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荼羽其实是个地地道道正经八百的汉子,可自从被楚子月这厮傍上之后,整个人彻底大转弯弯了个三百六十度。
在楚子月这只断袖几年如一日的撩拨中,江荼羽败下阵来,俨然另一只断袖即将发芽破土了,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想当年江小公子单相思历家大小姐历惠的时候,还当着他爹娘发过毒誓,扬言此生非历某人不娶。
可转眼到如今,他对历某人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还真担心爹娘去历家提亲呢!
毕竟时下玄门之内,集身份、天赋与美貌于一身的小辈中只余一个历惠,谁娶了历大小姐,盟主是玄门老大,将来他家就老二了。
昨夜月疏星稀,夜风不骄不躁,明月逐人居方圆十里内,一串脆生生的曲子吹彻长夜,直到黎明后方才停止。
江家众仆从觉得蹊跷,踩着月华撒下来的点点碎金银四处搜寻,愣是没找到吹曲之人,甚至连那是什么鬼乐曲发出来的都不知道。
次日,天边升起一抹鱼肚白,不多会儿,有紫气萦绕在山尖。
趁着时间尚早,家里没太多人开始活动,江心念推开门,偷鸡摸狗似的东张西望,眉眼中尽是倦惫之色,像是一夜没睡好。
“阿姐要去哪?”江荼羽忽然鬼魅般的出现,江心念刚迈出门槛的一只脚登时顿住。
“阿枫……”江心念有些无奈,这死小子防她出逃像防贼似的,半点水份没有,平日里真是白疼他了。
“姐。”江荼羽定眼看她,带着些少见的沉稳,“你与楚大哥的婚期就在这几日,爹娘就是怕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差池才让我看住你的,你不要让弟弟为难啊!”
“阿枫,我不能与他成婚。”
“阿姐,延陵楚氏与我们江氏乃世交,况且楚大哥是真对你有情,你一定要为一个不清不楚的外人伤他心坏了两家的交情吗?”
江心念怔了一下,细想这二十几年的光景里,她就像个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的躯壳,听话是她唯一的底色,对任何事任何人逆来顺受,可她乐在其中,并不觉得有什么。
直到她遇到那个人,她才恍然意识到,她其实可以顺着自己的心走,不需要任何人的编排与铺垫。
那个人像一把淬毒的剑,明明知道一旦接触他会有不可估量不可控的危险,可还是想紧紧握住他,想为自己逆反一次,冲动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昨夜的曲声,音律如此熟悉,江心念知道那曲子的名字,知道吹曲的人,还知道曲子是用什么吹出来的。
她知道,那人在等她,等了一夜,临近天明,曲音消失了,她一夜未眠。
“这些年我有没有求过你什么?”江心念突兀的问了一句。
江荼羽呆愣半晌,意识到接下来她的话可能有点让人难以招架,干巴巴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有。”
“那好。”江心念道,“阿姐求你别再看着我了,让我去见他好吗?”
“见完了之后呢?阿姐就不回来了,然后留一堆烂摊子让江楚两家不和吗?”江荼羽颇感心累,直觉告诉他今天怕是要留不住她了,“阿姐,肖宗主不是什么善茬,此人修行路数古怪,盟主对上党一派已经很不满了,相信不出五年,上党墨家将会与玄门背道而驰,你跟他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楚大哥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对不起,阿枫……”
鬼夜城果然鬼气森森,道路两旁年久失修的小木屋在阵阵阴风中歪歪斜斜,因许久无人居住洒扫,张三家窗台上的蜘蛛网已经结到了李四家的门扉上了,走路不小心,可能就会被浓密的蛛网当头蒙个窒息。
地上还有些未被清理完的人骨乃至毛发,不知是何缘故,这一带的风都要比其他地区狂妄些。风虽然大,好在空气中并没有什么雾气迷人视线,四周有什么风吹草动一目了然。
殷无忌轻轻踢开脚下一块颅骨,唏嘘道:“这要不是附近尸魂或鬼祟都被‘大清扫’过,单从风水看,鬼夜城这条路完全可以是第二个断魂岭。”
“嗯。”冷笑十分的惜字如金。
“对了,杳杳跑哪去了?”
“无忌哥哥,这儿呢!”殷无忌话音刚落,五米开外一破屋子旁,一袭红衣的陆杳杳冲他二人摆手。
殷无忌走过去:“杳杳,有什么发现没?”
冷笑背上的泣血忽然躁动起来,泣血剑是把邪剑,遇到血气便会有感应,冷笑看向那女子的目光骤然一寒。
“有大发现,附耳过来……”陆杳杳神秘兮兮道。
“哦?”殷无忌侧耳去听。
“去死吧!”靠近殷无忌的陆杳杳忽然张大了嘴巴,两边嘴角裂开像条拉链一样一直咧到耳根,露出两排锋利如刀的獠牙,那架势约莫是要把殷无忌整个脑袋咬掉一样。
“殷川!”冷笑一个瞬移白衣飘到殷无忌臂膀上,修长的手抓住殷无忌的肩,将他拽入怀里。
下一刻泣血剑已经堵住陆杳杳的血盆大嘴了,陆杳杳两瓣大嘴唇瞬间被削掉,她咆哮着往后退,退得差不多后逃之夭夭了。
泣血剑狠狠的喝了一顿鲜血,意犹未尽的想要追上去,冷笑抬起手腕,食指上的白色扳机闪烁着光芒,泣血剑乖乖的回到他手中。
“怎么回事?”殷无忌从鬼门关打了趟空瓶酱油回来,一脸的懵逼,“那是什么东西,陆杳杳呢?”
很显然,刚才那玩意不是陆杳杳本真,那它为何化作陆杳杳的样子,她不会遇到危险了吧?殷无忌心里咯噔一下。
“你太大意了。”冷笑严肃的斥责他,藏在袖中的手指尖兀自颤抖,方才的危险程度不可小觑,要不是泣血剑有感应能力,今日殷无忌这颗脑袋可能就保不住了,“怎么不看清楚些再过去?你要是……我……”
“嗯?”殷无忌勾唇一笑,期待他的下文。
冷笑说不出,心里堵得慌,身手一把将他带入怀里,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下次长点心,你若是出了事,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但你是我的底线。”
你是我的底线,谁都不能轻易触碰。
殷无忌浑身血液忽然燥热起来,一下子涌入脑袋,又渐渐的平静下来,激扬的血液缓缓流入四肢百骸,张口想说什么来着,忽然忘了第一个字怎么发音。
酝酿了半晌,他终于开腔道:“笑笑,你这是在跟我表白吗?”
“不,不合适。”冷笑松开他的手,脸色无波无澜,殷无忌瞬间如遭雷劈。
不合适?不合适是什么意思?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出生入死,出双入对,明明都是弯的,你居然说不合适?那之前那些怎么解释?都不算数吗?刚才的底线又是什么意思?
殷无忌脑海中充斥着十万个为什么,突然很想扯过冷笑的衣领问他,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我们之间那些心照不宣的样子,我以为你都懂,为什么现在要说不合适?
只见冷笑忽的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很认真的道:“这个地方,表白不合适。”
“噗——”你他妈能不能一句话说完整,感受了一段惊喜到崩溃再到惊喜的历程,殷无忌捂着发疼的心口,嘴角溢出一丝无奈的笑。
冷笑关切道:“怎么了?”
殷无忌无力的摆摆手:“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