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上东门[119]

驱车上东门[120]，遥望郭北墓[121]。
白杨何萧萧[122]，松柏夹广路[123]。
下有陈死人[124]，杳杳即长暮[125]。
潜寐黄泉下[126]，千载永不寤[127]。
浩浩阴阳移[128]，年命如朝露[129]。
人生忽如寄[130]，寿无金石固[131]。
万岁更相送[132]，圣贤莫能度[133]。
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134]。
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135]。

【注释】

[119] 这首诗首见于南朝梁萧统编《文选》，作者为无名氏。诗人体味到生死无常，无论愚、智、贤、不肖都不能超脱于外，因此劝导世人饮美酒、着纨素，纵情享乐，切莫服食所谓的不死丹方、追求长生之术。该诗的前八句着重烘托凄凉阴森的外部环境，先以萧萧白杨、森森松柏渲染死亡的无常与可怖，而后直接将视角移向地下“千载永不寤”的“陈死人”，毫无闪烁回避，给人以极强的冲击力。后十句在感叹人生短暂的同时，表达了对求仙的反对与对行乐的支持。这表明在当时黑暗动荡的社会环境下，人们开始直面生死问题，并总结出一种消极、颓废的人生态度。清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谓该诗：“感慨激切甚矣，然通篇不露正意一字，……愈淋漓愈含蓄。”

[120] 东门：洛阳城东边的城门。

[121] 郭北墓：洛阳城北有北邙山，是当时比较集中的墓葬之地。郭，外城。

[122] 白杨何萧萧：墓地的白杨树发出萧萧的响声。古代平民没有坟墓，下葬时以杨柳为标识。萧萧，草木摇落的声响。

[123] 广路：即大路。

[124] 陈死人：死去多年的人。

[125] 杳杳即长暮：死去即意味着堕入昏暗的漫漫长夜。杳杳，昏暗貌。长暮，长夜。

[126] 潜寐黄泉下：长眠于黄泉之下。潜寐，即深眠。黄泉，指地下埋葬死人之所。

[127] 不寤：不醒。

[128] 浩浩阴阳移：四季阴阳无穷地轮转。浩浩，广大无垠貌。阴阳，古人以春夏为阳，秋冬为阴，这里代指四时流转。

[129] 年命如朝露：人的寿命就如同朝露一样短暂。年命，寿命。朝露，早上的露水，太阳一出来就干了，用以形容事物存在时间短暂。

[130] 如寄：如同短暂地借住。

[131] 寿无金石固：人的寿命不像金石那样坚固长久。

[132] 万岁更相送：千秋万岁相继着度过。更相，相继。

[133] 圣贤莫能度：圣人和贤者也不能超越其外。度，越过。

[134] 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那些服食仙方，企图求仙的人，多半被仙药搞坏了身体。服食，即服用丹药和草木药以求长生。

[135] 纨与素：都是精致的丝织品，这里指华美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