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探

关于上古时期的传说并不全是传说。神族是一个特殊的物种,生来有五千年寿命,掌控风雷水火之力。出于对长生的向往,对大自然的敬畏,在漫长的岁月里,人族膜拜神族,寻求神族的庇护。直到天地崩毁,众神凋零。神族的繁衍生息非常困难,时日一久,这个族类几乎彻底消失,人族逃过劫难,成了新的霸主。

然而上古时期,除了神族,还有一些特殊的族类,比如灵兽族,龙族,魔族,矮人族,巨人族,鬼族等。没有了神族的牵制,这些族类开始泛滥。为了与之对抗,人们开始研究神族掌控天地之力的奥秘,各种秘术由此衍生。虽然只是皮毛,但对抗这些神秘的族类已见成效。

如果石板上刻着封魔咒,那就意味着这里可能镇压着一个魔族。

魔族也是一个长生的族类,与神族不同的是,这个族类的长生建立在攫取之上。以寿命延续寿命,以容颜滋补容颜,却又像真菌一样难以彻底消灭。秘术师们研究了很久,终于研究出封魔之法:骨血分离。将魔血与魔骨分开掩埋,各自镇压。

叶弥正在沉思,忽听方浔‘呀’的一声惊叹,连忙回头,见他正盯着绿植出神。

“有什么发现?”叶弥问道。

“你看这棵树,像不像一个正在奔跑的人?”

叶弥仔细看,不是奔跑,是逃跑,像一个想要逃跑的人。“也许是被人刻意修剪成这样的?”

“不是。”方浔认真观察,“枝叶没有修剪的痕迹,它是长成这样的。”

叶弥望向周围的树,一株枝叶前倾,像是在追赶;一株微微扭曲,像是在回首,还有一株,枝叶中间有几个黑洞,像是一个人在俯首冷视,漠然旁观。

物肖人形,有着特殊意义。圣经上说,上帝依照自己的模样造出了人。达芬奇的人体解剖图,现代人体美学,也从各个角度解读人形的美丽。究竟是先有这样美妙的形体,才有这么独特的灵性?还是有了独特的灵性,进而选择了这样唯美的形体?已经无从知晓。但可以肯定,物肖人形,必有妖。

叶弥叹气,不管下面镇的是什么,都已经泄漏,侵蚀这里的地脉,树木吸收后有了灵性,这些逃跑和追逐的形状,他们在静默中“看”见过,进而演化出来。这就像电视剧里演的,虚竹本是小和尚,却得了无涯子的毕生功力,一跃成了顶级高手,什么大无相功小无相功的,信手拈来。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长的像人的东西多了去了,人参啦,何首乌啦。”叶弥耸耸肩,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方浔掏出手机,打算拍些照片,一条信息恰在这时进来,阅读后,他的神色变得轻松,“那个女孩子已经回宿舍,我们可以收工了!”

“是吗?那太好了。”叶弥笑眯眯的。眼风扫过那些人形树木,既然那名女生已经安全回去,那这个想要逃跑的人,又是谁呢?

入夜,叶弥侧耳倾听,楼下的方浔已经睡得深沉。她起身,换上战衣,打开窗户,从二楼一跃而下。

“不知道谁要倒霉了!”鬼娃娃悬浮在窗外,望着那抹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道。

“是啊是啊,你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每次手痒想收拾别人都是这副表情。”橙衣也趴在窗口。

紫衣望一眼她消失的方向,那一带山峦还算干净,威胁不到她。

至于她想收拾谁…管他哪个倒霉催的。

天空一轮明月,水银般的辉光倾泻而下,为天地笼罩万重轻纱。叶弥在夜色中犹如精灵,足尖轻点,在或高或低的建筑上一跃而过。很快来到山中,叶弥没有走盘山路,而是从树林中穿梭,一条直线朝烂尾楼奔去。白日见到的景象,在夜晚更加瘆人。叶弥浑不在意。走到乱坟堆中,却有一盏孤灯悠悠荡荡朝她飘来。

如果配上音乐,就可以演聊斋了。

再细看,那盏孤灯并非悬浮,而是由一个黑袍子拎着,那黑袍子瓮声瓮气,瘆人自不必说,黑洞般的脸上吐出一个字,“死!”

叶弥停下脚步,“呦,黑无常啊!我说这山的风水怎么奇怪呢,原来是幽冥界的入口,风凝水滞,乱坟堆山,极阴之地,却干干净净的,一只鬼影也没有,敢情都被你们收走了。”

黑袍子凶巴巴的,话不多,都比较狠,“退!”

叶弥笑道,“这可不行,我要上山。”

话音落,一盏孤灯瞬间化作九盏,从四面八方包围,快速攻来!

月光不知何时消失,漆黑的夜幕之下,只听见锁链哗哗颤动,像水波一样,凛冽生寒。

“锁魂阵,这可是你们的看家本领,要不要一上来就用这招啊!”叶弥说着,轻飘飘的弹起,一个鹞子翻身,落在锁链上。“哇哇,你们手稳一点,别把我摔了!”

“散!”凝结成实体的锁魂链瞬间如烟,叶弥落在地上,九名黑无常手中祭出死亡镰刀,呼喝着朝她扑过来!

“九打一,不要脸。”叶弥左右闪躲,轻盈如蝶。

黑无常本是魂魄,并无实形,幻化自如,来去无声。然而叶弥总能察觉到他们的攻击,再镰刀即将擦到身体的瞬间险险躲开。

打了几招,叶弥发现他们的招式统共就那么几手,劈砍划拉,对鬼类最有威慑的死亡镰刀,偏生对叶弥没什么效果。她觉得不好玩,索性不跟他们缠斗,召唤道:“雷霆!”

漆黑的夜幕中,九道惊雷滚滚而落,击中黑无常,瞬间将他们的形体打散。叶弥得意一笑,继续朝山顶进发。

身后,幽冥的入口失去守卫,一时间鬼嚎遍野,阴风四起。

进入烂尾楼后,叶弥的脚步放的更轻。先在别墅中兜了一圈,没有看到人影,却在一幢楼中发现几张折叠床和日常用品,包装袋上的生产日期就在几天前。也许停工只是暂时的,开发商曾经派人守着这里,等待下一轮动工。

叶弥继续寻找,没有找到石板的剩余部分,大约被人运走,或者当作废料填埋。这就有点棘手,没有完整的石板,就无法得知下面镇的是啥玩意儿。

算了,不管了。叶弥好奇心发作,多一分钟都等不了,从背包取出探照灯,戴上防毒面具。装束整齐,掀开石板,借着灯光,看到整齐的石阶,通向地下深处。沿着石阶走下去,空间变得越来越开阔,里面的格局像一座小型的墓葬,却没有棺椁,只有一座半人高的石台,石台之上,空无一物。

叶弥四下搜索,脚下忽然咔嚓一声,发出脆响。细细一看,竟然是琉璃,以高台为中心的地面上,散落着大片的琉璃,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片雪光。她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见过魔血的封印方式,一点都不神秘。魔血无孔不入,自成一体,上世纪的秘术师做了很多次试验之后,发现魔血无法穿透水银。于是,秘术师将魔血导入盛满水银的器皿,再将器皿妥善掩埋,就万事大吉了。

封魔咒更多是为了镇压魔血的冲动,让它安稳的待着,真正起到封印作用的就是水银。眼下的情形,琉璃器皿损坏,水银蒸发,魔血会去了哪里?

叶弥正在沉思,忽觉有什么东西站在背后,拿探照灯一照,三个工人悄无声息的站在那里。

“这地方闲人免进,你是怎么进来的?”一人恶狠狠的道,脸上却木呆呆的,没什么表情。

“我就走路进来的,没人拦我啊。”叶弥笑道,眼光略过他们的发青的脸,顿时觉得不妙。活尸啊!

“既然进来了,就留下来陪我们吧!”一个人惨笑着扑过来。

叶弥一脚踹翻,不让他发青的手触碰到自己。然而活尸的战斗力惊人,从哪倒下去,就从哪站起来。

叶弥一面战斗,一面向入口退去。活尸都是人为制造,很显然他们的死因是吸了大量的汞蒸气,中毒而死。死亡之后,魂魄被某种力量封印在体内,就成了活尸。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是一枪爆头。可她没有枪啊!

唉,要是洛珈在就好了。

叶弥闪躲着,目光留意到,他们每个人的眉心都有一点嫣红。于是掣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朝他们眉心刺去。

被匕首刺中后,额头开裂,魂魄外溢,瞬间湮灭。那些红印从皮肤脱落,成血滴状,三滴迅速合成一滴,滚动游走。

魔血,它在寻找新的寄生体。

叶弥伸出手,魔血攀缘而上,滚落掌心,像一颗红豆。

当然,这只是魔血的极小部分,是留下来用于封印这三个工人的。更多的已经逃逸了。地宫中毒气太重,叶弥不敢多待,收起魔血,迅速退出。

天空已经泛白。

回到家中,客厅一片狼藉,像是经过激烈的战斗。叶弥留意到,挂在大门上的晴雨娃娃不见了。

“出什么事了?”叶弥问道,一面找出水晶瓶,将那颗红豆放进去,再用符纸封住。摇一摇,脆生生的响,跟一颗普通的红豆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