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小事”

一位医科大学的学生，学的是儿科。毕业前夕在某教学医院的内科病房实习。由于工作得不错，内科主任动员他到该医院工作。这位同学再三考虑，认为在内科给成年人看病，和病人的交流比儿科容易些，有利于自己医学水平的提高，也就同意了。

由于这所医院是该校的教学医院，属于该校毕业生分配的范围，学校考虑了双方的意见，改变了原来分配这位同学去儿科医院的打算。事情似乎就这样定下来了，只等供需见面时双方签订合同。

到供需见面那一天，医院来的同志虽然知道内科需要这位同学，却对这位同学的表现并不具体了解。这时，有两位医疗系的同学前去向他们做毛遂自荐。医院的同志想，医疗系的同学同内科的需要更对口，就同他们签下了合同。等到这位学儿科的同学赶到，该医院的接收名额已经满员。而原来儿科医院的方案又已经取消。结果，这位同学就只好等待下一批再分配。

我们的国家缺少医生。我们相信，这位同学不会没有工作做，下一批他一定会被分配出去。至于究竟在哪个岗位更有利于发挥他的长处，更有利于他做出更多的成绩，则是一个事先很难判断的问题。“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事也是常有的。但是，此时此刻，这位同学心情之不愉快，是可想而知的。

然而，他似乎又没有可埋怨的具体对象。那位内科主任动员他改变方向，是出于爱才之心。至于究竟改还是不改，主意最后是这位同学自己拿的。内科主任提出建议，并向医院的人事部门做了报告，得到首肯，事先还同学校联系过，似乎不好说他不负责任。负责在供需见面活动中签署合同的同志虽然事先了解双方这种意向，但并不了解详细情况（好像也不可能要求他们在事先对每个人的详细情况都了解清楚），遇到了他们认为对本医院更合适的毕业生，做出了新的挑选，这只能说是对本医院的工作负责任的表现。那两位毛遂自荐的同学，为了争取更适合自己的工作而努力，更是很自然的。

看来，这位同学本身是可以从这一次挫折（如果可以说是挫折的话）中吸取一点经验教训。我在这里指的不是他的心思太活，太容易被人打动。而是说他可能把办成一件事想得太容易了。许多事的办成，涉及的环节甚多，每一个环节都有可能发生事先难以预料的情况，环节之间的信息传递又极易发生误差。这位同学似乎对这一点缺少思想准备，以为一切都只会按事先的设想进行，到应该签合同的那一天还是不紧不慢，结果被别人捷足先登，后悔莫及。

在《共产党员》杂志上详细叙述一位大学生的毕业分配过程中的一段小曲折，当然不是为了对这位大学生做任何指责。我的目的是想请我们共产党员同志们想一想，我们周围的群众中有没有类似的问题，我们应当怎样给他们以帮助，或者至少能给以一点鼓励或安慰。

同我们整个伟大事业比较起来，本文前面所叙述的只是一件极小的事情，也许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连当事人本身都会逐渐不太看重。但在这一段时期中，却是他的一件极大的大事，可以引起他不能自拔的苦恼，也可能使他做出种种错误的判断，迈出错误的步伐。

人生本来就充满着各种矛盾和苦恼。有阶级和阶级观念的矛盾，有善与恶、是与非的矛盾，也有至少一时难以分辨谁对谁错的矛盾。例如，有的家庭婆媳关系就是一个难处理的大问题。其中有的婆媳双方都努力想处理好这种关系，但是文化、观念上的差异又总是使这种努力归于失败。例如，有的青年在失恋后的心情几近疯狂。例如，有的女孩暗恋比自己年长的有妇之夫，明知不对就是无法排解自己的感情。例如，有的同志为孩子上学后的午饭问题找不到出路。例如，有的夫妇为“私房钱”“小金库”而反目。例如，有的同志为别人一句无礼却无心的话气得心脏病发作。如此等等，我们在生活当中不是每天都可以遇到的吗？这些，都是人生中的“小”事，但又是每位当事者人生的大事。我们共产党人应当怎样对待群众中的这些事情呢？

毛泽东同志在井冈山根据地的时期就曾经说过：“我们应该深刻地注意群众生活的问题，从土地、劳动问题，到柴米油盐问题。妇女群众要学习犁耙，找什么人去教他们呢？小孩子要求读书，小学办起了没有呢？对面的木桥太小会跌倒行人，要不要修理一下呢？许多人生疮害病，想个什么办法呢？一切这些群众生活上的问题，都应该把它提到自己的议事日程上，应该讨论，应该决定，应该实行，应该检查。要使广大群众认识我们是代表他们的利益的，是和他们呼吸相通的。要使他们从这些事情出发，了解我们提出来的更高的任务，革命战争的任务，拥护革命，把革命推到全国去，接受我们的政治号召，为革命的胜利斗争到底。”（《关心群众生活，注意工作方法》）我认为，群众思想情绪上的各种问题，群众生活中的各种矛盾和苦恼，同样是我们共产党人应当关心、应当想办法去帮助解决的。解决这些问题，并不是要动用什么权力，也不是要花多少钱，需要的就是我们共产党人一颗赤诚的心，能设身处地地替对方着想，又能用正确的思想方法，合情合理地帮助他们分析情况，振奋精神，寻找出路。我们这样做了，人民群众就会把我们看作最好的朋友，并且通过这些事情了解我们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无论是反对和平演变，推进改革开放，发展社会主义生产力，就都会有无坚不摧的力量。这样看，这就不是小事而是关系民族国家命运的大事了。

（本文1991年发表。《文明小识》，山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