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们现在见面,似乎有些可惜

每到月底,周一晨会的气氛总是带着些许压抑。赵云深穿过鸦雀无声的走廊,高跟鞋敲击地板传来“吧嗒吧嗒”的声响,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今早起得晚,到公司时,组里的其他客户经理都已经到了,顶头上司楚蒙正坐在小会议室的最前面翻着材料。

“蒙哥早。”赵云深神色如常地点点头,走到会议室的角落里坐下,摊开自己的笔记本,低着头一动也不动。虽说她并没有迟到,但总归显得有些不够积极,好在总监倒也没说什么,这位领导混了多年,不怎么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楚蒙是浩邦投资公司业务部总监,手下管着一个部门两个组,共三十几号人。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在行业里摸爬滚打这些年,自有一套驭下的办法。

他清清嗓子,厉声道:“人到齐了就开始开会。今天是10月24号,距离月底还有一周,老生常谈的话,我每个月都会反复强调,但总有些人还在试探我的底线。那我今天就再重复一次,deadline就是deadline,没有理由没有借口,完不成任务,我会亲自给你们发降级表,谁也不例外。”

楚蒙犀利的眼神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气氛刹那间凝重起来,有些沉不住气的新人露出十分畏怯的表情。这些话听起来足够吓唬人,可经历得多了,也就那么回事。赵云深托着腮走神,看着窗边发呆。

会议室这两天不知被谁种了一小排绿萝,生得茂盛,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赵云深作为公司业务部的一名客户经理,手里也有着几个重点关注的大客户,其中有一位冯先生,家财万贯,对人也礼貌,这个月,她本来是最不愁任务的一个,然而昨天她拜访冯先生却吃了闭门羹。

约好的时间,约好的地点,她却被办公室前的小秘书拦下来。

“真是不巧,冯总有事,刚刚离开。”

而她分明看见,就在这之前,她的同事苏羽进了冯总的办公室。

三千万的大单就此被人截了和。

因而今日一早,赵云深是窝了一肚子火气,准备告状的。

开场白后,按照惯例,是该楚蒙依次点评员工们上周的工作表现,本月的业绩考核表早已下发到了每个人的手中,赵云深的排名十分靠后,而原本在中游的苏羽凭着截和的三千万冲到了第一名。

“苏羽这个月的表现非常不错,三千万的大单,时机、角度切入得非常好。我告诉过你们,咱们这行的诀窍只有三个字‘快、准、狠’,这方面,苏羽算是出徒了。”楚蒙点评道。

冯总是谁的客户,楚蒙心知肚明,他却这样说,只能说明一件事,苏羽抢单的事,他其实是知道的。

赵云深攥紧拳头,气得牙痒痒,理智告诉她,事已至此,多做纠缠并无用处,然而她终究是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赵云深漫不经心地抬头问道:“楚总,冯总那单以后是确定转给苏羽了吗?”

楚蒙大约早料到赵云深会发难,演技是一等一的好,诧异的模样简直可以去拿奥斯卡小金人了。

“冯总那单情况确实特殊,苏羽事先跟我汇报过。”楚蒙的脸皮大概是厚如城墙,竟毫不心虚地承认了,目光坦然地迎向赵云深。

苏羽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恰巧周五有个酒会,我遇到冯先生,多说了几句,他邀请我第二天去他办公室详谈,也是盛情难却,只好对不起你了,毕竟咱们浩邦,是以客户为中心的。”

赵云深一脸恍然大悟:“那就是说以后遇到客户,不管是谁负责的,都可以随便聊聊?”

此话一出,大家的面色都变得不太好看,看向苏羽的目光也带上了一点点敌意。

规矩往往来自教训,打破规矩的后果也不是好业绩就可以抹过去的。同是一个组的,如果发展客户只能靠挖自家墙脚,这管理上可就乱了。赵云深吃准了楚蒙不可能公开力挺苏羽,故意把话题挑到明处。

她以为楚蒙做贼心虚,至少会给她一点补偿。可惜,人家倒打一耙的本事炉火纯青,她拍马也赶不上。

“公司是有规定,内部不能相互飞单,但是云深,你也该好好反省反省,客户维护做得太不到位!冯总的理财快到期了,你为什么不早点联系他?这一次如果不是苏羽,公司险些损失了一个大客户!不要总是觉得别的同事抢了你的客户,你自己做得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有数!好了,这件事就此打住,我希望你以后把注意力集中到维护客户上来,下面说一下本周的工作安排……”

这位冯总本身也是做投资起家的,还是业内著名的天使投资人,和各大投行、证券、投资公司都来往密切。三千万的投资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赵云深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单子,怎么可能不提早联络?只是这个冯总一直在国外,上周四才刚刚回国,赵云深第一时间和他聊过,把时间约在了周六。如果不是苏羽横插一杠子,这一单本来就可以顺利谈下。现在楚蒙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不给赵云深丝毫反驳的机会,还故意绕开话题,把这个事翻篇儿了。

至此,赵云深才彻底明白,楚蒙这一次是铁了心要力挺苏羽的。

手机发出“嗡”的一声,苏羽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别白费力气了,你的客户老娘想抢就抢。”

赵云深抬头看向苏羽,报以轻快的微笑。

“我不和你抢,街边抢食吃的,那是狗。”

苏羽的凳子发出刺啦一声刺耳的声响,楚蒙的讲话被打断了,他抬头看了眼表,发现时间也不早了,于是干脆结束道:“今天就到这里,苏羽,你一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

散了会,其余人作鸟兽散,会议室里只剩下苏羽和赵云深两个人。

苏羽站起来:“一山不容二虎,赵云深,今年年底前,我一定会让你滚蛋。”

苏羽比赵云深大两岁,赵云深进入浩邦之前,她一直是一组的营销明星。苏羽只有一般专科学历,走的是野路子,之前在某银行做大堂,后来积累了一些客户,跳槽到浩邦,从经理助理做起,后来转正做了客户经理。她一路打拼到现在,说好听点叫长袖善舞,说难听就是靠出卖肉体换效益。

可赵云深不一样。

赵云深一路苦读,对投资方面很有兴趣和天赋,大学时就开始用零花钱炒股,后来又出国念了金融学的研究生,是正经的科班出身。自进入浩邦以来,她的投资履历相当漂亮,每轮出手,虽不见得赚得最多,但胜在稳重,至今没有一笔单子是亏本的,在客户间的口碑极好。

这样的人苏羽怎会不怕。她费尽心思抢冯总这个单,只不过是个开始,她要证明:在这个圈子里,实力不是最重要的,人脉才是第一位。

“这是正式对我下战书吗?”赵云深冷眼看着眼前的女人。

“战书?赵云深你未免太自视甚高了,你和我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起跑线上,我想玩死你,易如反掌。”苏羽嚣张至极,她懒洋洋地站起来,手里捧着今早开会用的文件,最上面就是业绩考核表,“记住这张表上我们的差距,以后这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我发誓。”苏羽指了指排在最前头的自己,又指了指倒数第五位的赵云深。

“白日做梦,你也算是一把好手。”赵云深嗤笑道。

苏羽不再回应,只轻蔑一笑,转身离开。

会议室里只余下赵云深一个人,她挺直的腰板垮下来,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在气势上她输人不输阵,但这丝毫改变不了本月业绩考核表上的排名,失去冯总这样的大客户,她想要完成这个月的指标,恐怕单靠努力是不够的,还得需要一点运气。

赵云深回到自己的小隔间,翻看着自己记录的客户资料,仔细考虑着自己还遗漏了哪些客户,甄暖的电话却打了进来。甄暖是赵云深的大学同学兼第一闺密,也是她如今的房东,在一家国有制银行上班。

这个时间甄暖应该正忙得四脚朝天,国有银行柜面压力极大,她这个时间段打电话,绝不可能是闲聊。

“云深……”甄暖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云深,怎么办啊云深……”

“怎么了?有什么事慢慢说。”赵云深从座位上站起来。

甄暖哭哭啼啼,颠三倒四说了半天,赵云深才听明白,她又办错业务了。

早上一个客户取五万现金,甄暖一不小心走神做成存五万,又把钱给了客户,一反一正,少了整整十万块。她发现时,卡里多余的十万块已经被取走,客户预留在银行信息里的两个电话也都是关机状态。

“大小姐,千八百的你自己垫了就算了,十万啊,你这一年可就白干了!你是不是又熬夜看小说了?我早就告诉你,白天上班,晚上要早睡!”赵云深气不打一处来。

她这个闺密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网络小说,有些动辄上百万字,她看得入迷,常常到后半夜,工作上怎么能不出问题?

“我知道错了云深,我发誓,以后我再也不看了,呜呜呜……”甄暖在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赵云深的口气又忍不住软下来:“你们领导怎么说?”

“我们领导……让我……让我把钱先垫上……然后帮我请三天年假……”甄暖抽噎着说道。

毫不意外。赵云深翻了个白眼,随后镇定问道:“还差多少?”

“我刚买了房子,我爸妈的家底儿已经被我掏净了,手里现在就四万多……”

赵云深冷静地嘱咐道:“我一会儿给你打六万,你把钱垫上就回家,我去跟公司请假,在家里等我,注意安全。”

“云深,我……我……”甄暖感动得声音再度哽咽起来。

“行了,少跟我说那些见外的话,找回钱才是第一位的。”赵云深说完挂断了电话,随后站起来朝总监办公室走去。

楚蒙听说赵云深要请假,面色微微一变,两只手指按着桌子上的请假条,把那张薄薄的纸一点一点地推到赵云深面前。

“赵云深我不得不提醒你,这样跟我意气用事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要以为自己以往业绩好一点,我就不会给你发降级表,请假条拿回去,不要东想西想。”

赵云深刚入行时,楚蒙曾经计划大力培养她,奈何赵云深性子犟,不买他的账,自那以后他对她就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和向来受宠的苏羽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好在赵云深自身能力过硬,两年熬下来,她已经慢慢习惯了。

“楚总您对我向来都公私分明、奖罚有度,我有什么好意气用事的?确实是家里出了点事,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请假的。您今天在会上说的,我觉得特别好,简直字字珠玑、醍醐灌顶,我绝对没有任何抵触情绪。”赵云深似笑非笑地看着楚蒙,手指按在那张请假条上,又把它一点一点推回到楚蒙面前。

她一边推,一边说道:“我正想着,等过了这个月,好好整理一下您教给我的好案例和好方法,在公司的内部论坛上做一个经验分享,和同事们共同探讨,共同进步。”

楚蒙看着那张小小的假条又一点点地向自己靠拢,脸上隐约要露出的恼怒神色渐渐消失。他伸手按住假条,平静地在同意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希望你说到做到。”他沉声说道。

“我们彼此彼此。”赵云深说完,拿起那张请假条,干脆利落地转头走人。

赵云深的工作地点离住处要比甄暖的单位远一些,她到家时,甄暖已经在家里哭了好一阵子。

甄暖家虽然不算穷,但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她三线城市的父母前两年拿出了一辈子的积蓄给女儿在大城市里买了房,去年交房以后又掏钱装修,连棺材本都没留下。对于甄暖来说,她实在不好意思再跟父母要钱了。赵云深以前倒也算是个小富二代,两年前家里企业破产,她也只好自己来刨食儿,恰巧听说甄暖有房,仗着是大学时的死党,屁颠屁颠跑来住,美其名曰租,实际上就没付过房钱,甄暖也不计较。所以这事于情于理,赵云深都得帮她。

赵云深回到家,一进门便看到甄暖坐在沙发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满桌子都是纸巾团成的小球,看得人眼睛发晕。赵云深白了甄暖一眼,径直问道:“电话打不通,地址有吗?”

甄暖一边抹泪,一边递给赵云深一张小字条。

赵云深看了一眼字条上的地址,轻轻“咦”了一声。这地址上的小区她去过,是本市一个相当高端的楼盘,可谓是寸土寸金,能住在那里的,都是真正非富即贵的人。曾几何时,赵云深的父亲也看中过那个楼盘……

罢了,往事难追。

“走,咱们去碰碰运气。”赵云深拉起甄暖的手,“万一逮着了,说什么也得让他把钱吐出来!”

这样的高端小区,一梯两户,电梯直接入户,如果没有门禁卡,除非得到主人的同意,否则是进不去的。赵云深和甄暖按着地址找到地方,想了些办法都不可行,只好乖乖按了门铃,碰碰运气。

“请问是陆景年先生的住处吗?”赵云深把甄暖挡在后面,彬彬有礼地问道。

“是的,找陆先生有什么事吗?”接听电话的是一个中年女声,听这称呼应该是陆景年的秘书或者保姆。

“哦,您好,我是浩邦投资公司的赵云深,是南投的冯先生替陆先生做的理财顾问上门服务的预约,请问陆先生方便吗?”赵云深试探着问道。

根据甄暖查到的资料,这位陆先生在银行登记的信息显示他也从事投资和金融行业,和冯总在业务上有交集的概率极大,所以,赵云深壮了胆子,诈他一诈。

“好的,你等下。”对方回复道,过了一会儿,只听一声清脆的提示音,电梯门竟然真的打开了,赵云深和甄暖深吸一口气,进了电梯。

“一会儿少说话,我来跟他交涉。”赵云深一边说,一边紧张地整理衣服。有钱人怪癖多,她这两年常跟他们打交道,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他们才会听你说下去。

出了电梯,就是玄关。方才接听铃声的女人就候在门口,她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穿了件干净妥帖的居家服,外面还罩着围裙,两只手放在身前,看赵云深和甄暖上来,鞠了一躬。

“陆先生在书房等二位。”

赵云深和甄暖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往里面走去。

这样高端的住宅,装潢自然都选最好的,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不适。明明是常见的黑白色调的现代极简风格,每一处装饰和家具都跟整个房间的风格浑然一体,妥帖得不能再妥帖,可时间久了便会觉察到,这里简直就像是售楼处的样板间,太过精致完美,没有一丝烟火气息,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书房的门大敞,但是赵云深和甄暖都不敢轻易走进。赵云深在门边探头看了一眼,只见大片大片的落地窗,阳光正好,洒了满地。一个巨大的大理石写字台前,穿灰色居家服的男人似乎正在打电话。

“我还是坚持我最初的建议,这样的公司就像是久病沉疴的患者,除非扒皮去骨,否则不可能自我治愈,与其费力做那些不赚钱的零售业,倒不如卖掉你手里那点东西,跟着我做点来钱快的买卖。情怀?文少爷,你已经三十好几的人了,有一大份家业要和你那些兄弟姐妹们争,情怀可以帮你赚到钱吗?”说完,男人挂断电话,他的声音冷酷而疏离,讥讽的口气让人听着相当不适应。

赵云深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后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伸手敲门。

“陆先生您好,我是浩邦投资的赵云深。”

陆景年抬起头来。

赵云深惊讶于他的年轻。她本以为说出这样话的该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但陆景年看起来似乎才三十岁出头的模样,面容白皙而清秀,薄唇轻抿,头发没有一滴发胶,柔软地贴在额头上,显得沉静而内敛。可他那双雪亮的眼睛里,却全是精明和冷漠,犀利得像一把刀。

这个人相当难对付。

赵云深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好,我是陆景年。”他倚在靠背上,双手合十,做出倾听的姿态,“请问有何贵干?”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但姿态却透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傲慢,似乎赵云深不说出一个让他信服的理由,就会马上被赶出去。

赵云深迅速改变了策略。

“陆先生,对不起,我刚才说了谎,并不是冯先生跟我做了预约。”

“我知道,我和冯总仅有一面之缘,没有熟到可以预约理财顾问的程度。”陆景年漠然说道。

赵云深微微一怔。

“那您……”

陆景年抬头,开口复述道:“赵云深,浩邦的高级经理,投资的眼光很不错,可惜……在某些事上棋差一着。”

赵云深吓了一跳,你是搞私家侦探的吗?她忍不住在心里想,我这样的小虾米,你都知道得这么详细?

陆景年似乎猜到了赵云深所想:“我和一家猎头公司有一些业务上的深度合作,曾经看过你的资料和业绩。虽然你操作的资金投资回报率在同业里并不算十分出色,但胜在稳重,两年里无一次失手,这很不容易。如果我们晚两年见面,我一定挖你到我手下。”

“谢谢您的夸奖,这么说来,我们现在见面,似乎有些可惜。”赵云深笑了笑,有些不明所以,她眼下觉得自己简直像是撞进蜘蛛网里的小飞虫,看似是主动出击,其实早就被守株待兔了。

“确实如此。”陆景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我确信以你现在的职位,我们没有任何商业上的往来,所以你现在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来告诉我你今天的来意。”

我难道是来面试的?赵云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把在心里演练了许多遍的话说了出来:“这位是甄暖,是××银行的员工,也是我多年的好友和合作伙伴。今天冒昧前来,是因为想向陆先生介绍几款合适您的理财产品,同时也有一点小事想麻烦您回忆一下。今天上午您或者您的秘书,有没有去××银行提过现金,金额是五万。”

陆景年的神色颇有些狐疑,似乎没有想明白赵云深在纠结什么。不过他还是用座机给秘书打了电话,用的是免提。

“陆总,您下飞机了?”对方是一个女声,听起来并不年轻。

“是啊,飞机没有延误,我十一点钟就已经到家了。”

“那好的,需要我现在将您下午的行程发给您吗?”

“发到我邮箱里吧。”陆景年说着,手上划了一下鼠标,眼看就要进入工作状态,随后他才想起打电话的原因,“你今天上午用我的卡提过现金吗?”

陈秘书似乎没想到陆景年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微微一愣:“是的,陆总,提了五万,酒店的POS机坏了,只能用现金结账。”

“账务上没有什么问题吧?”陆景年继续问道。

“没有问题。”陈秘书答道。

陆景年随后挂断了电话。

甄暖沉不住气地大吼起来:“她说谎!她当时就发现了,我把取五万做成存五万,她立刻就找了个网点把钱取出来,我们连冻结的时间都没有。这是……这是不当得利……”

“甄暖!”赵云深喊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说话,此刻陆景年已是面沉如水。

可甄暖实在沉不住气了,她已经憋屈了一整天,如今却发现这个有钱的男人竟然不准备认这个钱。

十万啊,几乎是她一年的收入。她要先垫上,然后再和陆景年打一个无穷无尽的官司吗?那她在单位里还有前途吗?还是说就此认了这笔钱,让年迈的父母再省吃俭用地养她一年?甄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这个男人明明这么有钱,十万对他来说,不过是指头缝儿漏下的沙子,可是他却不准备承认吗?

甄暖像只疯狂的小兽,而赵云深几乎按不住她。

这下,陆景年彻底明白了赵云深今天的来意:“赵云深,你实在让我有些失望。”他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十分钟的时间已到,而他只欣赏到一个失去理智的小泼妇。

“可是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事比朋友更重要了。”赵云深看着陆景年,她不是不明白对方的暗示,以她眼下的境况,得罪陆景年绝不是什么好事,但为了甄暖,她顾不了那么许多,“也希望您能查清楚这件事,这对于您来说,也许只是一个小数目,但对于甄暖来说,可能是她的前途。”

陆景年听到“前途”二字,眼里掠过一丝轻慢:“一个对待工作这样不严谨的人,没有资格提前途。”

“可她也有改正错误的权利。尤其是,这结果是别人的贪婪造成的。”赵云深倔强道,“比起一个陌生人,您或许更信任自己的下属,但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对您后续的工作表示担忧。”

说完,她拉着甄暖转身离开。

话已至此,如果陆景年是个聪明人,他一定会把这件事调查清楚,如果他不够精明,那么他早晚会为这件事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