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率领使节团离开大兴城八日后……
西梁国皇宫好似复苏了一般,这天风和日丽,日光拨开云雾,照耀江陵那座落寞的宫殿上。然而就在使节团将要到达江陵的前四日,梁明帝就接到了杨素派轻骑部下加急信件。
处在深宫的梁明帝接到杨素即将来朝的信件心潮澎湃,尤其是知道杨素这趟出使西梁还是为了给大隋的皇子选妃后更加欣喜若狂了。下朝后他就将太子萧琮召了过来。
“父皇,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急着把儿臣召来?”萧琮还在殿外就迫不及待的问着。
梁明帝手里拿着那封信件焦急的走到萧琮身前,内心的喜悦挂在了脸上,激奋说道:“琮儿,你看,这是隋宫越国公派人送进宫的信,他五日内便会到达江陵了!”
萧琮不解的问道:“又是隋宫的人?这个越国公出使西梁又是什么目的呢?”
“是喜事,是大好事。越国公杨素在信中说明了来意,他们要在我西梁国为大隋皇子选妃。”
萧琮依旧感到困惑,问道:“大隋的皇子?是给上次来我江陵的晋王殿下选妃吗?”
“这个杨素倒没有明说,不管是为哪个皇子选妃,能让越国公杨素亲自来操办此事的皇子在大隋一定是举足轻重的皇子,只要促成了这门亲事,这对窦西征也是一种无形的钳制。”
萧琮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脑子也想别的事,看似就跟灵魂出窍一样神游去了。
梁明帝丝毫没有察觉道萧琮的沉默,继续道:“琮儿,杨素送来了这位皇子的生辰八字,你把你所有皇妹的生辰八字也都列出来,对了,还有画像,都要准备好,等待杨素到来。”
神游的萧琮半天都没反应,梁明帝催促道:“琮儿,琮儿…”
回过神的萧琮拱手道:“父皇!”
“想什么呢?父皇跟你说的事你听清楚了?”
“听清了,儿臣会在使节团到来前全部整理出来的。儿臣先告退了。”
不知为什么,萧琮知道了这个消息就跟有了一种危机感似的,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危机感从哪里来,只觉得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太多了,而最想查明的真相还只进行了一半。萧琮又想着:大隋最有名的越国公杨素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使江陵,或许能助阵他的大计,维护萧氏一族的权益。揪着杨素是否能成为扳倒窦西征的镇山石呢?
萧琮哪有什么心思去征集什么生辰八字和找人画画像呀,他直接出了宫门跑到张轲家里找凤茵去了。
很巧的是萧琮还没有到达张轲家里,还在大街上就碰到凤茵和段文振了,两人也是商量好继续追踪萧岌一家遭遇火焚的案件,萧琮作为太子一直没有太多时间忙这件事,而段文振只要一有时间就会拉着凤茵去江陵县县衙跟踪县令陈敬之,也一直在寻找机会向陈敬之打听当年那件事,然而这些日子却没有什么进展,因为两人都不敢贸然行事,害怕惊动了窦西征。
萧琮是一个特别低调的太子,出门向来是独来独往,秘密进行,身边连护卫和小厮都没有带,走在大街上都没有被路过的凤茵和段文振看到。外头也不便于聊事,萧琮没有叫住二人,而是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穿街绕巷走了很远一段路程后,窦建德突然站在了凤茵和段文振的身前,吓得两人急忙停住了脚步,两人就这么干瞪着窦建德,有点不知所措的模样。
窦建德的样子愤怒极了,他感觉自己被凤茵给莫名其妙的抛弃了,纵使自己这些日子痛不欲生也不见凤茵来找过自己,越想越愤怒的他这就来找上凤茵了,更气愤的是段文振竟然陪在凤茵身边,窦建德一见就气不打一处来了,上前就抓着段文振的衣襟对他吼道:“段文振,你小子该是我的人,而不是她萧凤茵的人吧?你怎么会总是站在她的旁边?”
段文振被窦建德的话和行为伤到自尊了,他慢慢的拉开了窦建德的手,平稳的说道:“我段文振虽然不是什么王孙贵族,但我也不是任何人的谁。建德,我一直视你为兄弟,请你不要用你的鲁莽败坏了我们之间的情义了。”
这话一出,窦建德顿时就火冒三丈了,朝段文振一拳挥了过去,将段文振打倒在地,嘴角还溢出了血渍。
“文振!”凤茵吓得目瞪口呆了,急忙前去搀扶段文振。
一直跟在凤茵和段文振身后的萧琮见窦建德出现也不敢贸然现身了,躲在了暗处观察着三人的纠葛。
窦建德失去凤茵后脾气变得尤为暴躁,看谁都想上去暴揍一顿,尤其是陪伴在凤茵身边的人。打了段文振后还指着他怒骂着:“你这个混蛋,打小我就觉得你对凤茵太好,怎么,她把我踢开了你就着急上来献殷勤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凤茵终于忍不住了,扶起段文振后,她上前甩手又抽了窦建德一个耳光,斥责道:“你闹够了吗?窦建德,我和文振没你想的这么肮脏,你这么闹下去只会让我更加反感,更加厌烦你。”
窦建德摸着自己挨打的脸,嘴角上扬一笑,模样十分不屑的说道:“说什么不和我成亲是因为我爹,这些都是借口吧?你早就和段文振这个懦夫好上了吧?瞧你们俩,背着我私通,这都不知是多少回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真是不知廉耻。”
凤茵感觉窦建德有些失心疯了,她也不屑跟窦建德多做解释了,淡然的说道:“你的思想这么龌龊我多说也无益了,文振被你打伤了,我现在要送文振回去,请你让开。”凤茵回身搀扶着段文振,还推开了窦建德。
这一举动无疑是对窦建德最大的轻视,愤怒,猜忌,背叛,变心……这些词瞬间涌入了窦建德的脑海,他的眼里只怒视着凤茵搀扶着段文振的背影,怒火中烧,拳头攥得咯吱响。
两人的背影已经彻底的让窦建德得了失心疯了,他竟然在背后下起了冷手。只见窦建德腾空飞起,欲从背后出掌击毙段文振,就在他出掌的那一刻,被飞来的一条腿给踢开了。
救下段文振的人正是太子萧琮,落地后,窦建德还来不及看清楚是谁阻挠了自己就又想出招对付了,萧琮喊道:“住手。窦建德,你连本太子都想杀吗?”
萧琮挡在凤茵和段文振的身后,听到了萧琮的声音才知是他救了段文振。
窦建德的样子变得更加吓人了,像是一个不受控制的瘾君子,头微微下倾,眼珠又微微上翻,怒视着对面的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太子?你这么闲跑出宫来猎艳了?”
这语气和言辞对萧琮参杂着莫大的轻蔑和羞辱,他之所以不将萧琮这个太子放在眼里,是因为他爹窦西征的权势令所有人畏惧着。萧琮知道窦建德在太学书院是什么德行,以及他的为人都不敢恭维,现在这个紧要时刻,自然也不能跟窦建德撕破了这张脸。
萧琮只是淡笑着,说道:“本太子是西梁国未来的国君,自是犯不着出宫猎艳,少将军这番言辞不当……”
“你少啰嗦,我不管你是不是太子,我要教训我的人,你给我让开!”
窦建德把凤茵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显然是全部要往段文振身上发泄了,段文振跟窦建德相识十多年,这回算是真正看清他的人品了,段文振平静的望着窦建德觉得可笑极了,凤茵同样是这种感受,亏自己从前还想和他共度此生,原来这个人的人品如此不堪一击。
萧琮心想着:好在凤茵没有嫁给这个心胸狭隘,内心黑暗又反复无常的男人!
“你想将段御史的公子怎样?你预备怎么教训他呢?”萧琮问道。
“我要打得他满地找牙,免得他不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位置!”窦建德的眼睛一直瞪着段文振。
凤茵气愤的挡在了两个男子身前,道:“窦建德,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你不要伤害其他人,你如果一定要打人杀人才能解气,那你换我下手吧。”
窦建德怒吼道:“你知道你对不起我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萧琮又走上前将凤茵护在身后,严肃的说道:“窦建德,你听着,你爹虽然是西梁国兵马大将军,但西梁国还姓萧,不姓窦。我知道你在江陵从不畏惧谁,连我这个太子你也不放在眼里,但是你最好考虑清楚后果,你窦家与段家也算是世交,你若真把段文振打残你爹也不好跟段御史交代吧?我这趟出宫也是特意让文振去接我的皇妹与我聚聚,他现在是在替我办事,你如果敢在这个时候伤他或是杀了他,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送入县衙大牢,我这个太子说到做到。”
萧琮的眼神已经让窦建德感受到这个障碍的艰巨性了,窦建德虽然在江陵从不畏惧谁,但对窦西征这个父亲还是充满畏惧和敬意的,他想到若是自己真的把段文振打残了一定会把窦家和段家的关系弄僵了,自己也会被父亲窦西征打得半死。
今天又有萧琮这个太子在,窦建德不得不忍下了这口恶气。离开时,眼神里依旧带着恨,带着怒。
萧琮回身对凤茵感慨道:“原来窦建德是一个这么阴暗的人,好在你没有嫁给这样的人。”
凤茵对于自己负了四年前的承诺,对窦建德还是充满了愧疚之心,她低声感慨道:“纵使他对天下人千般万般坏,唯独对我,我知道他用的一直都是真心。”
这么一闹下来,三人的心境都非常忧郁了。
凤茵,萧琮陪同段文振来到了清河边清洗着嘴角的血渍,洗完后还不断的运动着嘴颚。凤茵问道:“怎么样?没有被他打碎颚骨吧?”
段文振摇着头,道:“不碍事!”
凤茵和萧琮都看得出段文振自尊心有些受挫了,凤茵继续安慰着他:“文振,你别恨窦建德,他的性情如此,只想发泄内心的不悦罢了,只是他不能伤我,所以,就只能让你替我受罪了。”
段文振浅浅一笑,道:“呵,凤茵,窦建德这人我了解的不比你少,发泄,是他的目的,但我也知道,他没有瞧得起过谁,即便我自幼把他当兄弟,可他不高兴了,兄弟也会变敌人,不讲感情,没有情谊,这次我是真的懂他了。不过你也不用安慰我,我不是还有太子和你嘛!”
萧琮说道:“对,你有我们。文振,凤茵,我觉得我们该要有所行动了,不能再畏手畏脚去等待时机了!”
凤茵不解,道:“什么意思?皇兄不怕打草惊蛇了?”
萧琮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道:“你们知道吗?父皇收到信报,大隋使节团又来江陵了,这次是为了给大隋某个皇子选王妃的,你们知道谁是这次使节团的头目吗?”
两人迷茫的摇着头。
“是杨素,大隋第一开国功臣,也是隋文帝最信任,除隋文帝以外权势最高的人。我总觉得杨素这趟来好像能给我们什么帮助扳倒窦西征和他的党派似的,只是我脑子里还比较乱,没有把选妃和打倒窦西征这件事联系在一起,但父皇说了一句话我记得,这桩婚事若能成,对窦西征也是一种无形的钳制。我觉得父皇说的有些道理,这中间的联系就是这个能征善战的杨素。”
凤茵似懂非懂,问道:“皇兄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利用隋使到来后将窦西征的罪名公诸于世,到时候窦西征若是起兵造反,我们可以让杨素去对付他,是这样吗?”
“皇妹真是天资聪颖,不用点透就能明白。只是眼下,我们得去审问陈敬之,问问当年皇叔府邸起火的原因究竟是为何。”
段文振担忧不已,插话道:“诶诶诶,我觉得还是不妥,陈敬之可是江陵县县令啊,我们怎么去审问他呢?即便您是太子,也不能是您亲自去审问他吧?”
萧琮和凤茵对视一笑,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而段文振却显得单纯多了。
萧琮说道:“陈敬之这只狡猾的老狐狸我们当然审不了,我们跟踪了他这么多天也没有任何进展,所以,这次我们俩得把他绑了,然后关起来,再慢慢审问!”
“啊?”段文振张开了口,不可思议的问道:“太子殿下,您不是说真的吧?我们俩去绑县令?这,这事闹大了被我爹知道我会被我爹绑起来再关起来再一顿毒打的!”
“不然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萧琮上前揽着段文振的肩,安慰着:“你呀,就放胆跟我去做吧,你也很想帮凤茵查明真相是不是?不管出什么事,都有我这个太子帮你顶着,怎样?”
段文振已经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急忙的逃离了,嘴里还念着:“我看我哪天被你们卖了还得帮你们数钱……”