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社会工作的功能

一、功能与功能对象

（一）功能的概念

“功能”是一个与系统相联系的概念，它指的是系统内部各部分之间的联系。这一概念原先是在物理学和生物学中使用的，后来社会学家和人类学家将这一概念用于解释社会现象。功能概念在社会研究中得到较广泛运用并形成了相关的理论流派——功能主义。

功能学派首先把分析的对象看作各部分之间有联系的整体或系统，认为社会现象、社会生活内部存在着广泛的联系，社会就是由具有相互联系的不同部分组成的整体。在这种基本观点之下，功能理论认为，组成整体的各部分对于整体的存在发挥着自己独特的、必要的作用，这就是部分对整体的贡献，这种部分对整体的贡献或者所发挥的作用被称为“功能”。显而易见，在功能理论看来，功能是一种积极的作用。功能是功能理论的核心概念，它认为系统或整体的各部分在功能上是互相依赖的，因此系统或整体内部是和谐的。在社会学中，帕森斯的结构功能理论是功能理论的代表，他把功能理论发展到了极致，当然，最后这一理论也不可避免地遭到批评。

后来，社会科学在较广的意义上使用“功能”这一概念，功能被认为是某一社会主体、社会安排所发生的作用。在社会工作领域，功能的概念也在多种意义上被使用，有时它比较强调系统的涵义，比如讨论社会政策、社会福利制度的功能；有时则着重于一种社会行动对行动对象的作用。

（二）功能对象

在进行功能分析时首先要区分是谁的功能，是谁在行动和发挥作用，这是确定功能主体的问题。在社会系统中行为主体不同，其行动的作用或产生的影响也不同，所以，在功能分析中首先要分清楚是谁在发挥作用。

功能分析接着要界定的是这一行动对谁产生了影响，即对谁的功能。在一个复杂系统中，某个部分的行动会产生多方面影响，或产生系统性影响。但是，在进行功能分析时必须相对清楚地界定对谁产生了影响，这就是确定功能对象的问题。一种行动对不同方面的意义是不同的，有时可能作用是相反的，比如，某种政策对一部分人是有利的，但对另一部分人可能是不利的。因此必须确定功能对象，即某一行动对谁产生了影响。

社会工作的功能对象是需要向其提供社会工作服务的人士和社区，社会工作就是要帮助他们走出困境，实现其与社会环境的相互适应。然而，由于人是处于社会系统之中的，所以对一些人的服务可能会给另一些人带来这样那样的影响。

（三）功能的性质

功能主义认为，功能是部分对整体的积极的支持性的作用，因此，功能这一概念一开始就被赋予了积极的或正面的涵义。但是，在一个角度看来是正面的作用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可能是负面的，现在看来是积极的作用长远看来可能是消极的。于是，社会学家默顿在批评帕森斯的结构功能主义时提出了负功能或反功能的概念。反功能是指部分对整体的作用并不具有建设性，而是相反的情况。相对于反功能或负功能，积极的作用可以称为正功能，但是按照功能主义的假设，它常常被简称为“功能”。在这里应该注意的是，在社会科学中“功能”有时被视为一个中性概念。

显功能与潜功能是默顿提出的一对概念，他认为，那种明显的、被参与者所预期和认识到的后果是显功能，而那种未被预期的和认识到的后果是潜功能。也就是说，潜功能是参与者还没有认识到的功能或后果。当然，随着情况的变化，这种潜功能可能会明显化。在社会生活中，人们的行为可能会产生多种后果，其中包括意外后果，这些意外后果就是潜功能。甚至，某些影响是人们难以认识到的，这种功能就处在潜在状态。在社会工作中，了解显功能与潜功能的划分，并在行动过程中尽量认识潜功能是重要的。

二、社会工作的主要功能

（一）治疗功能

1．什么是社会工作的治疗功能

社会工作是对社会问题的回应。社会问题的出现是因为社会系统（个人、家庭、社区、社会制度）不能正常发挥其社会功能。因此，治疗就是针对社会病态采取措施，使之恢复和重建，以发挥良好的社会功能。治疗在微观层面上是指对个人、团体的直接服务，帮助他们恢复受创的社会功能，因为社会工作能够消除导致社会功能衰弱的因素。治疗也包含着恢复，就是重组和重建社会系统。例如，家庭社会工作可以帮助处于婚姻危机中的夫妇，学习彼此沟通的技巧，彼此接纳，帮助他们寻找资源解决实际困难（如孩子入托问题），从而使他们能够正常扮演各自在家庭中的角色，挽救濒临破碎的家庭。把治疗放到社区或社会制度层面上看，就是要解决社会问题。例如，用社区发展的方法帮助贫困地区的农民摆脱贫困，一方面是政府给予资金上的支持，一方面则是组织农民学习农业科技知识，开发适用的农业项目，从根本上改变贫困面貌。

总之，社会工作的治疗功能就是消除那些导致问题产生和使社会功能丧失的个人或环境因素，对失去的社会功能予以恢复和重建，获得适当的社会调适模式或产生新的替代模式，从而使服务对象发挥正常的社会功能。

2．治疗的必要性

一个人身体有病，如果不加以治疗就会危及生命安全。同样，个人或社会系统有了问题，如果不加以“治疗”，也会影响社会功能的正常发挥，危及个人和系统的正常运行，造成与他人和其他系统互动的障碍。只有进行“治疗”才能使整个社会和个人处于“健康”和谐的状态，社会才能正常运行发展。

在社会迅速变迁的今天，社会工作的治疗任务非常艰巨。从微观层面看，社会中的某些团体或个人在变迁中功能失调，产生困难。如失业人员需要职业训练以提高自身素质面对竞争，同时也需要经济扶助；一些人情绪困扰，需要“心理-社会”治疗；一些人社会适应不良需要调适。从宏观层面看，社会工作要解决问题以稳定社会秩序。如建立与市场经济体制相适应的社会保障制度，从根本上解决医疗、养老保障问题。可见，社会工作通过“治疗”社会“病态”可以协调人与社会的关系，从而缓和矛盾、稳定社会。社会工作的治疗对社会机体是一个养护，是社会变革中的缓冲器。

3．治疗的消极性与局限性

“治疗”是一种事后的补救，是有了问题后采取的行动，具有滞后性，因而也具有局限性。社会工作的局限性在于：虽然社会工作是解决社会问题的，但并不能解决一切社会问题。比如，失业问题，社会工作只能去救济，或者给予职业训练，或者帮他找工作。但如果是经济衰退，整个国家的失业现象十分严重，那么在治好衰退之前，社会工作者能做的只是帮助失业者维持生活，而“治疗”衰退，则不是社会工作专业范围内的事情。可见，当社会问题的根源在于社会的基本结构和制度时，社会工作只能起“缓解痛苦”的作用。此外，它的消极性还在于，治疗的社会成本高，有时会表现为被动式工作。

（二）预防功能

1．预防思路的出现

早期社会工作对问题的解决主要是采取治疗的方法。随着社会工作作为一个独立专业的发展，它的功能也丰富起来，人们开始认识到消极的治疗不如积极的预防。早在1885年全美慈善与矫治大会第十二次年会上，人们就已经开始讨论“预防工作”，提出为了预防犯罪，应从青少年抓起，而五岁以前的婴儿期尤为重要，到人成长起来就晚了（这与中国“三岁看大，五岁看老”异曲同工）。把犯罪的苗头在儿童期就消灭掉，这需要从家庭对婴儿的塑造开始。此后，预防性社会工作逐渐被人们所重视。美国著名社会工作教育学者贝姆（Boehm）1958年在他的《社会工作的本质》（The Nature of Social Work）中提出了社会工作的三个功能：（1）恢复；（2）提供资源；（3）预防。而后在美国社会工作教育协会出版的《课程研究》中，他阐述了相同的思想。1962年美国社会工作者协会在一份《预防与治疗》的报告中表示了对预防工作的极大关注，指出：社会工作对预防的深切关注产生于专业服务的信念。如果大多数社会工作者所处理的社会病态能够被预防，那么大量个人将会免除痛苦而社会也将获益。这本身足以证明有效的预防对未来的发展多么重要。举例来说，如果不仅仅是帮助破裂家庭的成员面对分离的问题，而是从预防家庭解体工作开始是可能的话，那么，谁还能否认预防努力的价值呢？今天，预防性的工作已经成为社会工作实务与活动中的重要内容。

2．社会工作的预防功能

斯基德莫尔与撒克里（Skidmore and Thackeray）认为：预防是一个采取行动，从而把对社会有害的行为和个人与系统的问题降低，以避免其发生的过程。在理论上这意味着要采取行动使个人或社会的病态不致产生。美国社会工作者协会社会工作实务全国委员会对预防性社会工作的定义为：那些能够防止危险发生，减少某些特定的社会问题，在已经出现征兆时延缓或控制问题的生成的所有活动。所以，预防就是指先期对有害于个人或系统、组织的任何因素的发现与消除。预防的前提是要有准确的预测。为了有效地解决问题，必须在问题出现之前就对它的状态和发展趋势有一个预测，详细分析它的原因、掌握其发展的脉络，从而提早设法加以控制，把问题消灭在萌芽状态。换句话说，要预测个人或群体社会生活可能发生的障碍，就要预测对整体社会制度可能产生伤害或阻碍社会进步的任何潜在因素，以便对症下药，不使其成为现实或继续生长而对社会构成危害。

预防可以从两方面进行：第一，采取措施，防止问题的发生。这是初级预防，是预防的最高境界；第二，在问题刚出现时就采取措施，不使其生长，这是二级预防，是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初级预防能够从根本上预防问题的发生。从宏观制度上讲，初级预防的措施就是要发展有效的社会福利支持体系，包括个人的自助系统与社会环境的支持体系，以及社会工作助人体系的健全，保障社会大众生活安全与基本需要的满足并提供发展的机会。这要求社会工作者要具有敏锐的洞察力与社会责任感。

预防的一个重要手段是进行公众教育。例如，环境保护问题关系人类的发展、生存与未来。社会工作可以通过一系列活动、计划，宣传环境与人类关系的知识，让人们知道环境保护的重要性，提高人们的环境意识，从而达到预防环境问题恶化的目标。

3．预防的意义

预防是积极的、主动的，它的社会效益大，减少了不必要的社会成本，是社会工作专业的追求目标。未雨绸缪，在问题发生前制定措施，对于减少社会发展的阻力，降低解决问题的社会成本意义重大。如老年工作与对策研究就是针对未来人口中老年人口增加而采取的措施。

为了预防社会问题的发生，使经济与社会协调发展，社会工作者应以敏锐的洞察力，预先发现社会问题及潜在危险，及早倡导制定政策，调整社会关系，通过宏观规划、社会立法，对社会生活进行调节与指导，掌握社会变迁的脉搏，有效地预防问题，并建立发展社会福利体系，走“预防为主，防治结合”的道路。这样，社会工作对于预防和解决社会问题，调整社会资源，规划指导社会生活具有重要意义。社会工作能够促进社会现代化的进程，为社会的顺利、协调发展提供保障。

（三）发展功能

1．什么是社会工作的发展功能

社会工作的发展功能是指社会工作者发掘和充分利用社会资源，激发个人或制度的潜能，以使个人或群体成长，有效发挥个人的社会功能，使社会制度为个人与社会的发展创造条件，并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

与治疗和预防的功能不同，发展的功能是一种动态的成长。治疗是事后的补救，预防是事先的防范，二者都是促使事物变化的外在措施。而发展着眼于个人与制度内部的能力的成长，把解决问题的着眼点放在增强当事人的能力上。这样，就使社会工作有了着眼于未来的目光，对社会问题的解决真正具有了主动性。这是因为，社会工作的最终目的是助人自助，而助人能够达到自助的途径就是“发展”。社会工作的三个功能是互相依存的。治疗和预防的目的是为了促进发展，而发展又可以起到预防的效果，达到治疗的目的。如果没有发展，预防和治疗只能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发展才是相对治标又治本。

2．发展的手段

社会工作发展的功能是通过两种手段达成的：

第一，通过教育达到发展的目的。教育的作用在于增加人的知识，使其具有正确认识自我与社会环境关系的能力，以在变迁的社会中正常发挥功能。如：“社区心理健康教育计划”就是通过向社区居民宣传心理健康知识，教育人们注重个人的心理健康与调适，在社会快速变迁发展中增强个人的社会适应性，从而预防心理失衡。

第二，通过增强功能帮助人与社会系统成长。增强是对现有的社会资源做更有效的运用，通过强化社会福利体系，提高人们物质生活、精神生活的质量，并增强人们对自己所扮演角色的认知、适应和发展。发展社会工作制度，提高人们对接受服务的配合能力，也是增强的手段之一。如“科技扶贫”就是向贫困地区农民传授农业科技知识，使他们掌握先进的农业生产技能，增强自身发展生产、发展经济的能力，利用当地的资源以摆脱贫困。科技扶贫给予农民的是发展的能力，而不只是不能再生的物质。发展更倾向于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社会转型时期的中国社会工作面对多种不同的需要，应以发展为工作取向，以发展带预防，以发展带治疗。

三、社会工作功能之间的一致性与冲突

社会工作为人服务和改变人的工作是在具体的社会系统中进行的，社会工作服务会对多方产生明显的或潜在的影响。社会系统的复杂性决定了社会工作诸功能之间既可能一致，又可能存在着冲突。

（一）社会工作功能之间的一致性

社会工作功能之间的一致性是指社会工作的实施效果对各方面影响的价值方向是一致的。或者说，社会工作在对服务对象给予帮助的同时，也有利于其他人群、社区或社会。社会工作的实施既能帮助服务对象，也能对社区利益和社会公共利益产生有利的影响。比如，在社会保障制度框架内，社会工作者通过连接各种资源实现对弱势群体的帮助，同时也可以通过发动社区志愿活动，促进后者对弱势群体的关怀，从而增进社区和谐。另外，这种帮助和服务有助于社会矛盾的化解，能够促进社会和谐。在这里，帮助有困难的人，与促进社区和谐、增加社会资本以及促进社会进步是连在一起的。多种价值和功能在这种服务中得到统一，就是功能一致。

（二）社会工作功能之间的冲突

社会工作功能之间的冲突是指社会工作的实施有利于服务对象，却对其他方面的利益有所伤害的情形。在现实社会中，对某些人或群体有利的事情，不一定对其他人或群体有利，而可能有害。比如，自由主义的福利观认为较好的福利会带来依赖和懒惰，当然也会伤害纳税人的利益。有人认为，对弱势群体的增权可能会对强势群体造成威胁；对边缘群体的过度宽容会伤害社会秩序，等等。在现实中，社会工作的多种功能之间出现矛盾是正常的。在这种情况下，怎样既减少冲突又实现社会工作的主要目标是一种艺术。社会工作者应该尽量减少各种功能之间的矛盾、冲突，促进社会工作目的的实现，社会工作者既要着眼于眼前的具体问题，又要着眼于社会正义，着眼于社会发展的总体利益和长远利益。

思考题

1．怎样理解社会工作是一种科学？

2．怎样理解社会工作是一个专业？

3．试述社会工作者的角色。

4．试述社会工作在社会福利体系中的地位。

5．试述社会工作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