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回 检察长决意翻案 陶艾蒂无心漏底
1931年6月16日,胡佛总统在哈定总统铜像落成典礼上发表演说称:“沃伦·哈定曾模模糊糊地认识到他已被他所信任的人中的一小撮人所出卖了,他曾相信这些人是他的忠诚可靠的朋友。后来在各级法庭的审讯中证明,这些人不仅仅出卖了他们这位最义气不过的友情和信任,同时也出卖了他们的国家。这是沃伦·哈定一生的悲剧。”
当时,那位被控贪污而又为法庭宣判无罪的哈定政府的司法部长陶艾蒂还活着。当他看到作为共和党人的胡佛竟然发表如此言论,不禁怒火万丈,誓欲雪洗哈定政府的臭名,特别是有关他本人的臭名,乃写了一本书,名为“沃伦·哈定的悲剧”,成了美国历史上最明目张胆的翻案大杰作。
陶艾蒂首先为他自己辩白,他说他出任司法部长完全是一种自我牺牲。他本可以舒舒服服地过发财和发福的生活,但为了党的利益,服从党的需要,才勉强出来担任部长。他说他在任内一贯清明廉洁,办事公道,根本谈不上什么行贿受贿。他特地举了一个例子来表扬自己的公平廉洁。
这是关于工人领袖尤金·德布斯的事。威尔逊总统的司法部长帕尔默以叛国罪把德布斯投入监狱。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国国内外知名人士曾纷纷写信给威尔逊,要求赦免德布斯,但威尔逊一一加以拒绝。
于是,陶艾蒂就以德布斯为题,作了如下的绘声绘色的描述:
在宣誓就职后两周,我就开始研究德布斯案件,我发现他在亚特兰大监狱的表现极为特别,他的个性好像春风,感化了与他接触的同犯,他对维持狱中的秩序起了很大的作用,监狱长对他赞不绝口。
但在另一方面,他不相信监牢或刑法。如果他能自行其是,他将把狱门大开释放全部犯人。他不相信犯罪就必须惩办,也不相信监狱可改造人。
他的社会主义主张完全是错误的,但对所有罪犯而言,他的个人品格成了一种恩赐,他安抚了很多心灵破碎的人,医治了不少罪犯的心。
他从来不因政府关押了他就诅咒政府,他一点也不想报复。他不怀任何怨恨,他自始至终表现了真诚、温和以及对别人的照顾。
我看了记录后情不自禁地想当面跟他谈谈,他的同伴和同党一直把他作为一名殉道者推崇,并影响了全国性的不安定局面。
我想把德布斯找来的目的是想公正处理这个问题。首先我要亲自认识他,了解他到底主张什么,并想如果可能,尽力帮助促进劳资间的和平。
我打电话给亚特兰大监狱狱长,叫他把德布斯用火车送来见我。
我对狱长说:“注意,千万不可派人盯他。给他穿一般的服装,当做一般的假释,不要派特务盯梢,我绝对信任他。给他一点零用钱,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叫他直接到司法部见我。”
在他到来的那个上午,我暂停其他的一切工作,以便有充分时间跟他谈。
他在等候室坐了不到半个小时,我在办公室门口亲自迎他。我把手伸了过去,他很热烈地握了握手。
我对他说:“从此刻起直到你离开时为止,你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自由人,跟我一样!”
他说:“谢谢你,检察长。”
我说:“现在你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管你说的是什么,都不会构成罪名。”
他有点儿不大敢相信。
我说:“不管你承认什么,都不会构成罪名。如果你不愿回答我的问题,你的拒绝也不会构成罪名。”
他说:“你很有善意。”
我说:“我本人愿意坦白和直率地回答你的任何提问,只有一个问题例外。”
他说:“什么是例外?”
我说:“你不能问我打算怎样处理你的案件。”
他说:“很好。”
我们谈了好几个小时,从上午一直到下午。中间各自分别用午餐。
他说,他相信社会主义,社会主义与基督教没有矛盾,与马克思主义的无神论有矛盾,但社会主义不一定是马克思主义。
我发现他有迷人的性格,他深爱他的同伴们。他的政治思想和社会思想在我看来是绝对错误的,但他是真诚的和忠实的。
我可以了解为什么他对人们有如此影响,为什么他能在选举中获100万票。他不模棱两可,他正视事实,他没有道歉,我也不要求他道歉。
我有午餐约会,我在离开时说:“请你在这儿稍等,我将派人送来午餐,今天很凉,你衣服可能穿少了,留心别感冒了。”
他说:“谢谢你关心。”
最后临别时他说:“我对今天的会面中你对我的态度表示出乎心底的感谢。不管你怎样处理我的案件,我将永远对你尊敬。”
我一生所遇的人中,没有一个比德布斯更具有吸引力了。
我建议缩短德布斯的刑期,于1921年12月31日释放。
我把建议呈哈定总统,总统作了一个小的修改,他把12月31日改为12月24日,他说:“我希望他能同妻子共同过圣诞节。”
陶艾蒂把哈定夫人说成是一位十分贤淑的妻子。他说,夫人不希望她丈夫竞选总统,他们不得不对她做思想工作,最后才说服了她。
至于那位自杀了的史密斯处长,在陶艾蒂笔下也成了忠于职守的好公务员。他认为民主党的报纸对史密斯进行造谣攻击,把他逼上了死路。
陶艾蒂努力论证哈定总统是一位能独立思考的领袖,他既不受他夫人的操纵,更不受其他人的左右,但他津津乐道所举的一个例子,似乎却证明了相反的东西,请看原文:
总统和哈定夫人在图书室内等我。
他们两人之间看来有一种紧张局面存在,我马上看出来了,我想,这可能是一次家庭小事的争吵,但总统一开口时,我就知道我的推测错了。
哈定说:“我想把我明天致国会的咨文念给你听一下。”我知道他们之间吵的是什么了,他肯定已念给夫人听了,她肯定有所不同意。他们一定进行了一场热烈的争辩。
我说:“好,请念吧!”
他说:“这是谈的国际问题,你可能会提一点意见。”
哈定夫人的脸色仍然很紧张,而总统则显见一本正经。
总统的咨文已是最后定稿,明天早上以前必须印刷好以供散发。
总统用平实的声调念他的文章,当念到一段谈及国际联盟时,我在坐椅上挺了挺身说:“总统先生,慢,你是否真的这样想的?”我注意到哈定夫人给了我一个有意的微笑。
总统说:“当然。”
我插嘴说:“我对这段话的理解是:我们将直接进入国联而不顾我党的政策,并不顾我们在选举中的保证。”
哈定夫人脸有喜色,她说:“这正是我告诉他的。”
我说:“不必着急,可否让我看看文字,也许我刚才还听得不完整。”
总统把稿子给了我,我仔细读了一遍,正式说:“总统先生,你肯定没有真的认为文中的话是真的,假如你真的这样想,这样做,那么,共和党一定会垮台,我不知道它将对全国有什么后果,但它肯定将意味着你的政府要完蛋。”
他说:“我完全不同意你的看法。”
我正视总统说:“我愿意写一段来表达我的思想。”
他说:“你写吧!”
我写了一段,长短基本与原文一样。我们三人就我写的这一段进行辩论,但辩了一个小时仍然不能求得一致。
约12点15分,陆军部长韦克斯出其不意地来看总统,我很高兴韦克斯于此时到来。哈定是很喜欢韦克斯的,他是个有主见的人。
我说:“总统先生,如果你认为我的意见不对,那么,现在有一位公证人士在前,是否把你的那段话再念一遍,听听韦克斯有什么意见。”
总统念了那段话,韦克斯的反应竟完全和我一样。他说:“总统先生,我想你并不真的要那样做。”
哈定大笑,但他说,他坚定地要那样做。
我们四人一直辩到下午2点。最后我建议:“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是否可以大家回去睡个午觉,再仔细思考一番。”总统说:“我已经再三想过了。”
我说:“从我看来,我认为你肯定错了,但如果你决定采取这样的立场,我们仍将支持你,尽管这意味着你的政府会完蛋,共和党会完蛋,你的竞选诺言会完蛋。”
总统送我到门口,我笑曰:“即使你想杀死我,我今夜也将在这个问题上与你搏斗一场,我必须直率说出我的意见。”
他说:“你的态度是对的,但就事而言,这次我意已决。”
我搭了韦克斯的车回家,我们都很激动,我们决定次日亲到国会去听总统宣读咨文。
次晨,我们坐在众院的部长席上,韦克斯对我说:“你知道他到底要怎样做吗?”
我说:“一点也不知道。”
“你昨晚后来听到他说什么吗?”
“一个字也没有。”
“那么,我们将向华盛顿说拜拜,我将回波士顿去吃我的鳟鱼蛋糕。”我握握韦克斯的手说:“再见,老朋友,我们就要分别了。”
但出乎意外地,那段文字没有出现,总统念的是我写的那段文字。
“感谢上帝,我们得救了,多么明智的小妇人!”
正是:
各式文章任意写,美国没有霍梅尼。
只恨陶君文才短,欲盖弥彰漏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