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怎么做

怎么实验跨媒介？怎么实现跨界创意？为什么用这种方法来进行？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操作？这是跨媒介创意中最难的第五个层面。整本书都将探究这些问题。

跨媒介要学会方式方法（How），把握跨界手段，创造性地实践，不是点石成金，即刻可成，而需要智慧灵感，需要执着修炼。创意要剑走偏锋，然后从偏锋走向正锋，就像书法艺术，讲究中锋、侧锋、逆锋运用起来挥洒自如。跨媒介，组合关联度极低的元素，越风马牛不相及，越有创意。灵光一闪的刹那，转化为永恒的时刻，这是抒情、艺术、创意的核心点。灵光转化为实存，需要艰苦卓绝的努力，正如白璧德说：“真正的创新是艰苦的生发过程。”^[27]只有真正在苦水里浸泡过的创意，才能有撼动人心的力量。

首先难在跳出定见的跨越。如何找到合适的跨媒介创意组合？跨界选择可能性越来越多，却带来更多难题：如何转，如何借，如何培养创新意识、问题意识，发现跨界的无穷可能性？创意多存在于临界点边缘：矛盾的左右，善恶的边缘，酷儿（Queer，同性恋）的边界等。

不少艺术家善于挖掘临界点。各种组合越随兴，越能捕捉到神奇交叉点，越有创造性。边走边听音乐？有了随身听。火与冰相融？有了火烧冰淇淋、冰淇淋鸡蛋仔、牛扒杯饮品等。洋人拍中国武侠？《功夫熊猫》就此诞生。MTV，听觉加视觉，互相增势。跨媒介的“跨”是手段，最终要将创意思维付诸实践，产生出有创意的作品，得鱼忘筌。

其次难在水乳交融的化合，在相斥中找到意义的沸点与熔点。有些跨界组合能成为佳偶，如西西实验跨媒介叙事^[28]，穷一生精力，打通文学与绘画、电影、建筑、音乐的关节点，具有纯净的洞察力，精于挖掘联结潜力，找到美第奇点，创造力饱满。作家朱天文小说与导演侯孝贤电影共生，既有同质因素的回声，如文学修养、审美情趣、成长主题，都关注个人与社会历史；也有异质因素的差异，体现于个人经历、性别视角、职业身份等，朱天文有古意与诗味，侯孝贤富有野性，善于根据演员和环境特色，即兴修改剧本。

为什么有些人跨界成功？有些人失败？除了天时、地利、人和还有很多因素。媒介与媒介也有对抗性，跨界若只是大杂烩，会相互削弱，就像器官移植、植物嫁接等处理不好，会产生排异现象。各媒介若不般配协调，会导致重复叙事，互相拖累，无法实现主题升华。有些跨界成为怨偶，像功能失常的庞大家庭。因此，跨媒介联结要找出意义的交融性：考察主题是否需要通过不同媒介来表现；吃透各媒介符号叙事优质特性，把握不同媒介异同，弄清相斥和相融点，打通可叙述和不可叙述，把握叙述张力，需要智慧。手段也是创意方法。有时候方法一改，全局就会改变。

创意需要跳跃式思维，强调顿悟性、直觉性、非线性、非理性，这不可预测、天才式思维方式，并不源于逻辑推理，不走理性逻辑常轨。逻辑思维忌讳推移法（transference），而这正是形象思维的有效手段，因此跨媒介研究要另建形象逻辑话语，另辟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