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邪神苏醒

萧逸缓缓醒来,却觉眼前朦胧一片。

突然无数情景涌上心头,他猛然坐起,大喊一声:“不!”

身边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他呆呆立着,环顾四方,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人似的。一时间想不起要去何方,要做什么?

渐渐的,有一种声音响了起来。

萧逸转身侧听,那声音越来越大,直至轰然而响。突然间,雪沫飞起,一支铁骑飞转过山壁,直冲而来。

萧逸怔怔站着,看他们越奔越近,挥舞着长刀。

他突然记起了一切:这是承天司萧平的的骑军!

他转过身,踏雪如飞,向前疾奔。骑军在后面紧紧追赶,利箭不时掠过他的身边没入雪地之中。

萧逸奔过林地,来到草原,这里已经被大雪吞没。而他的身后,茫茫雪原之上,另一侧又现出数百骑士黑影,转眼又汇成数千,似数条黑蟒般漫过雪野,直追而来。

萧逸奔到山坡顶上,忽然站住。他认得这里,这便是他和梦兰分开的地方,山坳中,此时却有近千百姓正躲藏着,这些都是被承天司骑军赶杀至此的人们。

萧逸奔下坡去,急切大喊:“快走!骑军杀来了。”

人们开始惊慌,纷纷站起。却也有人坐着不动,绝望笑道:“刚从另一边逃来,还能逃去哪呢。”

正这时,承天司骑军已经呼啸跃出了坡顶。

“包围起来,一个也不要放过!”为首的将领高喊着。

骑军两边分开包抄,雪中突然响起不绝的嗖嗖破风之声,弓箭从两边射来,人们尖叫着四下逃喊,孩子的哭声响在雪野里。

“梦兰,娘,你们在哪?”萧逸四下喊着,却被惊慌奔逃的人群撞倒在雪坑中。雪越来越大了,近处也辩不清面目。萧逸无助的嘶喊着,却连眼睛都难以睁开,像是在棉絮山中翻腾。

马声嘶鸣,铁甲骑士们排成一列,冲杀下来,每马之间相隔不过数尺,筛过人群,惨呼声中,人们象割稻一样被锄倒,在马后留下一片血色残肢。

萧逸被人群拥着向前逃去,虽然他看不到熟悉的人,可仍在大喊:“娘,梦兰,你们快逃啊。”

突然,前方也射来了利箭,前面的人的又折逃了回来,四下的地平线上,都出现了骑军的影子,缓缓压来,人们被合围在只有数里方圆的雪野中。

骑军们并不急着围杀,他们慢慢逼近,连连发箭,外围的人不断倒下,人们惊恐的越挤越紧,这样下去,他们最终将变成一座尸山。

突然那一个声音大吼道:“奶奶的,不过就是死!老子要冲出去,冲出去啊!”

那个声音在人堆的中间爆响,一双手推动着紧紧挤来的人群,忽然象是有了默契,开始有更多的手在推动前面的人,更多的声音吼着:“冲出去,冲出去啊!”

当前面的死尸被推倒下去,人群突然暴发了起来,他们赤着足,挥着空空的拳头,向骑兵们冲去。萧逸立在雪野中间,被这个景象震惊,他没有想过这些人此时会有这样的勇气,这是这个国家大地中深藏的血勇,是他在天谕城中无法体会的力量。

回答人群的只有冷漠的箭声,没有人能冲到骑军的面前,有人冲出了五十步便倒下了,有人冲出了一百步倒下,似乎任何的抗争都没有区别。

但尸山终是没有出现,人们的尸首遍布在雪野之上,母亲把孩子盖在身下,夫妇们死时还紧拉着双手,只剩萧逸呆呆的站在雪野之上,但骑军们竟然没有再围过来,他们结队奔远,去追杀其他各处的百姓去了。

萧逸在已经没膝的雪中艰难的行走了,不知要去哪里,也不知能做什么。

正这时,他看见了雪地中,一个小小的影子。萧逸狂奔过去,然后呆立在那里。

一名和梦兰相貌相仿的少女,身子被马踏过,口鼻流血,浑身没有半分热量,却不知因为什么力量重新半支起了身体,跪在雪地中。

“姑娘……”

奇迹般的,这少女抬起了头,露出一丝极微弱的笑容:“哥,你回来了……我终于等到了……我答应过……要在这等你回来……”

“傻瓜……”萧逸知道这女孩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紧紧抱住女孩,就权当自己是她的哥哥了,这样至少可以让女孩不再害怕。

一声马嘶,一匹黑色战马停在了萧逸的身后十几丈处。

“果然还有活口啊,幸亏老子折回来看看。”这骑兵缓缓的举起刀,黑色沉重的刀锋上有浓稠的血慢慢淌下来。他的眼中目光就像萧逸见过的苍狼,杀戮之心使他面如恶鬼,突然催动了战马。

萧逸抬起头,心中却没有了任何恐惧,因为生死此刻已经不再重要。时间仿佛正在慢慢凝止,他能看见那战马悠缓的舒展身体,能清楚的看见那挥刀者的脸,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手中刀锋上,一滴血正被甩了出来,在空中划过半圆的美丽弧线,慢慢的,悠雅的落入了雪中。

这就是死亡前的感觉?或者,这就是当愤怒充满心胸的感觉?

被践踏的雪地、满地的尸身、哭喊的人、我不要像他们一样生,也不会像他们一样死!

萧逸心中突然传出了这个狂喊,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只发觉自己猛然间冷冷的抬起头,逼视住对手的眼睛,然后左手一引,将那骑兵马鞍旁的佩剑吸到掌中,突然整个身子提起,右腿前屈,左腿悬跪,右手握紧那剑柄的时候,一股冰冷从掌心直贯入他的心脏,而像是闪电击中了他的身体,浑身突然如火一样燃烧了起来,他看见自己的右手挥了出去,像是一道光被从鞘中拔了出来,呼啸向前冲去,一声清脆的声音,像是冰面被击破了,血花在眼前浓烈的泼洒,那骑兵冲到了他的面前,连人带马仆倒于雪中,向两边倒了下去。

剑光将这人与马从中劈成了两半。

天空突然传来无数利啸,像是鬼神嘶吼,又似万鸟齐鸣。萧逸的手还扬在空中,剑仍指向天穹。他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像是分明曾发生但是又决不可能发生过。他不知道那是自己体内的血脉所留在他身体中的记忆,无数年之前,也是这样的一个人站在雪地中,面对飞驰而来的骑军,心中想:“我不要像他们一样生,也不会像他们一样死!”

也许就曾报着这个信念,当年的那个人骑上了战马,开始了无尽的厮战,最终他老了,站在大地的尽头,但他的马后,是他杀出来的整个天下。他开始建立新的王朝,新的盛世,也埋下新的仇恨之种,多年之后,地火终于重冲出地面,所有刀下死去的灵魂在要求报偿,他就是天帝萧丞!

“邪神之子此生不能用剑,拨剑之日,就是天下大乱之时。”

当年,承天司司丞萧平说完这句话,躬身倒退出了殿门,一个人的命运从婴儿时被这句谗言所改变,他的父亲希望他成为一个无力与懦弱的人。

可有因就有果,有债就有偿,该来的无法被阻挡,该死的无法被救赎,该报偿的也终会被报偿。只因为萧逸不想就这样死去,他拔出了剑,哪怕从此天下血火满盈。

萧逸缓缓将剑收至眼前,仔细端详。那剑已经不是方才从骑兵那里夺来的剑了,那剑身泛出黑光,还有细密的菱纹,不知是如何粹火可得,整把剑象是无数方晶凝成,却又没有一点粗糙不平,闭目用手抚过,象抚过冰冷的玉。

这是他体内神灵血脉所铸造出来的剑,是属于他,也只有他才能使用的剑。

“娘……你知道吗?有人说,当我拔出剑之日,就是天下大乱,王朝覆灭之时。”少年目光随着自己的手指在剑身上滑过,“因为这一句话,所有本该由我承担的,都被一笔勾消了,所有本该由我保护的,都被践踏与夺走了。可是原来没有人会放过你,天也不会放过你……那么……既然乱世终是要来……”

萧逸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冷酷而苍凉,笑得像个邪神,他的面孔上,分明折射出那神灵般的影子。

“……就让它来得轰轰烈烈吧!”

狂笑声响在暴雪疾风之中,世间不由为之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