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串的问题听下来,何天先前的炫耀心思一扫而光。
他疑惑地望着父亲。
父亲刚刚那紧张的神色让他有些不明所以,同时心底还有一点儿莫名的心悸。
难道他也知道修仙者?
“他们”又指的是谁?
其中又有什么隐秘是他不知晓的?
何天猛然间想起,在回寨子的路上何三叔那莫名其妙的叮嘱,脑中灵光一闪,隐约之间他好像抓住了点什么。
他试探地问着何大海:“父亲,我明天还要去找一下村中老先生,他应该有些事情要交待!您有需要带过去的东西吗?”
何大海似乎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只是脸上有片刻的惋惜和欢喜之色闪过。
“去吧!叔祖既然看重你,就多用心做事,凡事以寨里的族人为重!这里有你大哥陪我就好!”
他重新坐下,将散碎银钱拨到一边,剩下的银票推到何天面前。
“这些钱也带给叔祖,让他老人家安排!”
现在何天基本可以断定,何三叔和父亲口中的叔祖就是寨里那个识文断字的老先生。
寨子里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
何家寨他自认已经熟悉无比,难道也有他不曾知晓的隐秘?
他的父亲明显不愿多谈,看来明天还得自己亲自去问个明白。
念及于此,何天不再纠结,从储物囊中取出几块木雕,拉着何地去展示自己学到的雕刻手艺。
收好银钱,何大海从墙上取下旱烟枪,闷头抽了起来。
过了不过盏茶功夫,他在凳子腿上磕了磕烟灰,似乎下定了决心,急匆匆地出门找何大富去了。
这件事的始末,他身为父亲,必须问个明白……
整整一天的时间,何天都在与何地凑在一起玩耍,木雕很快就被二人丢到一边,街上开始鸡飞狗跳。
这么长的时间在驿站,他一直谨小慎微,不敢有丝毫差池;即便后来元若依出现,因为男女有别,他也不能太过逾礼。
此次回家,总算将压抑“已久”的嬉闹尽情宣泄出来。
夜色已然降临,何大海从何大富家返回,大致了解了这段时间何天的经历,才发觉自己想差了。
在何三叔的暗中关照下,何天所经历的事情一直算得上有惊无险。
至于何天阴差阳错下开始修炼的事实,他反而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
家族的使命在热血男儿心中,永远是一种崇高的理想。更何况他的身份……
第二天清晨,何天很早就用过早饭。同父亲和何地打过招呼,独自一人向老先生的住处走去。
因为寨子里的人很少去学文练字,加上老先生性子喜欢安静,居住的木屋几乎处在村寨最边缘的深处。
在何家寨,完全由木头搭建的房子仅有这一座。
据说这间木屋已经存在了六十多年,是何家族人迁居到这里时,齐心协力一起搭建的。
木屋紧靠着半爿山石搭建,屋后的山石如刀斧削砍过,留下一面光滑的石壁。
老先生平日喜欢蘸着清水在石壁上涂画着诗词歌赋;有时兴致不错时,还会快速画上一些山水风景,摇头晃脑地发着感慨。
何天在年幼时,觉得写写画画很是有趣,因此他时常会跑来这里,跟着诵读或者学着乱画。
现在能认得几斗大字,也多亏当时的贪玩好动。
何天走到木屋门前,轻轻敲过门,过了半晌,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他知道老先生没有外出的习惯,估摸就在附近某处,于是走到一旁,靠着木屋等候。
屋后的石壁干净平整,只有在靠近木屋顶部的地方,有一个狭长的豁口。
几株瘦弱的青草将根茎扎入豁口下侧的浅土里,艰难地向上生长。偶尔有阵阵轻风吹过,青草随之摇曳。
“小天,回来了?你已经修炼到何种境界?”
何天正出神地望着石壁,闻言倏然一惊。老先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旁。
何天不敢怠慢,如同私塾的弟子一般,连忙躬身行礼。
虽然此前凭着父亲和三叔的表现,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确认,老先生也是修仙者的身份。
但还是小心翼翼问道:“先生,您这是何意?我有些听不明白您说的话。”
老先生也不做解释,微笑着向他摆手示意。
“不必惊异,你不必如此提防于我。算起来,我也算是你的曾叔祖。”
“鄙人何星海,不过一个凝液初期的废物,这次让大富喊你过来,也是有些话想跟你聊聊。”
说完,他扭过身子,向着木屋房门走去。
何天赶忙跟着进了木屋。
等到何星海在木椅上坐定,他才开始急急询问。
“何三叔?……是您喊我过来的?”
何天有些惊疑不定,老先生一直是一副和蔼但不可亲近的模样,几乎不愿与寨里的人有过多的交往。这会儿却说何三叔受他差遣,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难以置信。
何星海将何天的反应看在眼里,轻轻颌首承认,慢悠悠地解释。
“如果你未曾踏入练气境界,我就不会与你有过多接触,毕竟对我而言,血脉的延续比什么都重要。”
“既然你在因缘际会之下学会了修炼,我就要讲几个故事,然后让你做一个抉择!”
何天呆愣地望着自说自话的老先生,也不敢插话,心里却更是疑惑。
何星海默默观察着何天,看他的神情算得上平静,才满意点头继续讲下去。
“有些恩怨情仇本来轮不到我们旁系插手,毕竟主家还没有死绝!但是,我们既然还顶着何字这个姓氏,就要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
何星海的情绪莫名地激动了许多,毕竟五六十年的时间,整个寨子只有自己记得祖上的荣光,其他的族人日渐沉沦于凡人的生活,他痛心之极。
然而,他不敢声张,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讲,是他一手促成了族人的平凡。
“现在我们所处的野人坡不过是南诏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山脉,南诏十分广袤无际。”
“可对整个天下来说,它不过是五大地域最小的一个。天下有五域——东华、西荒、南诏、北冰原和中州。”
“我们何家是中州鼎鼎有名的修真世家。虽然我们只是旁系子弟,可也过的很是滋润,掌管着几处庄园和。”
“可是,同在中州的修魔世家——问家,垂涎何家的修炼资源,联合其他一些敌对势力,每每针锋相对。就算如此,两家斗得仍是平分秋色。”
何星海似乎对主家仍是恭敬有加,说到这里,脸上难得涌现出崇敬的神情。
他喉头轻轻蠕动,声音也突然变得低沉起来。
“在六十年前,问家不知道给出了什么筹码,将何家的盟友策反了大半。更是突然大举围攻何家所在的城池,竟然将城内的主家屠戮殆尽。”
“只有为数不多的主家弟子,在家主的拼命突围下,才逃出生天。在外驻守的一部分旁系子弟听到风声,也隐藏起来。”
“但何家的根还在,总有一天我们会卷土重来!据我猜想,在群英会上现身、飞剑杀人的修士便是主家的儿郎。”
“当然,在那次大战之后,问家大肆追杀我等,想要斩草除根,我只好带着一些族人逃到这里隐居,苟延残喘。”
何星海顿了顿,从床铺的暗格取出一个绢质卷轴,展开到何天面前。
他指着卷轴最右侧第一列,沉声向何天述说,言语铿锵。
“瞧!这是我们这一旁系的家谱。分家后的始祖何寿,正是何家‘福禄寿三雄’的老三,与六十年前的何家家主是不出五服的堂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