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定性研究的基本问题与类型
一、定性研究的基本问题
严格地说，定性研究方法是一个笼统的概念。它是对一些有共同特征的搜集和解释研究资料的方法的统称。
在第二章，我们谈到了定性研究方法的定义及其特征。那么，什么样的问题适于用定性研究的方法？由于定性研究具体方法的多样性，不同的研究者的关注点并不相同。然而，如我们在第二章中所展示的，定性研究方法具有某些共同的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来源，因此，定性研究关注的具体问题具有明显的共性。
大致来说，定性研究方法提出了以下几类问题：
发生了什么样的传播事件？
这些事件的形态是什么？
是否有超出常规的情形？
传播的参与者是如何解释和应对这些事件的？
他们是如何在解释和应对的过程中建构“意义”的？
他们在这些事件中是如何互动的？
美国学者波特认为，定性研究关注的问题是，人是如何建构意义的，以及这些意义是如何通过符号和语言被表达出来的。定性研究认为，语言及符号是人和社会交往的最主要的媒介。这种交往即是对社会的接触、认识和由此产生行为的过程。
波特将传播学定性研究关注的问题分为三个方面：媒介文本，媒介机构和传播对象，即受众。对媒介文本的研究旨在分析媒介文字和图像，并试图从中发现文本的制造者（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意图。对媒介机构的研究揭示的是中观和宏观层面上的“意义”的生产过程。例如，可以通过对新闻生产过程的分析来看文化如何影响了新闻工作者的行为，而他们的行为又是如何影响了新闻的“意义”建构的。定性研究问题的第三个方面是，传播的接受者如何利用媒介，如何通过对媒介符号的解读来建构“意义”。
波特列举了传播学定性研究的几种方法，并针对以上三个方面的问题，说明了这些方法在具体研究中的应用。（关于定性方法的详细步骤，我们将在以下的篇章中介绍。）
1．受众研究
研究问题例1：少年儿童如何通过电视新闻获取关于时事的信息。
方法：参与观察
研究者设法获得许可，进入少年儿童的家庭，经常性地去他家里访问。观察的内容包括：
（1）看电视的活动，并记录少年儿童在看电视时说的话。
（2）看完电视后，在学校内外与其他儿童互动中是否提及刚刚看过的新闻，以期发现儿童对新闻的解读是否有一定的规律，以及这样的解读是否受到其他儿童、他的家庭和学校的影响。
（3）从符号互动学的角度，观察符号与新闻解读之间的关系。这里的符号可以是电视屏幕上的符号，也可以是观看环境中的其他符号，如观看时的话语议论，甚至着装。通过此类观察可以发现：在看电视这样的社会互动中什么样的符号是重要的；儿童是如何赋予这些符号以“意义”的；这些意义又是如何在社会互动中被强化或被改变了的。
（4）从环境心理学的角度，观察环境和人之间的互动关系。比如可以观察儿童家庭家具的摆放、住房的安排，特别是电视的位置，是否有利于（或不利于）儿童对所看电视新闻的讨论和理解。
研究问题例2：人对媒介内容的解读是如何与其性别、种族或文化相联系的。
方法：焦点小组访谈
研究者给一组人（来自不同国家的犹太人、来自以色列的阿拉伯人等）观看一集美国电视剧《达拉斯》，然后与他们进行讨论。研究发现，此类电视剧给不同的受众提供了多层次的解读和参与的可能。研究发现了三种主要的解读类型：
（1）“传统”的受众。他们与电视剧保持一定的距离，“现实”地观看，并用自己的价值体系去“对抗”剧中的内容。
（2）来自西方国家的以色列人，抱着“玩世不恭”的态度看待剧中的情节。
（3）来自俄罗斯的以色列人，他们最认真地对待剧中的情节，特别关注情节所隐含的对他们来说具有象征性的意义。
2．机构研究
研究问题例1：广告公司是如何制作出电视广告的。
方法：观察、访谈
研究者获得进入一家广告公司的许可，观察一帧广告的生产过程。具体来说，他可以观察：
（1）在公司里，谁有正式的地位，如制作人、导演或会计等？
（2）谁处于非正式的地位，如没有正式头衔，但提供思路或创意的人等？
（3）在这样的生产环境中，每个人是如何作出各自的决定，又是如何互动的？
（4）这样的生产“模式”是如何影响整个生产过程的？
（5）从符号互动的角度，观察者还可以观察，在这样的环境中有哪些有“意义”的符号，比如，生产团队的成员通过哪些符号来获知谁有决定权，决定又是如何在这些成员的互动中得以“协调”和发挥作用的。
研究问题例2：个体创造性在电视剧制作中的角色。
方法：观察、访谈
研究者通过观察电视剧制作过程和访谈回答以下问题：
（1）电视剧制作的具体流程是什么？
（2）编剧、制片人、导演和演员各自的角色是什么？他们是如何合作和协调的？
（3）外界角色，如电视公司、广告公司、管理机构和其他有关机构是如何施加他们的影响的？
（4）“明星”在制作过程中是否有特殊的权力？
（5）在机构、组织和个人层面，个体的创造性受到了什么样的制约？
3．文本研究
研究问题例1：新闻报道是如何塑造少数民族的形象的。
方法：文本的话语分析
话语分析是文本分析的一种方法。（见本章第二节，4．文本分析）
话语分析的假设是，文本是世界通过语言（或其他符号）的表达。文本中带有一系列社会和经济的价值观。在大众媒介中，新闻中的每一次语言和符号层面上的表达，如措辞、结构等，都不是无序的和偶然的。相反，表达上的不同是不同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的反映。也就是说，同一个事件，可以表达成不同的新闻故事。
新闻报道如何塑造少数民族的形象，可以通过下面几种不同层面的分析来完成：
（1）选择一些经常报道有关少数民族问题的媒介。
（2）分析词汇选择：分析其所使用的描述少数民族的词汇。
（3）分析修辞方式，如主题、结构、比喻等修辞手段。
（4）中观层面，即新闻报道的选题之间的关联、表达的总体特点以及版面的处理等。
研究问题例2：新闻记者行业杂志对“9·11”事件的描述。
方法：修辞分析
修辞分析是文本分析的另一种方法。修辞分析回答的问题是，文本是通过何种文字和其他符号手段表达的。更具体地说，修辞分析研究的是文本的表达方式。这些方式包括材料的组织、文本的结构、展现的形式、修辞手段的应用、推理和论证的逻辑等。
在上面的研究问题中，研究者期望通过记者的行业杂志来发现记者对“9·11”事件的报道的体验。在这项研究中，可以通过修辞分析法回答以下问题：
（1）记者在描述和总结他们关于“9 ·11”的报道时使用了哪些比喻和用语？
（2）记者们认为，在发表这些关于报道“9·11”事件的体验时，需要哪些条件，需要有哪些知识储备？
（3）记者在描述和回忆这些体验时，是如何界定和评价何为“成功”或“失败”的报道或记者的？
（4）在这些描述中，媒介文本中的传统暗含的概念，如“技术决定”、“大男子主义”、“西方中心”等，是否出现在记者的行业杂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