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狄公做事喜欢亲力亲为,更何况是调查关系他身家性命的案件。他们从客栈出发,直奔鬼林——幽州前刺史裴守德大人丧命之所,也是恶麒麟出没之处。

马蹄“嗒嗒嗒”,狄公和元芳循着路径放马而行。太阳刚过头顶之时,一片高大的梧桐树和白榆树构成的密林映入眼帘。如果客栈掌柜所说不错,那这片密林就是令幽州人闻风丧胆的“鬼林”。狄公脚踏嫩绿的藤蔓和野草,头上是高大、浓郁的梧桐树和白榆树,慢慢行进。虽有毒日当头,阴冷的空气却让狄公寒意阵阵。

光线越来越暗,狄公和元芳进了鬼林深处。时值炎夏,树木浓密的枝叶几乎遮蔽了所有太阳光。偶有一两束微弱的光照进来,越发让狄公觉得此处阴森诡异。

狄公站在官道上,一双锐利的眼睛四下搜寻着。官道上的车辙重重叠叠,深浅不一,还有或清晰或模糊的一串串马蹄印。功夫不负有心人,狄公终于在一座山坡前找到了恶麒麟留下的一个爪印。

他俯下身去,仔细观察。狄公曾见过老虎的脚印,而这个脚印和老虎的爪印相仿,呈梅花状,一只脚掌上有四根脚趾,脚趾上似乎还有长长的爪子。

“大人,”元芳也蹲了下来,“这难道不是老虎的脚印吗?”

狄公用拇指和中指丈量了一下脚印的宽度和长度,心中大骇:“不,这不是老虎的脚印。”

元芳不解:“为什么,大人?”

狄公站起身:“元芳,成年老虎的脚印其实和人的手掌差不多大。你再看看这个脚印——虽然形状相似,大小却是老虎脚印的两倍!”

元芳倒吸了一口凉气,愕然得说不出话来。

狄公接着说道:“你再看这脚印的深度,比对一下旁边的马蹄印的深度,就能看出这怪兽脚印的深度竟然比负重的马的蹄印还要深。”他又用手指丈量了一下深度,断定,“单凭脚印来分析,这是一头庞然巨物。据我所知,世间还没有动物有如此大的脚印!”

“你们是谁?”一个威严的声音从狄公身后传来。

狄公回头,看到长史大人邓逸带着七八个衙役,押着一个老头儿走了过来。

“又是你们?”邓逸皱眉,走到狄公和元芳跟前,“大胆刁民,为何擅自来到恶麒麟杀人案件案发现场?”

狄公拱手道:“大人,我们两人只是路过此地。”

“哼!你们在这里鬼鬼祟祟的,还说路过此地!来人,把他们俩给我抓起来!”不知为何,邓逸勃然大怒。

“慢着!”元芳站了出来,质问长史大人,“大人,我们犯了什么法,凭什么抓我们?”

那个被押着的老头儿喊道:“这位小哥,我也只是路过,就被这帮做公的抓起来了。敢问幽州还有王法没有?”

邓逸冷笑:“凭什么?就凭我是幽州长史!来人,把他们俩抓起来,押进大牢。”

“大胆!”元芳要拔剑,被狄公按住。

邓逸指着地上的恶麒麟脚印,吩咐衙役:“将这些脚印铲平,不准漏掉一个。”

在狄公的示意下,元芳忍着没发作,束手就擒了。两人被押往幽州城,一路上免不了遭受衙役的打骂。元芳有几次想要反抗,狄公都制止了他。

狄公、元芳和那个老头儿被关押在同一个牢房里。狄公看了看这个衣着褴褛的老头儿,问道:“老丈,您是要往哪里去,为何也被抓到了大牢之中?”

老丈叹了一口气,道:“老朽进城看望孙子,原本不想从鬼林走的,只是事情急了些,便横下心来,担着遇见恶麒麟的风险,穿过鬼林,毕竟这样要快一些。没承想,没遇到恶兽,却遇到了这些凶神恶煞的官府之人。”

狄公问道:“老丈,鬼林到底有何凶险之处?”

“恶麒麟啊!”老头儿坐在一堆茅草上,叹了一口气,“这位先生,估计您是外乡人,不知道鬼林的来历。鬼林原本是幽州深山中一片繁茂的森林,有上百户山民栖息于此。后来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山民们都能断断续续地听到恶麒麟的怪叫。有人在山上砍柴时,受到过恶麒麟的袭击,或死或伤。最惨的是,大杨庄全村村民都被它咬死了。从那之后,幸存的山民渐渐地搬离了此地。后来,恶麒麟变本加厉,袭击过路之人,失踪或丧命者不计其数。”

“恶麒麟长相如何?”元芳问道。

老头儿的眼睛里露出惊恐:“老朽见过它一次。那时候,老朽正在鬼林的山腰上砍柴,看到一头金光闪闪的巨大怪物在山间奔驰,如腾云驾雾一般,上山下地如履平地。它看到了我,朝我袭来,离我越来越近——当时我吓得浑身发抖,一动不动——这恶麒麟的身形是老虎的两倍大,头上有坚硬的鹿角,全身披着金光闪闪的鳞甲,上面还有尖刺。背上坐着它的主人。”

“什么?”狄公惊愕地问道,“恶麒麟的背上坐着人?”

老人道:“正是。”

“你亲眼所见?”

“老朽亲眼所见。”

狄公问道:“那恶麒麟的主人,你可看清其长相?”

“哎呀——”老头儿的手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不住地颤抖,“他身材细长,脚蹬金靴,半裸着身体,唯腰间有一条金色巾子。他的上身披着金色的鳞甲,和恶麒麟的一样。他银面黄发,头发被束了起来,朝天而立。他背上背着长弓,手中握着银光闪闪的长枪。先生,您看看,这可不是天神下凡吗?”

元芳大骇:“大——”狄公摇了摇头。

“我自知在劫难逃,闭上了眼睛,只等一死。”老丈道,“巨兽靠近我,对我吼了一声,口中腥臭之气把我的衣服都给吹了起来。没想到,这怪物并没有咬死我,而是从我身边跑了。”

“那刺史府如何作为?”元芳问道。

“裴大人是个好官。他全无官威,亲自到老朽家里问询恶麒麟的面貌,老朽只得如实告知。裴大人尽力安抚我们山民,还在幽州城里设立了临时庇护所,向我们提供住宿和饭食。老朽祖居于鬼林,不忍离开祖辈生活的土地,便又回去了。这次,老朽进城看望孙子,没想到,刚走到鬼林的大路上,就被那位长史大人押了回来。”

元芳正要发怒,狄公示意他冷静。元芳将耳朵凑过去,狄公吩咐他下一步如何应对,元芳点头。

中午,邓逸带着四个衙役进来了:“将他们带到大堂审问!”

“慢着——”狄公伸出手制止了他们,“我们所犯何罪?”

“你们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案发现场,定和恶麒麟案件有染,”邓逸看到狄公胆敢发问,不禁大怒,“还如此嚣张,罪加一等!”

狄公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压向邓逸,斥道:“你身为堂堂幽州长史,不知爱民如子,却不经审问,仓促定罪,冤枉无辜的百姓。我问你,是谁给了你这个权力?”

这番话竟然镇住了长史大人,他的眼睛眨巴了几下:“大胆刁民——”

话还没说完,邓逸的腮帮上就挨了两个耳光。李元芳下手很重,邓逸的脸颊登时紫胀起来了。元芳掏出太后的敕书,展开读了一遍。

邓逸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半晌没有反应,呆呆地站立着,如同僵尸一般。随后,他猛地跪伏在地上:“幽州代刺史邓逸谨遵圣命!下官有眼无珠,不知狄大人降临,多有不敬,罪该万死!”

元芳发狠道:“裴大人,你将狄公抓进牢里,仅凭一句‘不敬’就想搪塞过去?如果太后知道了狄大人的遭遇,后果你担当得起吗?”

邓逸冷汗直流,叩头不止:“将军,您定是李将军!下官大不敬,罪该万死,请狄大人和李将军降罪!”

狄公微笑,扶起了邓逸:“邓大人,不知者不怪。”他说完走出牢房,邓逸战战兢兢地跟随着。

“邓大人,”狄公道,“此前在鬼林里,你为何要抹去恶麒麟的脚印?”

邓逸赶紧躬身回答:“狄大人,十几日前,恶麒麟咬死了大杨庄全体村民,幽州人心浮动,下官也焦躁不安。为了抚慰人心,安定百姓,下官决定将脚印抹去,避免更多人看到,产生恐慌之念。”

狄公虽然心有怀疑,但转念一想,邓逸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他又问道:“那么,恶麒麟的脚印,你仔细勘查过没有?”

“下官仔细看过了,甚至拿纸拓下了。”

“有什么发现?”狄公问道。

“这脚印确非寻常动物所有,下官看到时,出了一身冷汗哪!”邓逸抹了抹额头,“狄大人,这难道真的是噩兆降临幽州——恶麒麟下凡?”

狄公不悦,背对着邓逸:“邓大人,你寒窗苦读数十载,习得儒家之道,为何却偏信这些鬼神之说?”

“大人恕罪!”邓逸的头埋得更低了,“只是这脚印巨大无比,人世间不曾见过此类猛兽,下官才受到惊吓,一时糊涂,还请大人海涵。”

狄公继续问道:“恶麒麟可是一直在鬼林出没?”

邓逸带着狄公进入了刺史府大堂:“回狄大人,恶麒麟所犯命案都在鬼林及其附近。”

狄公看了一眼大堂,又严肃地看向邓逸:“邓大人,且带我去看看被害人的尸体。”

“狄大人,想必您已疲倦至极,要不明天再细细查看?”邓逸谨慎地问道。

“不。”狄公摆了摆手,“前面带路,去停尸房。”

邓逸无奈,只得带着狄公来到位于刺史府东院的停尸房。冰冷的房内整齐地摆放着几十具尸体,场面非常可怖。邓逸领着狄公来到一排尸体前,说:“这些是恶麒麟杀人案件中受害者的尸体,其中包括裴大人的。”狄公将一排尸体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发现他们的死因都是脖子上的咬伤。

狄公毫不避讳,用手插入伤口,伤口深达一掌长。狄公心里泛起一阵恐惧,这巨大的牙齿足以使人顷刻毙命。狄公将凝血的伤口掰开,又仔细探查了一番。每具尸体旁都有一截黄缎丝线,邓逸说是在案发现场找到的。

狄公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个死者脖子上的伤口,发现伤口周边似乎有些挤压的痕迹。狄公凑近,眼睛几乎贴着伤口,一股尸体的恶臭味袭来。狄公强忍着,看到伤口旁有一个刺青,赫然写着“灭武复唐”,蓝幽幽的,泛着可怖的光。

“灭武复唐……灭武复唐……”狄公轻声重复。

“狄大人,”邓逸小心翼翼地说道,“您可真是心细如发!我们的老仵作都没有发现尸体上竟然还有刺青!”

狄公陷入沉思,没有回应。

元芳走近狄公,小声问道:“大人,这难道真的是恶麒麟降下的噩兆?”

狄公坚定地摇了摇头:“这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我敢断定,那头怪兽的主人就是元凶。”

“大人,”元芳迟疑道,“鬼神之事安得不信?”

狄公正色道:“世间根本没有什么鬼神。行凶之人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想制造舆论,瞒天过海。”

狄公又问邓逸:“邓大人,裴守德大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鬼林?”

“调查一桩袭击案!”邓逸道。

“袭击案?”狄公问道,“什么袭击案?”

邓逸急忙道:“哎哟,狄大人,这个袭击案颇为奇怪。在您探查脚印的地方,您是不是看到了许多车辙?”

狄公和元芳对视。元芳道:“不错,是有许多车辙。难道不是过往的商队所留?”

邓逸道:“李将军,恶麒麟杀人案件发生之后,哪里还有商队敢从那里路过!这都是一路车队所留。”

元芳问道:“是谁竟然还敢从那里经过?”

“可不是呢!”邓逸拍手道,“这不,这个来路不明的车队在半路上遭遇了袭击。”

“伤亡如何?”狄公问道。

“死了整整五十人。”邓逸道,“大多是中刀而死。”

“死者都是什么身份?”狄公问道。

邓逸道:“说来也怪,这五十人中,有三十九人似乎是青龙帮的匪徒。”

元芳问道:“青龙帮?”

邓逸道:“没错,正是青龙帮。他们打家劫舍,是幽州、博州的最大黑帮。”

狄公道:“青龙帮帮众身上有刺青,极易分辨。”

邓逸道:“狄大人说得极是。青龙帮帮众的脚心有青龙刺青,所以极好分辨。我和裴大人猜度,应该是他们押运货物的途中遭到了袭击,三十九人死亡,一人重伤。袭击者也留下了十一具尸体。”

元芳问道:“有一个活口?”

邓逸的头更低了:“狄大人,是有一个青龙帮帮众活了下来,但这个外号叫‘钻地鼠’的人竟然从幽州大牢里逃跑了……”

狄公暗惊,难道“钻地鼠”真的可以打洞逃脱?还是幽州大牢防备空虚?抑或是刺史府里已经混进了歹人的内应?

“可留下一些信息?”狄公问道。

邓逸道:“刚开始,这厮死活不招。裴大人见此案涉及这么多条人命,心里着急,便对钻地鼠动了大刑。这厮受不了夹指之苦,就招了些东西,说自己是青龙帮的人。他受了重伤,又受了大刑,说完便晕过去了。裴大人便将他重新关进了牢中。没承想,第二天,这厮居然人如其名,在黑牢内消失了。”

“除了这三十九人,其余死者的身份是?”

邓逸露出愁容:“狄大人,其余死者是突厥人,从打扮上来看,是突厥军人。这些突厥人应该是在与负责押运的青龙帮匪徒拼杀时死掉的。”

狄公诧异,和元芳对视了一眼,道:“突厥人?突厥人混入了幽州境内?”

邓逸道:“狄大人,幽州早有传言,有突厥人穿过长城,潜入了城内,准备伺机而动。在青龙帮遇袭案现场,凶手还留下了这样一对物件。”他从一旁陈列物证的柜子里拿出一样东西,继续道,“经调查,这是五十年前的突厥雌雄杀在每次杀人后为了制造恐慌而特意留下的雌雄花。”

狄公把雌雄花拿在手里细看,这对花和真花大小相仿,乃金属铸成,带花柱的是银制雌花,还有带着花丝的金制雄花。

狄公摆弄着这对金属花,随后将其收入袖中:“五十年前的突厥雌雄杀重现幽州,还袭击了青龙帮的马队?”

邓逸答道:“正是。下官也不明就里,一头雾水。”

狄公双眉紧锁。据狄公所知,五十多年前,幽州作为边界之城,被大唐和突厥反复争夺。为了夺得此城,突厥勇士吉利和他的妻子玛依莎潜入大唐治下的幽州,蛰伏五年,待摸清幽州的底细后,暗杀了多名大唐将领、军士甚至百姓,所到之处,汉人惨死,恐怖笼罩着整个幽州。因为他们作案后会留下金银做成的雌雄花,所以他们两人被幽州人称为“突厥雌雄杀”。后来,这对杀人无数的恶魔情侣暴露了行踪,被大唐的兵马团团围住。玛依莎以自己的死亡掩护夫君吉利逃走了。吉利回到草原,凭借功勋建立了自己的汗国,与大唐对抗,直到最后被俘虏,在大唐受尽屈辱,郁郁而终。在这个蹊跷的时刻,突厥雌雄杀为什么重新出现在幽州?他们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袭杀青龙帮?

狄公觉得青龙帮遇袭案极不简单,苦于并无更多线索,只得在邓逸的指引下,找到那些突厥人的尸体,反复翻看。在一具尸体的胸膛上,狄公赫然发现了一个不同的刺青。“突厥人的尸体上也有刺青?”

“没错,刺青是蓝狼!”邓逸说道。

狄公心内大惊,蓝狼是阿史那·忠的家族刺青。难道这个案件和阿史那·忠有关联?

狄公随口问道:“幽州大将军阿史那·忠可知道突厥雌雄杀袭击青龙帮之事?他有没有看过这个突厥人身体上的刺青?”

“回狄大人的话,裴大人找过阿史那·忠,向他询问死尸之事。没想到,阿史那·忠将军大发雷霆,狠狠地责备了裴大人一番,还说要上达天听,好好治裴大人的污蔑之罪。”邓逸愤愤道,“这突厥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仗着太后对他的宠爱,在幽州城肆无忌惮,横行霸道。”

见狄公没有搭话,邓逸接着说道:“除了黄缎丝线和骇人的脚印,恶麒麟再也没有在案发现场留下半点儿痕迹。这黄缎丝线乃皇家所用,百姓和官吏都不得使用,所以裴大人当时还向幽州的琅琊王李冲问过话,被李冲断然否认。由于青龙帮遇袭案发生在鬼林里,裴大人断定青龙帮遇袭案与恶麒麟杀人案有关联,便亲自到鬼林探查,试图揭开鬼林的秘密。没想到,他和八名全副武装的衙役在勘查之时,都被恶麒麟咬死了。”

元芳在一旁问狄公:“大人,此事是否纯属偶然?”

狄公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裴大人被恶麒麟所害并不是偶然。元芳,你想想,恶麒麟本领再大,在大白天出现,和八名衙役拼杀,怎么也得担着暴露和受伤的风险。我可以肯定,裴大人的推测是对的,青龙帮遇袭案定与恶麒麟杀人案相关。”

狄公又对邓逸道:“欲破恶麒麟杀人案,必须先破青龙帮遇袭案。明日我要拜访阿史那·忠,问明关于刺青的疑问,看是否能寻得一些线索。邓大人,你速将有关青龙帮、突厥雌雄杀的所有档目呈报于我。还有,撒下海捕文书,速将钻地鼠捉拿归案。另外,你将看管钻地鼠的牢头叫来,我要问话。”

邓逸连忙答应了几个“是”,正要离去,狄公摆手道:“邓大人,和我们一起被关入牢中的老丈,你为什么要羁押他?”

邓逸回道:“狄大人,他是恶麒麟杀人案的唯一证人。下官怕他被歹人所害,故将其投入牢中,保护起来。”

难道非得投入牢中才能保护起来?狄公皱眉,随后不经意地一笑:“你这样做也无不妥。不过,我已经问明了恶麒麟的情况,没有必要继续将这名老人关在牢中了。你放了他,让他去探望孙子吧。”

邓逸连忙答应,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