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得只剩下钱了”

本文标题的这句话是作者最近听来的。说话人用这句话形容某些暴发户，语含讥诮、鄙视，又有几分感到对方可怜的意思。

钱，现在可是个好东西。多少人都在做发财梦。有了钱，就不再贫穷了，就进入富裕了，就可以“通神”了，就可以使“鬼推磨”了，就可以买到一切了。怎么有些人竟然会“穷得只剩下钱”呢？这有钱和穷是怎样挂上钩的呢？

原来，钱并不能真的买到一切。有些用不正当手段捞钱的人，一些不知道如何正确用钱的人，他们在捞钱之际，或者捞到之后，反而可能丧失许多东西。

有些人是“为富不仁”的，他们丢掉了人类的同情心，丢掉了正义感，丢掉了诚实和信用，丢掉了廉耻。人们说，他们的良心被狗吃掉了。

用钱是买不到爱情的。有些人可以用钱买来一个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左拥右抱，但是他们买到的只是玩物。他们也可能听到一连串的海誓山盟，也可能经历打情骂俏、争风吃醋的风波。但人家实际上爱的只是他的钱。结果，很可能连当年贫贱时的结发夫妻之爱也逐渐“淡出”，或者“闹出”，直至荡然无存。

用钱也买不到真正的友情。有的人可以用钱织一张很大的关系网，互相利用。既然这种关系网实际上是认钱不认人的，当然就只能是钱在人情在，钱去人情散。或者在别人更多的金钱利诱面前，这种关系网也会顷刻土崩瓦解。这时，他们也可能骂别人几句“不仗义”“不够朋友”。其实，他们早就没有什么“义”可仗，也没有什么真朋友。在狐群狗党作鸟兽散之前，他们也只不过是热热闹闹的孤家寡人而已。

有些人的家庭，随着金钱的增加，亲情却愈来愈淡漠。有些人可能给父母造了（或者买了、租了）好房子，买了各种奢华的用品，却少了晨昏的定省和膝下承欢的笑语。“亲兄弟，明算账”，斤斤计较，甚至钩心斗角；或者“一阔脸就变”，在兄弟姊妹之间也以富贵骄人，结果就难免“兄弟成陌路”，至少也是“面和心不和”。其他的亲戚，有的存心来“打秋风”“蹭油”；有的为避“打秋风”“蹭油”的嫌疑而“无事不登三宝殿”。总而言之，真正的亲人再也看不见了。

有钱可能买到文凭、头衔，却买不到知识、学识；可以买唱片、高保真音响、名画、古董，却买不到艺术欣赏的能力，买不到艺术欣赏的趣味；有钱者尽可以在铺满鲜花的地毯上践踏，却不会有辛勤培育的一朵小花开放时的喜悦；日日山珍海味的宴席，会使人失去品尝家常菜的口味；高级化妆品，时髦的打扮，珍贵的首饰，留不住人的青春；对于有些人来说，沉重的铅华，纸醉金迷的生活，更加速吞食着他们的青春。

有的人由于心窍都被钱堵塞了，于是他们也就失去了聪明。“利令智昏”，难免做出种种蠢事。有的人失去了“平常心”“心态失衡”，连觉都睡不好。有的人变成了金钱的奴隶，除了“赚钱，更多地赚钱”之外，什么都不会想，实际上失去了人生的自由。有的人被钱迷住了眼睛，连自己的祖先都忘记了，也忘记了自己的祖国，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国人。

你说，这样的人，除了钱之外，他们还剩下什么？

但这一切并不是钱的罪过。钱是好东西，不是坏东西，重要的是人在钱面前的心态。钱是人类创造出来的，是人类的一项伟大发明。有了它，人们才便于交换自己的劳动，才能促进劳动分工，促进社会进步。人类创造钱，是为了用这个工具帮助人们创造幸福的生活，而不是为了把人自己变成钱的奴隶。发展商品经济，就要用钱来核算；实现国家富强，就要积累更多的金钱。我们不需要“见钱眼闭”，不需要回避金钱，而是需要学会更多更好赚钱的本领。我们希望人人有钱。但是，我们只能做金钱的主人，决不能做金钱的奴隶。钱是用来使我们致富的，既要致物质生活的富，也要致精神生活的富。吃饱饭了，应当更讲文明，更讲道德，去创造更大的事业。认真地说，对于如何致富的学问，我们还不能说懂得很多。还得很费力气去学习，去实践，去摸索。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跪在“赵公元帅”——财神面前磕头，不能有几个钱就发烧，就忘乎所以。否则，就很可能成为一个除了钱之外什么都没有的穷光蛋。

（《共产党员》1993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