有的事。而王莹也是低着头,一脸凝重的样子。进了屋贝一才想起来,刚才郝仁说有鬼的事,便随口问了句,“郝仁,你刚才说有鬼是什么意思?”,贝一话音刚落,周鑫大叫一声脸骤然变得煞白,躲到床上蒙上被子就是一阵狂叫。贝一诧异的看着她,心里一阵嘀咕,这都是怎么了。郝仁对着她做了“嘘”的动作,暗示她别问了。等熄灯上了床,贝一看到郝仁发来的QQ信息,“今天周鑫有会所以没去上课,还是听王莹说的,王莹说她开完会就回寝室待着了,像往常一样搜了部鬼片看起来,看着看着突然听到有人喊她,还以为是听错了,又看了一会,看到正恐怖的时候,真真切切得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轻飘飘的,像极了如歌的声音,结果就成那样了,我们也没敢再问”,贝一沉默了,过了一会,发了一句话过去,“那真是让人羡慕了,如果如歌回来了,我希望她先来找我,早点睡吧,安。”一审走廊尽头,一个男生手握电话,小心翼翼的应对着电话那头的各种问题,男生时而皱眉,时而又握紧拳头,“我已经很努力了,难道你还不满意吗?”“什么叫我还不满意,你是给谁努力的,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知道,可我也需要喘气啊!”“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充分利用好时间才是关键,不要让我再发现你分心干别的事情!”“我知道了。”挂了电话,男生双臂下垂,盯着面前的墙皮,突然掏出手机,屏幕闪着刺眼的光,定格在联系人的一栏上,“徐慧兰”。对着空气呼一口气,白色的雾气越来越淡了,贝一习惯用哈气来检验温度。冬天就快过去了,温暖的春天就要来了。贝一仰起头,伸了个懒腰,国旗在图书馆前的正中央徐徐飘荡,贝一想起之前周一升国旗时的场景,如歌甜美的声音好像又回响在耳边。李又彬交给她的任务,一直没有头绪,上次从公安局回来还专门偷偷地去了一趟案发现场,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贝一之前看过的案件解说的报道称,有的犯罪分子在行凶完成后会回到案发现场,体验犯罪经过从而得到满足,甚至是兴奋。到目前为止,贝一已经来来回回在案发现场出现过无数次,几乎每天都要转上好几圈,依然一无所获。可能是犯罪分子是初犯,并不满意自己的这次行凶,可是从犯罪结果来看,这,的确是一次精密的他杀案件,完美到无懈可击,而且目前也只是猜测,如果找不到漏洞,定性为自杀也无可厚非。贝一走下台阶,在国旗下的大理石围栏上坐下,虽然快入春了,贝一还是隔着厚厚的翻毛棉裤感觉到底下有一股凉意顺着臀部传遍全身,贝一打了个寒颤,站起身,把刚借的《白夜行》压在了屁股底下。坐了一会刚站起身准备打道回府,一个人影从图书馆右侧的报告厅飞快的跑出来,一溜烟不见了,贝一揉揉了眼睛,恍惚自己看错了,“不可能,确实有一人影跑出来”,“现在这个点全校都在上课,难不成和我一样逃课出来?”,贝一俯身拿起书,飞快地往报告厅方向跑去。报告厅的门锁的好好的,门把手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灰尘,这个报告厅是学校花重金建的,除非是正式的场合,一般不让用。贝一又在周围转了一圈,没看到什么人,“看来真是眼花了,看书看太久了”,贝一转过身准备回寝室,感觉背后有一阵轻微的脚步摩擦声,贝一猛地回过身,看到一个女生的背影,走路急促,又有些拘谨,像竞走一样,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贝一想追上去,谁知女生却加快了脚步,贝一“欸”了一声,女生拐了个弯消失在贝一视线之内,等她追上去,女生已经进了教学楼,贝一俯下身大口喘着气,双手撑在两腿的膝盖上,眼前突然出现如歌喘着气的脸,汗水从她洁白无瑕的面容上滑落,掷地有声。“贝一?”,贝一抬起头,徐斌讶异的表情铺天盖地的冲上来,刚才跑得太快有点缺氧,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张脸打乱了节奏,贝一突然觉得有点眩晕低下头,“你,吓我一跳”,贝一有气无力的声音让徐斌顿时紧张起来,“你才吓我一跳,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看你弯着腰还以为你在吐”,贝一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直起腰,一拳打在徐斌胸口上,“你就不能盼我点好!”,“能打人了,那看来是没什么事了,呀,差点把正事忘了,年级主任让我帮他拿材料我得赶快回去了”,徐斌一边往教学楼跑一边扭过头冲贝一喊,“手机联系,晚上一起吃饭!”贝一站在原地,看着徐斌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最近怎么样?”双双一脸八卦泛着异样的光芒,“什么怎么样?”,“别装了,跟我这还装,就你跟徐斌,你们……”双双撅着嘴眨巴着一只眼,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我装什么啊,我们就是普通朋友”,“真的?”,“假的,真是的你,我的姑奶奶,你想干嘛”,“你们要是真没关系,我可就上了”,双双一脸正义,“哎呦我的天,你讲的可真是大义凛然,羞不羞啊你,也不害臊”,“我害臊什么,为了心中所爱,义无反顾”,双双做了个花痴的脸,继而又抬起胳膊做了个为了人民为了党英勇向前的动作,逗的贝一是哈哈大笑,眼泪都出来了。“死贝一,你笑什么笑,人家这么认真跟你探讨爱情”,“我的姑奶奶,祖奶奶,您别说了,酸的我牙都快掉了”,“去去去,掉光了才好”。寝室的氛围越来越压抑,好像潜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自从上次遇到闹鬼事件,周鑫低调了许多,不再像以前自私莽撞,但感觉精神上有点不在状态,常常答非所问,王莹的话也越来越少,不再像以前用她那专属的南方口音逗大家乐呵了。贝一看着她们突然有些心痛,看来不管自己有多么讨厌她们,也已经慢慢地融入了这个大家庭。贝一站起来,走到寝室中间,“明天周末,我们包夜去吧!”,“好啊,好啊”,没想到郝仁第一个附和,“对啊,好久没包夜了,我同意”,双双兴奋的举起手,像是参加选举似的,“谁有异议提出来,不说话的可全当默认了”,贝一扫视了一圈,“我,我不去了”,周鑫在床上小声的说,“那,我也不去了”,王莹附和着,“还有谁?”,寝室一片沉默,“那好,除了周鑫和王莹,其他人准备一下,准备出发!”,寝室里又热闹起来,兴奋的声音不绝于耳,贝一走到周鑫床边俯身钻进去,“你确定要和王莹两个人留在寝室吗?”,贝一冲她眨眨眼,周鑫愣住了,突然翻身下床走到王莹床边说了几句,王莹也起身开始穿衣服,“我们也去”,王莹说着顺着扶梯下来,走到贝一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谢谢了”。总共7个人,她们选了靠里的机房,选了一排,学校附近的网吧都太简陋,没有包厢,不过幸好没什么人,倒也清净。王莹和周鑫挨着坐在靠边的位置,周鑫选了部最近热播的韩剧津津有味的看起来,倒也忘了之前的不快经历,几集过后,周鑫打了个哈欠,摘掉耳机,看到一旁的王莹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周鑫被她那神情吸引不自觉的也看向屏幕,屏幕黑黢黢的,突然一个长发白衣的女人站在屏幕里,缓缓的抬起头,露出一张面目表情白涔涔的脸,“啊,如歌”,周鑫大叫一声,瘫软在椅子上,用最后一点力气抓向身旁的王莹,“王,王莹,快,快跑”,王莹听到周鑫喊她,身子没动只有头慢慢地转了过来,布满鲜血的脸上呲牙咧嘴的笑着,头慢慢地向前伸着,手伸向她,嘴里念叨着,“周鑫,我好寂寞,你,来陪我……”“啊!”,周鑫一声惨叫,吓得两边的人一哆嗦,王莹和娟子同时扭头看向她,“怎么了鑫鑫?”王莹赶紧上前握住她的手,“这是在哪儿?”“你睡糊涂了,进来没多久你就睡着了,我怕你着凉,但看你又睡得那么沉所以没敢叫你。”其余的人也投来关切的询问眼神,周鑫缓了缓神,向大家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可能太累了,做了个不太好的梦,抱歉打扰各位了,我没事,大家继续!”出了网吧,天边已开始泛白,淡淡的鱼肚子似的。大家纷纷伸着懒腰,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走,吃早餐去”,郝仁打着哈欠提议,大头下意识的看了眼表,顺嘴说道,“这才几点”,手腕上机械表的分针刚好指向5,“呦,可不是嘛,都6点多了。”甜甜的嗲声,带着些许的沙哑,“咱去喝点啥吧,渴死了!”“嗳?咱去那家吧。”双双突然来了精神,“哪家啊?”贝一被这一惊一乍吓得一激灵,“就是……”“啊!!”双双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声喊叫震得灵魂差点出了窍,回过头一看,周鑫跌倒在王莹的怀里浑身发抖,“怎么回事啊?”,大家纷纷围拢过去,看着王莹,等待她的解释,“我也不知道啊”,王莹一脸无辜,“我和鑫鑫并排走着,突然听她说了一句你听见什么声音没,然后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往下倒了,我一看顺势想把她拉起来结果也跟着她往地面滑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样了”,“可不是,我鞋带开了蹲下来系鞋带,刚系好准备赶上她们,就看见鑫鑫在前面倒了下去,吓死我了!”娟子一脸惨白,瞪大双眼,不知所措的揉搓着衣角。鑫鑫好半会没说话,整张脸也没有了一丝血色,大家就这么默默地守着,过了三五分钟分钟,脸色稍稍缓和回来的她缓缓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她,回来了”,说话的语气好像是释然了,“她,回来了。”她轻轻地扶开搭在她肩膀上的王莹的手,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紧跟着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没有任何语气,淡淡得不仔细听还以为她没出声,但好像又有着从未有过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