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风哥哥!”殷无忌在黑衣人手里挣扎着,连踢带踹。
江晚之走过来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柔声道:“川儿,他没事的,走,跟表舅回去。”
“我不要!”殷无忌倔强的吼道,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生气。殷无忌年纪虽小,脾气却是极好,就是有些腼腆。
江晚之无视他的倔强,语重心长的道:“无忌,你一定要跟我回去,我亏欠你母亲的一定会加倍补偿于你。你只身在外我怎么放心?你当真以为你的刑风哥哥能护你一辈子吗?咱们回夷陵,那里安全。”
“可是刑风哥哥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吗?”殷无忌睁着大大的眼睛,期盼他的肯定回答。
江晚之犹豫道:“这…自然是可以的,那要看他愿不愿意了。”
把肖刑风也带回夷陵?这想法还真有些耐人寻味,夷陵江家别说一个肖刑风,一百个肖刑风也养得起也护得起,可他会愿意吗?看他那野兽般的犀利目光,恐怕江家八台大轿来请他,他也会眼都不眨一下的拒绝。
得到想要的答案,殷无忌挣开江晚之的怀抱,欢快的朝肖刑风跑去。黑衣人刚想阻拦,江晚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理会,他太了解人心了,他很清楚殷无忌已经被说动了,愿意随他去江家。
这个时候只需添把柴火即可,于是他将手伸向腰间的洞箫,萧声悦耳,却有些凄凉,响在这荒冢之上毫无违和感。
远处肖刑风抹了一把唇角的血,缓缓的撑起身子,黑衣人下手太重,那一脚差点没把他踢死。
“无忌!”见他跑来,肖刑风一把将他抱住。
然而殷无忌接下来的话却令他想要将他从怀里推开。
“刑风哥哥,我们一起去表舅家好不好,表舅同意过了。”他天真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仿佛千万颗星星在跳跃。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别一口一个表舅的叫得那么亲切,他是你的仇人,我们姑苏与他夷陵不共戴天啊!你怎么能甘心认贼作父呢?”
“刑风哥哥,不是这样的….”
“好你个殷无忌,枉我父亲当年救你出来,你居然如此不自尊,认贼作父也就算了,还要为他们狡辩,你简直…”肖刑风气结,又是一口鲜血涌出。
“哥哥,我知道你想报仇,墨家虽收留教养我们,但终究不是世家,我们若一直留在上党,是不会有什么大作为的。”
肖刑风忽然睁大了眼睛,月色惨白,他的脸更加惨白。
殷无忌竟然会说出这番话?让人不意外都不行,要知道他才有六岁啊!原来他一直挂在嘴边的“不想报仇”是假的,留在墨家没什么大作为?原来他竟有这般野心,原来只有三岁的他竟然也记得当年之事,这殷昊天的儿子果然不简单。
然而这番话再怎么令人惊掉下巴,肖刑风仍是听得皱眉,于此同时,眼神渐起复杂之色,他道:“你也知道墨家收留我们,为何又要说呆在墨家没有大作为?你这不是白眼狼吗?”
“哥哥,墨家三年的教养之恩,我一定会还的,但在这之前我们一定要变强。”听着殷无忌说着比自己还老成的话,肖刑风满腹疑惑:“殷无忌怎么会突然开窍到这种程度?”
肖刑风拽着他认真的道:“想要变强,不去江家,修行魔道,一样可以。”
殷无忌道:“不,我找过那个密室机关,修魔秘籍根本不在里面,它们肯定是被转移了或者烧毁了。”
“什么?你…你什么时候来找过,这……”这简直太可怕了,殷无忌身上越来越多的东西令人看不透了。
殷无忌还想说什么,江晚之已经走过来了,牵起他的手,准备离开。
殷无忌道:“哥哥,我们一起走好吗?”
肖刑风道:“不可能,我不去你也不要去,不论是什么原因我们都不能分开,我说过要一直保护你的,你也莫要丢了气节啊!”
“哥哥!”殷无忌眼里闪着泪花,却已经反拉着江晚之的手,真的就走了。
“殷川!你回来,我不允许你走,江家是我们的仇人啊!你怎可如此没有骨气?”肖刑风怒吼着,用剑支起身子,摇摇晃晃的追去,奈何胸腔传来凌冽的痛感,他又摇摇晃晃的倒下,黑衣人那一脚是下了杀心的,还好踢的不是脑门。
夜空中回荡着他呼唤殷无忌的声音,可是他已经走远了。
“啊!”肖刑风跪在荒冢之上,仰天大吼一声,一拳锤在尸泥上,兀自泪流满面。
真是可笑啊!自己昨天还信誓旦旦的说要为殷无忌做决定,要保护他一辈子,转眼间竟都成了笑谈。更可笑的是,作为殷家唯一的幸存者殷无忌居然折了骨气,认贼作父,从此寄人篱下,真真是辜负了肖战当年拼死相救的一腔热血。
“殷无忌,好啊!走吧!就当姑苏不曾有过你这种无骨之人。”肖刑风抹了把眼泪,调息了一下,拖着刑风剑离开了荒冢郿坞。
他刚走,郿坞尸泥堆下一阵窸窸窣窣,有呜呜呀呀的声响传出,此时子夜已过,那些死去的尸身开始活动了,早已森森白骨的腐烂的和没腐烂的,统统爬了起来。
尸体埋得太浅了,而且都没有棺木什么的,三年前负责善后的人太过潦草,连席子都没有给他们一块,只是将姑苏郿坞推倒,就地掩埋,致使这一带怨灵四起,一到子时,这些尸首就都活跃起来,四处转悠,形成一道分外壮观的走尸风景线,方圆千里无人敢居住。
这些死尸有一半是三年前战死的殷家门生子弟或殷家军,当然还有另一半是玄门各世家门生子弟,总之就是死了也不消停,变成鬼了两方还在相互厮杀。
夷陵到姑苏路途遥远,江晚之一干人等御剑飞行而归,殷无忌就伏在他背上,看似睡着了。
江晚之取下腰间的那根洞箫,若有所思的看了一阵,这洞箫名叫“烟波”,是江晚之的武器。
烟波是江家祖上传下来的,玄门历来有小辈沿用祖上传下来的武器的习惯,当然还要看用得顺不顺手,不适合的话就得另寻武器,祖辈们传下的东西便只作收藏,显然,这烟波,江晚之用得很顺手。
玄门里每件榜上有名的武器都有其玄妙之处,就比如这烟波,玄妙之处更盛。
烟波第一招叫“窃心”,能够窃取他人脑子里的部分隐秘记忆,第二招叫“断情”,能够操控他人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不愿意说的话。被烟波控制了的人,所有生命活动都不是自愿的,并且在这之后,受害者会忘记被控制的时间段里发生的一切。
当然,烟波技法再强横也只能针对低于自己或者同等于自己修为段位的人,要想其技法作用在高级修为段位的人身上,除非偷袭。
就比如刚才,殷无忌能说出那番令人震惊的话,都是江晚之在作祟,他连用烟波两技法,第一技法作用在肖刑风身上,第二技法作用在殷无忌身上,致使殷无忌说出那些在孩子视觉算得上惊世骇俗的话。
江晚之很清楚肖刑风这样作风果断又气势凌人的少年是不会跟他去江家的,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他误解殷无忌,从而对他死心,如此一来既可保护他自己也可保护殷无忌。
三年来,殷家小公子逃脱的消息一直在玄门里传得沸沸扬扬,难保日后金陵皇甫家不会来个突袭,翻箱倒柜的找他这漏网之鱼。所以这一主一仆呆在上党墨家是很不安全的,墨家终究不是世家,在世家面前只能任人拿捏,若此时让皇甫家知道这事,那还了得,窝藏余孽,当担连坐之罪,八家必当群起而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